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素來潑辣,聽到榕姐兒這麽一說,臉上一熱、


    季氏與謝韞清都裝作未聽見,一個將兒子喊到跟前,問他功課做得怎麽樣了,另一個把玩著自己如削根蔥般的手指。


    剛剛在養頤院那邊,嘈嘈雜雜的,還是自己的院子舒坦。裴氏與季氏還有事情,便相攜著離開了,隻將楨哥兒與榕姐兒留下來陪著顧雲霜。


    顧雲霜逗著自己的孫兒孫女,不一會兒就將在養頤院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全部拋諸腦後了。


    謝韞清陪了顧雲霜一會兒,便回去了。


    素問雖然一貫默不作聲,但是卻敏銳的發現謝韞清有著心事。


    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切都如謝韞清算計的那樣,謝韞清此時還是怏怏不樂的樣子。


    不過素問也沒有多說什麽,她向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


    經過一段時日的調整,紫菀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也清醒了許多。


    她的父兄就是不思進取的無賴,從來不懂得自己掙錢養家糊口,反倒一直讓她這個小姑娘養著。


    紫菀也知道,偷盜是很可恥的一件事,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取主子的首飾。


    原以為,自己是受了父兄的脅迫不得已才做下這偷雞摸狗的勾當,心裏的負罪感便沒有那麽強烈。


    可是現在一切被人發覺,紫菀才發現,從前給自己找的借口,都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她依舊是那個雙手都不幹淨的小偷,身上的汙水恐怕永遠也洗不幹淨了。


    她這兩年,零零散散從姑娘那裏偷了不少東西,早已經被父兄揮霍完了。


    紫菀算了算,這些首飾加起來,她就算做一輩子的活,都不一定掙得回來。


    紫菀在門口踟躕了一會兒,剛好青蘿從屋裏走出來。


    兩人見麵,都覺得格外的尷尬。


    青蘿率先反應過來,笑著對紫菀道:“姑娘在屋裏,你有什麽話想對姑娘說嗎?”


    紫菀搖了搖頭,“還是不進去了,我……也沒有臉麵見姑娘。”


    “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姑娘沒將你攆出去,就代表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你難不成打算一輩子不見姑娘?”


    “我,還是不進去了吧,你替我跟姑娘說,我自愧做錯了事情,也不大好意思再在蔚然居待下去,讓姑娘將我打發出去吧。”話是這樣說,但是紫菀還是悄悄紅了眼睛。


    “有什麽話你與姑娘說去,我還有事要做,可沒工夫做你的傳話筒。你仔細想想,咱們雖然都是丫鬟,但是活計都很輕鬆,跟著姑娘,也要比跟著其他主子舒坦不少。你若是離開謝家了,還能上哪找到這樣容易說話的主子?”


    “你……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你就連這個忙都不肯幫我?”紫菀別扭的說道,心裏麵也明白青蘿說的是事實。


    青蘿最是熟悉紫菀的脾氣,見到她這副樣子,已經了然於心,因此便笑道:“姑娘又不會吃了你,你進去見一見姑娘又怎麽了?就算要走,好歹也全了多年的主仆情誼。”說罷,對紫菀笑了笑,便離開做自己的事情了。


    紫菀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仍舊沒有勇氣踏進去。


    正在這時,默言也走過來,見到紫菀,紫菀還沒來得及阻攔,默言已經大聲喊了她的名字。


    “紫菀,你愣在這裏做什麽,外麵日頭這麽大,你不嫌熱嗎?”


    默言嗓門很大,她這一嗓子,屋裏麵的謝韞清覺得聽見了。


    紫菀正猶豫著要不要立即走開,便聽見屋裏傳來謝韞清的聲音。


    “你們有什麽話不能進來說?”


    謝韞清的聲音依舊輕輕柔柔,聽不出任何反常的地方。


    默言三兩步上前,推開門就要進去,又回過頭看紫菀:“你別杵在這兒啊,不是要來見姑娘嗎?進來啊。”


    紫菀無奈,隻得跟在默言身後走了進去。不過她埋低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默言進來,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在謝韞清對麵坐下,用簽子戳著瓜果吃,又朝紫菀招了招手:“你快過來呀,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紫菀緩緩移動過去。


    謝韞清坐在臨窗的椅子上,一個人琢磨著棋局。


    小玄子正啃著桌腳,把桌腳啃得慘不忍睹,地上還落了一團它的毛。它如今又是掉毛也是換牙的時候,每天都吵得人不得安生。


    謝韞清終於抬頭,紫菀便撞入了一雙如寒潭般的眼睛中。


    “姑娘……”紫菀喚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謝韞清隻是點點頭,又摩挲著手中的棋子,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傾注在了棋局上。


    姑娘不搭理她,紫菀心裏麵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失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


    紫菀一向是千伶百俐的,謝韞清以前那麽看重她,也有些看重紫菀能力的因素。然而這個她曾經最器重的丫鬟,此時卻是這樣的忐忑不安的站在她對麵。


    “哎呀,你們可不可以開口說話,就這樣僵持著,還不如散了算了。”紫菀一直在吃東西。


    謝韞清率先開口:“你先說說,你為什麽來找我?”


    為什麽?自然不能說是來請辭的。


    那還能說什麽?


    紫菀腦子轉動的飛速。


    卻發現,以她現在與謝韞清的關係,主仆兩人早就疏遠了,現在連多說一句話都覺得麻煩。


    “既然你不想說,那便我來說好了。”謝韞清道,又轉頭看向默言,“將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做的事情告訴她。”


    默言愣了一下,這幾日她一直都到處奔波,到底是哪樁事?目光瞥到了紫菀,默言立即了然,連忙說道:“姑娘讓我將你母親接過來,以後你母親與你住在一起,你再也不用受你父親和哥哥的要挾做不想做的事情了。”


    紫菀耳邊像是一朵煙花突然炸響,忙問道:“這是真的?”話音剛落,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但是又實在是難以相信,“我娘現在在哪兒?”


    “這個你不用擔心,青蘿正去請大夫,會替你母親看病的。”默言起身,拍了拍紫菀的肩膀。


    她雖然也不喜歡紫菀,但是好歹紫菀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


    任何人都有犯錯的時候,紫菀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默言沒有理由一直厭惡紫菀。


    謝韞清抬腳輕輕將小玄子踢倒在地,小玄子便躺在地上,露出肉滾滾的小肚子給所有人看。


    小玄子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十分討人喜歡。


    謝韞清逗了她一會兒,讓默言帶她下去。


    屋裏麵隻留下謝韞清與紫菀兩個人。


    獨處時,紫菀更是覺得渾身不自在,迫不及待的想去見見母親,畢竟她已經有許久沒有見到母親了。


    謝韞清又撚起棋子,不慌不忙的說道;“別急,你們母女倆以後有的是機會相處。”


    紫菀好歹伺候謝韞清這麽多年,知道謝韞清說過的話都會兌現。


    母親一直纏綿病榻,歸根結底,還是沒有錢治病。


    她好不容易塞了點錢給母親看病,但是那些錢還是被父兄搜刮幹淨。再加上鬱結於心,終日愁容滿麵,母親的病情才加重。


    紫菀最為牽掛的,還是自己的母親,若是母親被接到謝府,沒了父兄的脅迫,有她的親自照顧,再加上請來好大夫看病,紫菀有理由相信,母親的身體狀況定然會慢慢變好。


    想到這裏,紫菀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去見一見母親了。


    她上次見到母親,還是兩個月多以前,不知道母親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紫菀想到這裏,微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我做這些,並不是因為想要討好你,要你替我謀事,也不是我大發善心,想救助一下你的母親。”謝韞清徐徐說道,“你知道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容許自己的下人背叛自己,紫菀,我自認從不虧待你。反倒是你,再三挑戰我的底線。”謝韞清眼中寒光一凜。


    紫菀也明白,謝韞清雖然出手大方,但是絕對不是無緣不顧的才瞞著她將她母親接過來。


    母親是她唯一的軟肋,若不是因為母親,紫菀絕不會被父兄們威脅著做了一件又一見的傻事。


    紫菀心中頓覺十分複雜,低下頭,聲音也同樣低得幾不可聞。


    “奴婢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情,不敢奢求姑娘的原諒。姑娘又將奴婢的母親接過來,讓奴婢能夠照顧自個兒母親,滿足自己的心願,奴婢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姑娘。”


    謝韞清懶懶的打了個嗬欠,她昨兒沒睡好,現在正沒精打采的。


    “報答?你現在身上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報答我?”謝韞清問道。


    紫菀沉默了。


    她每個月的月銀都會交給父兄,自己卻什麽都沒有,的確是沒有東西可以用來報答謝韞清。


    想到自個兒剛剛說過的話,紫菀也覺得十分的好笑,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姑娘真的讓她報答自己,她又該如何做出選擇?紫菀迷茫了。


    好在謝韞清沒有為難紫菀,而是體貼的說道:“你們這麽久沒見,你還是快點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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