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清抬頭看著天際,天空晴朗高遠,雲彩懸浮在湛藍的天際,秋風涼爽舒適。一切都與前世漸行漸遠,前世的那些悲劇,這輩子一定不會再重複。


    唯一的變故,大概就是蕭玄了吧。謝韞清迎著陽光盯著自己的手指看,思緒卻不知道飛到了哪裏。


    重生以來,雖然她早就沒了嫁人的念頭,但是也心知,官宦家的小娘子若是一輩子不嫁人,不僅自己會遭到唾罵、潑髒水,便是整個家族也會跟著受到拖累。畢竟,在這個世道上,一個姑娘家終身不嫁,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


    有關嫁人這個問題,雖然謝韞清竭力不去考慮,然而她到底是快及笄的年紀了,即便自己絕口不提,母親也會替她操心打算的。


    雖說母親與嫂子們至今沒在她麵前提過此事,但是謝韞清心知肚明,這段時日總有許多世家夫人們登門拜訪母親。甚至是,母親與嫂子們經常接到邀約,無不是打聽她的婚事。


    謝韞清自認為除了占了一個靖國公府嫡姑娘的名頭,便再無其他值得他人費心盤算的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便聽見樹枝婆娑聲音傳來,抬頭一看,頭頂的石榴樹被搖得不停的顫動,枝頭掛著的果子更是搖搖欲墜。


    再順著樹幹往下一看,榕姐兒與楨哥兒一齊抱著樹幹,使勁的晃動著石榴樹。


    謝韞清扶了扶額,這兩個小混球就不應該湊一塊兒。


    正對著樹上的石榴果垂涎欲滴的榕姐兒莫名感到後背一陣發寒,榕姐兒回頭看過去,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姑姑,你怎麽在這兒?”


    謝韞清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裏是姑姑的院子,姑姑不在這兒,又在哪兒?”


    榕姐兒像是做了壞事被抓住一般,將手背在身後,心虛的笑了笑:“姑姑,你早早就在這兒,也不出聲,嚇了我們一跳。”小丫頭還裝模作樣的撫著自己胸口。


    她越是心虛,越喜歡將責任全推卸到旁人身上。


    謝韞清朝他們兩個招了招手,榕姐兒與楨哥兒立刻歡快的跑了過來。


    榕姐兒伸出小手撫摸著謝韞清的長發,低頭看了看自己細軟的頭發,不由撇了嘴。為什麽姑姑的頭發那樣的烏黑濃密,她的頭發就這樣的稀疏?她們可是親姑侄啊,榕姐兒還記得前幾日,祖父還揉著她的頭發,喚她‘黃毛丫頭’。


    謝韞清見榕姐兒這副小表情,也知道她神遊天外了,便輕咳一聲,榕姐兒迅速的反應過來,甜甜的笑道:“姑姑,你打發人摘石榴給我們吃好不好?”


    謝韞清順著她胖乎乎的手指看過去,當即搖頭拒絕:“不成,石榴還未成熟,又青澀又難吃,等到中秋了,石榴熟透了,姑姑給你們一個挑一個最大的。”到那時,丹桂飄香,三哥定然也能中舉吧。


    榕姐兒撅著嘴巴,勉強接受了謝韞清的說辭。楨哥兒安靜筆直的站在一邊,他與榕姐兒年紀相仿,一向是個調皮貪玩的孩子,時常隨著榕姐兒一起胡鬧。


    謝韞清看著他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她與謝漳年紀相仿,兒時也是三不五時的湊在一起,險些將靖國公府都拆了。


    自打梁老夫人壽宴之後,謝梁兩家走動越來越頻繁。謝韞清不難想象,自己很快就要有三嫂了吧。


    待三嫂進門,她一定要將三哥幼時做過的蠢事全說給三嫂聽。


    秋闈一共有三場,好不容易等到全部考完了,謝漳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雖然清瘦了不少,但是他的眼神也更加的清亮了。少年長身玉立,君子如竹,溫雅高潔。隻需要站在那兒,就有無數的小娘子紅著臉打量著他。


    顧雲霜最是疼愛這個小兒子,一想到他為了求學科考吃了這麽多的苦頭,自是心疼不已,吩咐廚房多做些補品給三少爺。


    謝漳心知這是母親的一片心意,便沒有推拒。


    裴氏在一邊打趣道:“三弟文采斐然,一定能中舉,想來不久就能有兩樁喜事傳來了。”


    榕姐兒仰著頭,不解的看向長輩們,三叔中舉,不是就一樁喜事嗎?另一樁是什麽?她想開口詢問,但是她最近在學規矩,想到女先生所教的,長輩們說話,晚輩們須得恭恭敬敬的聽著,不能插話,榕姐兒隻得將到嘴邊的話悉數吞了下去。又暗暗告訴自己,待會兒別忘了詢問母親。


    一向表現得風輕雲淡的謝漳臉上也忍不住出現了裂痕,他頗有些不自在的移開視線,耳尖卻悄悄的紅了。


    眾人不再打趣他,但是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謝韞清也抿著唇微笑,三哥溫文如玉,梁家姐姐婉約嫻靜,兩人再合適不過了。


    轉眼便是放榜日。


    從秋闈最後一場,到放榜,所有監生及其家人都生活在忐忑不安當中。


    謝韞清坐在馬車中,素手挑起轎簾一角,耳邊人聲鼎沸,道路早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


    默言還是第一回看到這樣的場景,興衝衝的問謝韞清:“姑娘,你要不要下去看看?我看好多小娘子都在下麵呢。”


    她話音剛落,謝韞清便聽到了年輕女子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謝韞清有些頭疼,隻見轎子外麵的街市上人頭攢動,無數打扮得鮮妍俏麗的小娘子們正在人群中行走著,更是不斷的往那些容貌周整的士子們拋著香囊、手帕、鮮花一應東西。


    不知道是哪家小娘子的花朝著轎子砸過來,正好砸在了謝韞清臉上。


    謝韞清臉一黑。


    默言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姑娘,您收下了人家小娘子的花,就要對人家負責的。”


    謝韞清嗅著開得熱烈的花朵,漫不經心的說道:“這麽多的姑娘家,我哪知道這是哪位姑娘拋給我的?”


    默言摸了摸鼻尖,目光胡亂在外麵掃視著,忽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連忙探頭出去,朝著那人又是招手也是呼喚。


    謝韞清暗道不妙,果然下一秒,便見一張十分欠揍的俊臉出現在麵前。謝韞清臉更黑了,她剛想拋下轎簾,然而那人已經搶先伸出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小王爺,你平日裏就這樣清閑嗎?”謝韞清咬牙切齒的問道。


    蕭玄回頭看了一眼人群,“這不是關心舅兄嗎?我特地早些過來。”


    舅兄?謝韞清不明所以,挑了下眉,正思索著蕭玄這話是什麽意思,猛然醒悟過來,謝韞清狠狠剜了蕭玄一眼,猛地放下轎簾。


    默言朝著她促狹的大笑,又伸出手指刮著謝韞清的臉頰,“天氣應該不熱啊,還是轎子裏麵太悶了,你臉怎麽這麽熱?”


    謝韞清臉越發紅了,心裏麵暗罵蕭玄這個混蛋。


    正心亂如麻,轎簾被人勾起,蕭玄噙著笑意看向她,“橫豎這裏擠得水泄不通,不如賞臉去茶樓喝杯茶?”


    “現在京城哪間茶樓不是人滿為患?”


    “那可未必,”蕭玄得意一笑,“我早就在春風樓定了一間廂房,此時去正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有拒絕的餘地嗎?謝韞清起身下轎,青蘿與默言在她身後十餘步的距離跟著她。石垚已經駕著馬車尋了個人少的地方停下了。


    春風樓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茶樓,最便宜的一壺茶水都是價格不菲。今兒秋闈放榜,中舉的監生們自然是滿心歡喜,往日裏不敢這樣大手大腳,今日也忍不住帶著錢袋子,邀上三兩好友,來春風樓點一壺茶水,幾碟糕點,一行人高談闊論,自不消細說。


    一樓的桌椅早已經滿了,春風樓甚至還多搬來幾套桌椅。


    因著都是文人士子,眾人都是斯斯文文的喝著茶,說著話,並不讓人覺得吵鬧。


    謝韞清隨著蕭玄到了二樓的廂房時,屋裏麵已經有了人。


    她站在門口,疑惑的看了一眼蕭玄。


    蕭玄眼含笑意的朝她點頭,示意她推門進去。


    謝韞清隱約猜到了什麽,門上半掩著的,她聽到熟悉的聲音。謝韞清伸出手推開門,隻見謝漳與顧淮黎正坐在那兒,兩人臉上都掛著笑意,舉止瀟灑大方,顯然是一副卸去擔子的模樣。


    謝韞清上前打了照麵,蕭玄也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


    謝漳早就對他們之間的事情心知肚明,沒有多說什麽,顧淮黎很是疑惑,看了眼蕭玄,又望了望謝韞清,張著嘴巴愣了好一會兒,才問謝漳:“我是不是喝醉了?他們兩個怎麽會一同進來?”


    “你才喝了兩杯的茶水。”謝漳斜視了一眼顧淮黎麵前的茶杯。


    顧淮黎哂然一笑,又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蕭玄,“你怎麽會和我表妹在一處?”


    謝韞清是謝家唯一的女孩,在外祖家同樣是很得寵的,雖然不是顧淮黎嫡親的妹妹,在顧淮黎看來,也與親妹妹沒什麽差別了。加以顧淮黎與蕭玄交情不淺,因此與蕭玄說起話來便沒有了顧忌。


    蕭玄倒是坦坦蕩蕩的說道:“自然是我見到了謝三姑娘,邀她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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