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謝漳與梁婧的婚事也定下了,婚期定在了來年秋日,而謝漳也在中秋不久,辭別親人,再次遠赴書院讀書了。


    謝韞清看著謝漳上了船,一葉小舟消失在水天茫茫間,她站在渡口,久久不曾移開眼睛。


    悄然間,秋風將樹葉染黃了,漸漸起了風,謝韞清腳下已經鋪了滿地的枯葉。


    蕭玄隔著一裏開外的距離,便看到了一道纖弱的身影立在江邊。


    謝韞清正神思放遠,胡亂想想著事情,便聽見溫醇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子簡已經走遠了,你還要在這兒吹風到幾時?”


    謝韞清眼前晃了一下,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男子,對上蕭玄含著笑意的目光,心神又是一晃。她想到了三哥臨行前對她說過的話——


    “我瞧著,豫王對你倒是真心實意的,你對他有沒有感覺?當然,你若是不喜歡他,三哥定然要將他打跑,不會讓他靠近你半步。”


    謝韞清這些日子一直在逃避,逃避著蕭玄,也不願正視自己的內心。剛剛聽了三哥一席話,她頓時有撥開雲霧見到郎朗晴日的感覺。


    前世的一切都已經是過眼雲煙了,那些糟心痛苦的回憶,終究是隨著她的死,全部消散了。


    自己又何必沉淪於那些虛幻的回憶呢?


    與其終日陷於這些折磨人的泥淖,令自己不開心,倒不如徹底忘卻這一切,期待未來的生活。


    蕭玄看到少女澄明清澈的目光,她的雙眸依舊清亮,但是卻沒有了長久以來隱藏其間的憂愁,她這回終於是不躲不閃的直視著自己了。蕭玄心中激蕩不已,笑容越來越深,到最後,險些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歡喜躍動。


    他抬手,揉了揉謝韞清的頭發,看著她纖瘦的身板,又忍不住心疼道:“你們家不會舍不得給你吃飯吧?怎麽一次比一次瘦了?”


    謝韞清:“……”好嘛,難得有些感動了,誰知道曖昧的氣氛一下子就被蕭玄打亂了。謝韞清忙回過頭去,看著一望無際的水麵,早已經看不到三哥所乘坐的船舫的影子了,四下裏也沒有了人影。


    “你上回送來的如意樓的翡翠千層糕,我嚐著很喜歡,什麽時候你能再買一份來?”謝韞清說完這句話,差點咬破了舌尖,她說得這是什麽話?真要被蕭玄當真了,蕭玄會不會以為自己有多貪吃?


    謝韞清有些慌道:“我說笑呢,時辰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家中父母要擔心的,先告辭了。”說著,謝韞清草草的福了福身,錯身便疾步走開了。


    蕭玄摸著下巴,在江邊站了半晌,忽然咧著嘴巴笑容越來越大。


    謝韞清坐在轎子中,忍不住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臉頰竟然滾燙。


    她一定是魔怔了!都怨蕭玄,不然的話自己怎麽可能會如此失態?謝韞清將一切都歸罪於蕭玄。


    好不容易回到了謝府,謝韞清沒有去給顧雲霜請安,徑直回了蔚然居。


    默言正與石垚比試著身手,默言一向爭強好勝,武功更是高手中的頂尖了。然而每次和石垚比試時,卻總是壓製自己的功夫,不是比石垚略遜一籌,便是與石垚打了個齊平。


    謝韞清知道,默言這是對石垚動了真感情了,否則憑默言的驕傲,又怎麽會甘心‘輸給’別人?


    默言聽到動靜,收回手中的長劍,朝著謝韞清走過去。因剛剛較量過,默言額頭還沁著細密的汗珠子,粉麵桃腮,顯得格外的嬌俏甜美。而她身邊的石垚,少年漸漸脫去了最初的稚嫩,數月下來,石垚的身量也拔高了不少。皮膚黑了一些,卻更顯得精神有活力。


    兩人站在一起,身後是簌簌落了滿地的金燦燦的桂花,晴天白雲,融為了一幅美好的畫卷。


    默言氣息有些急促,臉上眼底的喜悅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謝韞清促狹笑道:“你們要比劃拳腳,尋個空曠的地方,將我的桂花全都打落了,我想吃桂花蜜藕,可收集不到新鮮的桂花了。”


    石垚漲紅了臉,默言臉上一熱,仍然強詞奪理:“姑娘分明不愛吃甜食,可別拿我們做筏子了。”


    謝韞清笑著搖了搖頭,又含笑睇了石垚一眼,“看來咱們蔚然居快有好事了。”


    石垚臉紅得更厲害了,謝韞清看著他脖子到耳朵根都紅透了,心知石垚對默言也是真心的,便很替這對小兒女歡喜。


    直到謝韞清離開,默言忽然奇怪的問了一句:“姑娘這是什麽意思?她要出嫁了?”默言似是想到了什麽,扯著嗓子驚叫道:“天啊,姑娘要是嫁人了,我們小王爺該怎麽辦?我可憐的小王爺啊,難得喜歡上一個姑娘,竟然就這麽無疾而終了。”


    石垚聽著默言誇張的聲音,摸了摸鼻子,而後伸手扯扯默言的袖子。


    默言裝模作樣一番,便恢複了正經模樣,她無比憂傷的望了石垚一眼。“你說,姑娘與小王爺多麽合適的一對啊,真真是佳偶天成,怎麽就……”


    石垚輕咳一聲,決定暫時不要與默言解釋清楚。


    默言正唉聲歎氣,便見素問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月門走來。


    也不知素問最近在忙些什麽,默言都有好些日子沒見到素問了。她走過去,主動提素問分擔重量。


    石垚要湊過來替兩人拎東西,默言直接將他打發走,“我們又不是肩不能抗的弱女子,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先去玩吧。”


    得,這就被打發走了。石垚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然而默言隻顧著與素問說話,哪裏還留意到他?石垚越發憋悶了。


    默言跟著素問將東西提進了謝韞清的房間,她伸手拆著包裹,竟然全是打包好了的各色吃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將所有的香味卻吸入肺腑中。


    看著默言貪婪的模樣,素問道:“這些都是咱們主子送給姑娘的。”


    “姑娘能吃完這麽多東西嗎?”默言又歎了一口氣。


    難不成,小王爺是打著將姑娘喂得珠圓玉潤、最後無人敢上門提親的主意,這才三天兩頭的給姑娘送吃食?


    默言苦惱的摸了摸明顯長肉的小肚子。


    姑娘胃口小,每回都吃得不多,最後這些吃食不是進了榕姐兒肚子裏,就是被蔚然居的丫鬟們分食了。偏偏小王爺買的那些吃食,還都格外的精巧美味,默言每回都要吃到打嗝才停住。


    這些時日下來,默言猜測,自己早已經胖了不少。


    這一切一定是姑娘的陰謀,姑娘就是想看著自己身邊人都變胖。


    默言隻得這樣說服自己,一想到小王爺接連送了一個月的吃食,姑娘絲毫沒有長胖,身量反而還拔高了,默言便覺得心塞。


    自己若是能關注嘴巴,少吃些,定然不會發胖的吧?


    想到這些,默言又恨恨的看了素問一眼。


    素問每回也沒少吃,偏偏素問這些日子也沒有明顯發胖。


    不會整個蔚然居隻她一人發胖了吧?默言想到了榕姐兒,比起從前,榕姐兒倒是越發的圓潤了,可那是一個牙都還沒長齊的小丫頭啊,小丫頭圓碌碌的,隻會讓人覺得喜慶有福氣。


    默言有些欲哭無淚。


    摸出小鏡子,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臉,下定決心,以後要少吃些東西。不能在這樣胖下去了,真要繼續胖下去,不知會不會被石垚嫌棄。


    素問不知道頃刻間默言心裏麵已經是百轉千回,依舊寒著一張臉,垂手站在旁邊不說話。


    謝韞清換了身家常的衣服,出來時見到被擺滿了的花廳,頓時無比的頭疼。她望了眼素問,今兒是素問跟著她出去的。


    回到京城,素問忽然被蕭玄喊過去,沒想到倒是提了一大堆的東西回來。


    不用說,謝韞清便篤定這些東西是蕭玄買的。


    目光在琳琅滿目的食品中掃視了一眼,便落在了如意樓的包裝袋子上。


    見謝韞清盯著沒有移開眼,默言忙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麽不妥?”


    謝韞清收回視線,抬手指著如意樓的包裝紙袋,“把那個留給我,其餘的你們帶下去分了吧。”


    謝韞清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怎麽會對某一食物特別中意起來?兩人心裏麵不約而同的這樣想著。


    不過雖然胡思亂想,兩人動作依舊利落,不一會兒便將花廳的位置騰了出來。


    謝韞清揭開紙袋,裏麵是香噴噴的糕點。


    紙袋中是翠綠清甜的糕點,她拿起一枚,輕輕咬了一口。清涼甜蜜的點心在口中化開,是那種帶著薄荷香的清新與甘甜,而非那種甜的令人發膩的口感。


    謝韞清從來沒有對任何食物表現出任何的偏好來,此時也忍不住吃了兩塊。


    旋即想到在渡口發生的事情,又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自己那番話,蕭玄能不能明白。


    就算不能明白,她還能怎麽辦?再提醒蕭玄一次吧,雖然也未嚐不可,但是女兒家到底還是要臉麵的吧。


    謝韞清搖了搖頭,自己這是在亂想些什麽,她忙將那些心思逐出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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