與羅慧心的大大咧咧不同,高秀儀是個很敏慧的姑娘。尤其是這些日子以來,她沉靜了不少,想事情要比羅慧心更深徹。


    太後不動聲色的道:“哀家召你們過來,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情。隻是哀家聽聞,謝家小妮子病了,你們與她是摯交好友,知不知道她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竟是為了這件事?高秀儀有些狐疑。雖說之前謝韞清時常進宮,太後對她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但是太後對謝韞清關懷至此,也是高秀儀始料未及的。


    羅慧心雖然也覺得甚是奇怪,但是她在太後麵前一點也不設防,更沒有對太後的目的產生一點兒的懷疑。當下就說道:“顧伯母說阿清的病見不得一點兒風,我們也隻是隔著門簾與她說了兩句話。不過她病得不是很重,最多養幾日就會病愈吧。”


    “這樣啊……”太後沉吟道,又看向一邊的蕭覃,“難為你兩個姐妹進宮來,你和她們一塊說說話吧。”


    蕭覃便將雪團交給宮女,自己帶著高秀儀與羅慧心出去。


    宮室裏麵隻剩下辛嬤嬤陪著太後,太後緊鎖著眉頭,久久沒有說話。


    “娘娘,既然謝姑娘沒有什麽大礙,您也就不要掛心了。”辛嬤嬤勸道。


    “不對勁,”太後搖了搖頭,“慧心丫頭說謝丫頭不能見風,顧氏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將她送出京城去?再者,顧氏中年才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寶貝的不得了,沒道理年節下的,讓女兒一個人離京養病,她在京城不管不問的。”


    “那,依太後所見,謝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辛嬤嬤話沒有說完,先被自己唬了一跳,“莫不是,謝姑娘染了什麽會傳染人的病吧?”


    “你見過兒女生病了,做母親的會避在一邊的嗎?”


    這倒沒有,辛嬤嬤想起了天子小時候,當時天子染上了水痘,那時候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隻有太後娘娘,寸步不離的守候在天子身邊。半個月後,天子身體大好了,太後反而瘦了一圈。


    隻是,辛嬤嬤想不出,謝韞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太後也是滿頭霧水,感覺怎麽也抓不住重點。


    “娘娘,顧夫人那樣疼愛女兒,她自然會為謝姑娘打算的,還怕謝姑娘會出什麽事情嗎?”辛嬤嬤勸道。


    太後隻得稍稍放寬心,但是想到蕭玄仍然下落不明,心裏的巨石仍然懸著。


    辛嬤嬤替太後捏肩捶背,見太後一直鬱鬱不樂,心裏麵知道她也是牽掛小王爺了,便用著一種極輕鬆的口吻說道:“太後娘娘也不要操心那麽多事情,小王爺那樣的勇武不凡,有您掛念著,又有皇室的洪福保護著,還怕會出什麽事情不成?”


    “哀家已經老了,當年先皇駕崩,猷兒意外殞命,哀家都是靠著苦撐才支撐到現在的。若是阿玄再出一點兒事情,這讓哀家如何是好。”太後無比悵惘的歎了一口氣。


    太後有許多子孫,但是真正最得她喜歡的,隻有蕭玄兄妹了。


    無論什麽時候,太後都經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


    “哀家活了大半輩子,什麽都已經看開了。隻有這麽一對可憐的孩子,哀家想要在臨走前,看他們兩個成家,擁有自己的孩子。”隻是,現在看來,憑她的身體狀況,似乎是撐不到那一天了。太後眼神黯淡了下來。這兩年,她表麵上看起來仍然精神矍鑠,但是私下裏,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太後怕蕭玄兄妹擔心,便勒令太醫把守這個秘密。


    旁人不說,她卻不能自欺欺人。


    她怕自己撐不到他們二人各自成親的那一天了。


    太後一遍遍的數著佛珠子,她一向篤信佛教,而天子卻奉道教為至高無上的神明。說起來,她與天子,算是天底下最奇怪的母子了吧。


    高羅二人跟著蕭覃,一塊兒去了蕭覃的書房。


    外麵刮著寒風,但是屋子裏麵全是溫暖如春。


    羅慧心看到書頭都要炸開了,看著蕭覃與高秀儀道:“為什麽我結交的這些姐妹裏,一個兩個都是大才女呢?還給不給我活路了。”


    謝韞清與高秀儀的才情,羅慧心再熟悉不過了。坦白講,蕭覃是大長公主最疼愛的孫女,又是豫王的遺孤,太後親自帶大的。琴棋書畫也是請了鴻儒教導的。雖說蕭覃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但是琴棋書畫,沒有一樣會落後於人。羅慧心別提多憋屈了,又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高秀儀。從前隻知道和她鬥嘴的高秀儀,現今也變得安靜沉穩了許多,真是令她好不習慣。


    高秀儀在看寫謝韞清謄寫的小詩,不由感歎道:“阿清這首字真是好極了,而且你瞧她,擅長多種字體,偏偏她每用一種字體寫字的時候,都不會讓人瞧出其他字體的影子來。”


    “阿清會用多種字體寫字?”蕭覃投來不解的目光。


    羅慧心仿佛在說著一件最為稀鬆平常的事情:“她打小就跟著顧首輔學習,會寫幾種字體又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不過阿清要更為讓人震撼的,應該是她可以一隻手寫字,另一隻手作畫吧。”羅慧心得意的說道,仿佛她誇的那人是自己。


    蕭覃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說道:“這些我怎麽從來沒有聽過呀?”


    “阿清不愛賣弄,但是不代表這些她不會。當初那個討厭的虞國使節團來的時候,阿清一曲劍舞,豔驚四座,這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羅慧心說道。


    宮宴當晚,蕭覃雖然不在現場,不曾見到謝韞清三人如何表演默契,贏得滿堂讚聲。也不曾見到,謝韞清如何讓虞國十公主顏麵盡失。不過事後,蕭覃到底還是在宮人們的口中的得知了宮宴時的情況。


    她那時當真是好奇謝韞清到底還有多少本事。


    其實,早在中秋宴會時,蕭覃見到規行矩步、落落大方的蘭馨,便已經生出了許多好感和好奇。


    果然沒有讓她失望,謝韞清這個人,要比京裏麵所有的女子都要顯得有生氣許多。


    還有就是,謝韞清的從容與端重,大概是她永遠也學不會的吧。


    後來眼看著兄長越來越關心謝韞清,蕭覃心裏麵不僅不吃味,反而十分期盼著兄長將謝韞清娶進門來。這樣她與謝韞清的關係也就更親密了。


    兄長這十幾年的生活,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她都是看在眼裏的。隻有與謝韞清待在一起,蕭覃才能感覺得到,兄長渾身都出於一種極放鬆的狀態。這種狀態,是從來不曾在兄長身上見到的。”


    蕭覃心疼自家兄長的時候,也在努力將自家的兄長推銷出去。


    在蕭覃麵前,羅慧心沒有在太後麵前的拘束和謹慎,與蕭覃說道:“可惜不知道什麽時候阿清才能回來,這個年節,想來她不會回來了。”


    除夕那日,凡是朝中大臣、三品以上的命婦,以及他們家的千金,都是要入宮守夜的。雖說在宮裏麵,一舉一動都要受著別人的牽製,行動多有不便,但是這是沿襲至今的習俗,任何人都不敢質疑。


    往年,謝韞清也會跟著自己的母親和嫂子進宮。如今,謝韞清卻不在京城。


    她在那個冷冰冰的莊子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想家人,會不會想要回來和家裏人一起守夜,等著辭舊迎新。


    羅慧心一句話,讓幾個女孩心情都鬱悶了起來。


    高秀儀也不由得心裏有了懷疑。


    京城裏的這些貴族圈子裏的姑娘們,哪個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謝韞清雖然清瘦,但是身體狀況卻是沒有問題的。怎麽會突然變得臥床不起了。


    到底是什麽原因,謝韞清才會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蕭覃與謝韞清接觸的時日雖然不長,但是她從小到大孤獨慣了,嚴格來說,謝韞清是她第一個朋友,她再看重謝韞清不過了。眼下謝韞清卻不見了蹤影,叫她如何不擔心?“我要不要懇求皇祖母,讓皇祖母派人去莊子上看看阿清?”蕭覃試探著問道。


    “還是不要了吧。”高秀儀立即開口道:“我與慧心也曾去看望過阿清,不過阿清見不得風,我們隻隔著簾子與她說了幾句話。阿清雖然聲音有些虛弱,但是聽起來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從這兒到莊子上,一來一回也得好幾日的功夫,若是讓阿清知道了,指不定如何過意不去。”高秀儀有條有理的分析道。


    蕭覃聽了,一想也是這麽個道理,便隻得作罷。又覺得高秀儀隻比自己年長兩歲,心思已經如此細膩,考慮事情如此周全細致,又覺得自愧不如。


    羅慧心卻是想到了旁處,其實她們從來沒有見到過謝韞清,也沒有聽過謝韞清的聲音,所以對於謝韞清的病情,她們實在是一點兒的想法都沒有。


    被所有人牽腸掛肚的謝韞清,此時終於見到了自己想要見的那人。


    眼前的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臉上是一張青麵獠牙的麵具,若是膽子小的,碰到這人,一定會嚇得尖叫出來吧。


    謝韞清卻麵色平靜的看著他,似乎想從這張恐怖的麵具上瞧出什麽東西似的。


    “你不怕我?”那人終於開口,聲音陰沉嘶啞,十分的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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