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不由失笑,她這口是心非的主子啊,明明什麽都寫在連上了,還死鴨子嘴硬。主子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語氣中醋味多麽濃鬱。丫鬟輕輕咳了一聲,“姑娘,您還是過去看看吧,您都說了,封先生是您多年的朋友,倘若先生真的與小娘子相會,您也正好替封先生相看相看。”


    “不去不去,”妙娘子推拒道,“哪有這樣打擾別人的道理。”話雖如此,妙娘子臉上還是有幾分遲疑不決。


    丫鬟便笑道,“那主子,奴婢備上一份厚禮,替您去瞧瞧那位小娘子長什麽模樣了?剛剛奴婢在樓下聽著,那小娘子的聲音真是悅耳動聽,想來也是個美人無疑了。”


    “聲音再好聽,誰能保證她一張臉到底是美是醜?”妙娘子嘀咕了一句,隻是看著丫鬟轉身要出去的架勢,還是道:“算了,我也好些時日沒出門走走了,就當散散心吧。”


    說著,妙娘子望都不望丫鬟一眼,故作鎮定的走過去挑著衣裳首飾。


    “這唇脂與我身上裙子的顏色不搭,哎呀,這簪子太俗氣了,換一支……”妙娘子喋喋不休的說道。


    丫鬟道:“奴婢瞧著,主子無一處不是最美的,主子,您再磨蹭,恐怕封先生與那個小娘子都已經喝完茶,攜手遊園去了。”


    攜手遊園?妙娘子一想到封硯握著另一個小姑娘的手,對著小姑娘關懷備至,她就覺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般。


    她也不再挑挑揀揀了,讓丫鬟給她梳妝後,便快步的下了樓,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對麵的茶樓裏。


    掌櫃的看著一陣風似的衝進來的妙娘子,回過神來,才像是見了鬼一樣倒退了兩步。


    這位百花妝的娘子,怎麽有空跑他這裏來了?


    掌櫃的與妙娘子比鄰而居多年,自然知道,妙娘子也有一手泡茶的好手藝的,妙娘子從未來過他這裏,今兒個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啊。


    不過想歸想,掌櫃的還是帶著笑迎了上來,“妙娘子,稀客稀客啊。”


    妙娘子以手中巴掌大點的團扇掩住唇,婉轉而笑:“咱們做了那麽多年的鄰居了,妾鮮少來你這兒,今兒個得了空,便進來喝兩杯茶。”


    這話便是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的吧?掌櫃心中想著,不過麵上什麽都沒有流露出來,依舊滿臉的笑意。“正是這個道理,鄰居合該經常走動走動的。您這是要喝什麽茶?”


    “不急,掌櫃的你先告訴我,剛剛可有一穿著青衣的文弱書生上來?”


    這是來尋情郎來了?掌櫃的默默想著。


    妙娘子雖是女子,年逾雙十還未嫁人,然而大周無一人敢瞧不起這位妙娘子的。


    實在是妙娘子太過精明能幹,年紀輕輕,就一手將百花妝打理得井井有條。如今京城已經開了兩家百花妝的鋪子,不僅如此,大周每個郡縣,都已經開了分鋪。


    若說妙娘子,用日賺鬥金來形容也是毫不為過的。


    這樣一個奇女子,掌櫃的還真想象不出來,究竟是怎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他。


    見掌櫃的久久不說話,妙娘子催道:“你隻說是有還是沒有。”


    掌櫃的回過神來,忙點頭道:“有,有,就在二樓的雅間,我讓小廝帶著您過去看看。”


    妙娘子跟著穿著灰襖的小廝上了二樓,小廝在一個房門口停了下來。妙娘子給丫鬟遞了個眼神,丫鬟會意,塞了一個銀錁子給小廝。


    小廝連忙稱謝,蹦蹦跳跳著下了樓,隻是剛“蹬蹬蹬”的走到一半,想到掌櫃素日裏教訓他要穩重些,小廝才放慢了步伐,隻是依舊咧著嘴角傻笑。


    妙娘子抬起素手,想叩門,麵上卻有些茫然了。


    她這樣火急火燎的趕來做什麽,她與封硯有什麽幹係?封硯與什麽人喝茶,她又有什麽資格來幹涉?


    丫鬟拚命的給妙娘子使眼色,妙娘子都裝作沒有瞧見。


    正當丫鬟準備提妙娘子敲門的時候,屋門已經自裏麵被人打開了。


    妙娘子看著冷著一張臉的素問,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這麽巧啊,我過來喝茶,沒想到這間廂房有人了。蘭溪,我們換一間吧。”


    素問不解的看著妙娘子,妙娘子睜眼說什麽瞎話呢?凡是包了雅間的客人,都是貴客,茶樓自然會差遣小廝將客人送進雅間的,哪有讓客人自己上樓找廂房的道理?


    妙娘子說完這話,也險些想咬爛自己的舌頭,隻是她馬上反應過來,看著素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隨即意識到什麽,往屋子裏看去。


    隻見封硯正回過頭來看她,坐在封硯對麵那人,可不正是謝韞清?


    妙娘子麵上大為窘迫,頓時生了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思。


    不過謝韞清豈會讓她如願,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道:“既然來了,妙姐姐,一起進來喝杯茶水吧?”


    妙娘子口上說道:“我到隔壁廂房,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了。”卻仍然朝裏麵走去。


    謝韞清抿唇而笑,便連一貫冷清慣了的素問,眸中也染上了些微的溫度。謝韞清重又給妙娘子斟了杯茶水,“倒是有好些日子沒能見到妙姐姐了,怪是想念妙姐姐的。”


    妙娘子剛從外麵進來,飲了兩口熱茶驅寒,看也不看一邊的封硯,隻顧跟著謝韞清說話:“你都說想念我了,難得過來一趟,也沒見你來百花妝尋我,反倒進了離百花妝數十步之遙的茶樓裏喝茶。你這話教我如何相信?”


    謝韞清隻笑道:“什麽事情都瞞不住妙姐姐,不過妙姐姐這不是親自過來了麽?”又看向封硯,“更難得的是,咱們還能與封先生一同品茶。封先生是個文雅人,若是妙姐姐再不來,我就要被拘束壞了。”


    妙娘子捧起茶杯又啜了一口,得知與封硯會麵的是謝韞清,她心裏麵竟然隱隱生出幾分竊喜來。若不是麵前還有這麽多人,她恐怕都不會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吧?妙娘子簡直想要狠狠給自己一巴掌,好教自己清醒一些。


    謝韞清一手托腮,笑意盈盈的看著妙娘子。


    “怎麽,我臉上有髒東西?”妙娘子忍不住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謝韞清搖了搖頭,她今日才發覺,妙娘子是如此的可愛。謝韞清笑道:“我隻是見妙姐姐打扮得如此漂亮,看的癡了而已。”


    能不漂亮嗎?蘭溪心裏默默說道,她家主子可是打扮了許久。


    妙娘子也想到了自己花了那麽多心思打扮的事情,笑容有些不自在,“謝丫頭,你就別打趣我了。我比你年長那麽多,你們這些小姑娘才是青蔥一般的年紀,嫩得都能掐出水來,才教人羨慕。”


    謝韞清搖搖頭,“美貌隻是一副皮囊而已,我反倒羨慕妙姐姐有這樣的本事,若我到了您這樣的年紀,不一定會有您這樣的成就和造化。”


    她說的這這番話,倒是真情實意的。


    妙娘子怔了許久,她一個女子,開辟一番事業,在這京城,有多麽艱難,除了她自己,又有幾人知道?研二眼前這個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卻言辭懇切的與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妙娘子聽得出來,謝韞清這番話發自肺腑,也正是這個原因,妙娘子才越發覺得心裏麵熨帖。


    在京城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聽了謝韞清的話,妙娘子頓時覺得,哪怕自己曾經受過再大的委屈又如何?不都是熬過來了嗎?哪怕往後的日子更加的險峻,妙娘子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謝韞清拈了枚點心吃完,拿著帕子擦幹淨手指,對妙娘子說道:“想來妙姐姐與封先生也許久沒有見麵了,我先行一步,你們二人敘敘舊吧。”說著便起身離去了。


    謝韞清帶著自己的丫鬟這一走,屋子裏麵頓時就空闊了許多。


    蘭溪待在妙娘子身後,忽然覺得自己還站在這裏,很是煞風景啊。可是屋子裏麵實在是溫暖舒服,她著實不願意出去。


    正當蘭溪糾結的時候,謝韞清去而複返,“蘭溪姐姐,我表姐不久出閣,我正好挑兩樣脂粉贈給我表姐,你過來給我說道說道吧。”


    妙娘子嘴角一抽,這丫頭說瞎話都不用打草稿的嗎?


    她與那個表姐不睦,真當她不知情嗎?再者說了,百花妝如今還有其他的婢女,至於單單將蘭溪喊過去嗎?妙娘子忽然意識到什麽,這丫頭,該不會是故意支開蘭溪的吧?


    妙娘子又看了一眼蘭溪,隻見蘭溪神色頗為輕鬆,欣然至極的就跟謝韞清出去了。


    謝韞清站在門口,還悄悄的對她眨眼睛。


    哪來的這麽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妙娘子無奈的想著,被謝韞清這麽一打斷,她原本麵對封硯還有幾分不自在,現在那些不自在全部煙消雲散了。


    妙娘子與封硯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封硯望著妙娘子,鎖著她的眼睛,道:“算起來,咱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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