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為自己辯駁:“這次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下回再進宮一並補上。”


    太後嗬嗬笑道:“那你來得匆忙,怎麽有空給自己精心穿戴一番?”


    蕭覃這才注意到,蕭玄今日穿了一套新裁製的長衫,看上去瑰姿秀逸極了。聯想到等會兒誰人要來,蕭覃一下子便了然。


    蕭玄在這兩人的注視下,麵不改色的說道:“見皇祖母自然不能蓬頭垢麵的過來,皇祖母難道不喜歡孫兒這樣穿著?”


    “我這把老骨頭喜不喜歡對你來說有什麽打緊的,恐怕你是穿著這樣瀟灑倜儻去勾引人家小姑娘的吧?”


    蕭玄正在喝茶,聞言被嗆了一下,他擦著嘴角,“皇祖母,我這張臉還需要去勾引別人嗎?”


    “那可不一定,謝家那小丫頭可不會眼瞎看上你。”太後仔細打量了一番蕭玄,最後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太後這麽說蕭玄可就不樂意了,“皇祖母,有您這樣損自個兒孫子的嗎?”


    太後便笑道:“你的意圖這麽明顯,連我這個眼花耳聾的老太婆都瞧出來了,不會以為謝家丫頭看不出來吧?”


    蕭玄這下子倒真有幾分不好意思了。


    謝韞清敏感警覺,不會不明白他的心思,可是謝韞清一直對他保持疏離的態度。蕭玄能察覺得到,謝韞清是拒絕任何人走進她的生活。蕭玄也曾從羅慧心那裏下手,然而謝韞清始終沒有給他回應。


    太後見蕭玄沉默了,連忙岔開話題,“說起謝家,就不得不說說楊家了。靖國公與魏國公同樣都是我大周的一等國公,然而魏國公府已然是窮途末路了,衰敗得不成樣子。謝家倒是子孫興盛,謝邕的三個兒子都是有出息的,就看謝家小一輩如何將靖國公府傳承下去了。”


    蕭覃雖然久居深宮,但是太後與旁人議事時,太後也不會避開她,因此蕭覃對這些事情也知情,蕭覃便問道:“為什麽魏國公府會走上衰退之路?”


    太後看著蕭玄,“你久居宮外,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蕭玄摩挲著手中的茶盞,徐徐說道:“楊家隻知道守著先祖的基業吃老本,楊家幾房為爭奪家產一事鬧得京中人盡皆知,本來一個偌大的家族已然變得四分五裂,變成了一盤散沙。魏國公楊冀隻知道貪圖享受,對這樣的危機竟然絲毫沒有預料到,也從未采取任何措施避免家族內部戰爭的產生。”


    太後對此也是深以為然,“當年……你們皇祖父也是踩著自己兄弟們的鮮血登上帝位的,他的那些手足們死傷無數,那場帝位之爭,流血無數,至今哀家還能記得地磚上似乎永遠也擦不幹淨的鮮血。”


    經此一事,皇室元氣大傷,無數皇親貴胄死於那場權力的交迭,至今皇族血脈仍然稀薄。


    太後感慨萬千,“楊家從前也是排場極大的世家,現今也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了,再也不複往日的風光了。”


    蕭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皇祖母是想教導孫兒,要收斂些?不能太過肆意妄為?”


    太後道:“覃兒由哀家護著,可是你在自己的府邸卻是孑然一身,皇帝想要對付你容易得很,哀家再想護著你,手也伸不到那麽遠。你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好孩子,不會不知道自保的手段。可是這些日子,你實在是太招人眼了,皇帝不會沒有注意到你那邊的動靜。”


    蕭覃望了望太後,又望了望蕭玄,嘴唇微微翕動,不知說什麽才好。


    蕭玄知道太後是為了自己好,忙做出一副受教的樣子說道:“皇祖母,您說的這些話孫兒會銘記在心。”


    太後輕歎道:“哀家知道,這些年實在是委屈你了,可是你幼年失祜,也隻得這樣辛苦些,才能更安全的生存下去。”


    祖孫三人坐著說了一會兒話,謝韞清終於在小宮女的引領下進來了。


    蕭玄幾乎按捺不住自己雀躍的心情,眼巴巴的盯著謝韞清。


    今兒的謝韞清穿了一件雪青色的十二幅緗裙,裙擺如水波一樣柔軟,隨著她的行走,裙擺輕輕漾開。腰間用著軟絲絛束住,襯得柳腰纖纖,蓮步款款。


    謝韞清過來給太後與蕭玄、蕭覃請安。


    太後含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來哀家這裏了,就不用拘束了,快些坐下吧。”


    謝韞清聞言謝了恩,在一側坐下。


    蕭玄視線舍不得從謝韞清身上移開,謝韞清卻一直沒去看他,蕭玄心中委屈得厲害。


    太後問了謝韞清幾個問題,便說道:“覃兒性子膽小,不擅與人交往,你對覃兒耐心些,好好引導她。”


    蕭覃半垂下頭,頗有些赧然的樣子。


    謝韞清看了一下蕭覃,才說道:“郡主溫柔淑雅,民女何德何能,才有機會成為郡主的伴讀,太後娘娘折煞民女了。”說著,蕭玄讓青蘿將自己準備好的獻禮呈給太後,又將新編好的劍穗贈給蕭覃。


    太後笑得越發慈靄,“哀家還怕你們兩個在一起會拘束,現在既然你們對彼此都有好感,哀家也就不擔心你們以後性子會不合的問題了。”太後又轉而看向蕭覃,“你與謝家小姑娘去找先生學習吧,哀家這裏有你哥哥陪著就可以了。”


    望著謝韞清與蕭覃相攜離去的背影,蕭玄險些吐血,他忙走到太後麵前,“皇祖母,我還沒來得及與她說上一句話,你就讓她走了?你讓我想對她說的話說給誰聽?”


    太後理所當然的說道:“說給哀家聽啊,那個謝家小丫頭未必有耐心聽你說一大堆廢話,但是老太婆我閑得很,正好可以聽你念叨。”


    蕭玄氣道:“我想說的話怎麽會是廢話?再者說了,我準備說給她的話,為什麽要說與你聽?”


    “哀家不是說了嗎?謝家小姑娘未必會肯聽你說的話。”太後搖著頭道。


    謝韞清跟著蕭覃穿過回廊,去了蕭覃居住的側宮。。


    蕭覃居住的地方,處處透著雅致精心。


    兩人穿過花木,謝韞清見花圃中都是稀有罕見的植株,便覺賞心悅目,一時移不開眼。


    蕭覃將她帶到自己的書房,蕭覃的書房不大,但是陳設布置都十分用心,處處透著典雅與雅致。


    女先生很快就來了,給蕭覃授課的女先生竟然是齊妤,謝韞清很是意外。


    齊妤作為女先生,為人刻板,授課講書都是一板一眼。謝韞清從前跟著齊妤讀書學習,一向刻苦用心,但還是不習慣這位嚴師的授課方式。


    也不知道蕭覃能不能適應齊妤的授課方式。


    謝韞清早就走了,蕭玄猶自望著門口的方向。


    太後道:“你若是真的想見那謝家小姑娘,現在可以去看看。”


    蕭玄又坐了一會兒,發現無論如何也坐不住,索性彎腰將腳邊正在吃東西的雪團一把撈起就帶走了。


    雪團窩在蕭玄懷裏麵,伸出舌頭舔蕭玄的下巴。


    蕭玄嫌棄的推開雪團,又擦了擦自己臉上被雪團糊上的口水,“再舔我,當心我將你扔進魚塘喂魚。”蕭玄惡狠狠的威脅道。


    雪團似乎聽懂了蕭玄的話,緊張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嗷嗚”的叫了一聲,不敢再發出一點動靜。


    蕭玄也走了,屋子裏麵隻剩下伺候的宮人了。嬤嬤走過來,對太後笑道:“孩子們都大了,也該有自己的想法與小心思了。太後娘娘若是覺得無聊的話,不如召那些太妃們過來敘舊說說話吧。”


    太後捏著眉心,“喊她們來做什麽?哀家年輕時候就不喜歡那些人,難不成指望哀家老了會喜歡上那些人嗎?”


    嬤嬤便道:“左右也是閑著,都是相識幾十載的舊識了,以後還有多少機會見麵?上個月劉太妃突然病逝,去年賀貴太妃去世,這些個太妃越來越少了。”


    太後心中亦有悵然。


    “哀家還記得年輕時候的歲月,當真是無憂無慮啊。一晃幾十載過去,大家都老了,昔日舊友死的死,散的散,終究有一天,哀家也會化作一抔黃土,長眠地下吧。”


    想到此處,太後便覺傷感,“罷了,你召幾位太妃過來說說話吧。”


    蕭玄雖然時常來慈寧宮,但是對於妹妹的住處真的不大了解,他迷了好幾次路,才到了蕭覃的寢宮。


    謝韞清與蕭覃正在練字,聽到蕭玄過來的消息,蕭覃還沒有反應過來,謝韞清已經垂下了眼瞼。


    齊妤大概知道蕭玄也謝韞清之間的關係不大一般,便問道:“要不要先讓你們歇一歇,等處理好事情我再過來授課?”


    “不必,”謝韞清輕聲說道,“先生來給學生們授課,已經是學生們幾世修來的福分了,怎麽能讓先生在一邊候著?”


    齊妤隻得繼續授課。


    被撂在一邊的蕭玄十分不服氣,自個兒走過來,也不打擾裏麵的授課,就站在床邊,看著眼前的少女端端正正的習字。


    謝韞清自然感受到了蕭玄的目光,手上有些不穩,一個筆畫落下去字跡險些就歪了。


    謝韞清歎了口氣,這才望向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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