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打小便暗暗較量。如今一個羸弱至此,一個依舊在母親膝下,過著稱心如意的生活。


    何其殘忍!


    程琳想伸手去握住程瑤的手,後者卻一下子就掙開。


    “瑤瑤,你別任性,乖乖聽話,把身體養好了,娘和我都很擔心你。”程琳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程瑤。她生平以來第一次這樣溫柔的對待程瑤。


    程瑤依舊不領情,就像什麽都沒聽見一般。


    婆子看不過去了,厲聲說道:“程大姑娘大老遠過來看望你,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


    程琳雖然因為程瑤的態度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卻見不得這個婆子這樣瞧不起自己的妹妹,便起身,朝著那個婆子冷冷瞥了一眼。


    程琳住在謝府,別的本事沒學會,老夫人的神態脾性卻學了個十足十。她這樣帶著薄怒看著婆子,向來脾氣惡劣的婆子也覺得心裏有些發毛。


    不過一想到眼前的少女,雖然看似淩厲,卻也不過是個寄居舅舅的孤女,當下也有了底氣。


    “程大姑娘也別覺得老婆子我多嘴,令妹如今是我們四皇子府的妾室,就要遵照我們四皇子府的規矩來。四皇子府可沒有冷落客人的規矩。”


    程琳見她這副囂張的樣子,心中越發擔心程瑤處境。她欲發火,但是這裏是四皇子府,她就算真的與這個婆子吵嚷起來,也是她吃虧。程琳忍住怒火,望著程瑤削瘦的身影,覺得鼻頭泛酸。


    此處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低聲道:“你不要多思多想,等中秋我再來看看你。”她又站了一會兒,沒見到程瑤給出任何反應,歎了口氣,便出門了。


    婆子將程琳送到門口,程琳轉身看她,“我妹妹年幼不懂事,又孤身一人生活在皇子府,還希望嬤嬤能好好照顧我妹妹。她性子執拗,嬤嬤多擔待些。”


    說著,程琳從手腕上脫下一枚成色上好的鐲子遞給婆子,“這是我長年戴著的,便贈與嬤嬤吧。”


    婆子見那鐲子玉質極好,立即就喜笑顏開,忙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二姑娘的,再怎麽說她是半個主子,我怎麽也會對她上心的。”


    程琳知道這個婆子精明,但是眼下也別無他法,隻得又說了些好話、


    程琳回到養頤院時,老夫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差人將她喚了過去。


    老夫人眼中滿是殷切的看著程琳。


    程琳想到程瑤的處境,心中酸楚,忍不住就想落淚。但是謝嫣也在一旁,也正帶著期盼的望著她。她知道把程瑤的狀況說出來,隻會平白讓謝嫣擔心,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改變。


    程琳勉強笑道:“妹妹一切都好,在那邊有許多人照顧,穿著吃食樣樣精細。外祖母盡管放心吧。”


    “我又沒問你這個,”老夫人啞著聲音問道,又不耐的說道:“四皇子這樣看重咱們瑤瑤,想必我料想的是真的了。”


    程琳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不明白老夫人在說什麽,看向一邊的謝嫣。謝嫣投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又讓程琳回去歇著。


    程琳沿著小徑緩緩步行,想到程瑤在四皇子府的境遇,心中難免覺得悲涼。一想到自己不日也要出嫁,嫁人以後會不會也受到程瑤的待遇?一時之間,程琳心頭竟湧起強烈的淒愴。


    她喉頭一哽,就要潸然落淚。


    虞國使者即日便要離京,宮中已經安排了宮宴,為虞國使者餞行。


    容嬪望了眼赫連風,又看向公主席位上的六公主,笑道:“嬪妾還記得六公主小時候的樣子,小小的一個人兒,整天跟在人身後追著跑。才一晃的功夫,就已經許了人家了。這時間過得可是快啊。”容嬪感歎一聲道。


    眾人看向了六公主,目光隨即又落在高貴妃身上。


    高貴妃飲著果酒,華妝盛服依舊掩飾不住憔悴。


    向來淡泊無爭的德妃也笑了笑,“若是賢妃的女兒還在人世,差不多也是該操心她婚事的年紀了。”


    德妃話音剛落,周邊的空氣忽然像是凝滯了。


    賢妃眼眶頓時便紅了,良嬪不知所措的呆住了,容嬪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又往前湊近。


    高貴妃握著琉璃杯的手指忽然攥緊,高貴妃幽幽道:“難為這些年下來了,德妃姐姐還記得賢妃那個夭逝的皇女,也不知道賢妃姐姐是不是還記得。”


    賢妃一拍桌子,臉色已經變得十分冰冷。


    “我身為母親,怎麽可能不記得自己的女兒。倒是貴妃妹妹,不知道這麽多年過來,我女兒會不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纏上你,向你索命?”時隔多年,賢妃想到自己夭折的女兒,仍然是滿腔憤懣。


    皇後望向這邊,神情淡淡,依舊莊重而平靜。她目光落在高貴妃身上,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樣澄明的目光,分明是什麽事情都瞧得一清二楚。


    高貴妃最是見不得皇後這樣默不作聲的性子,想出聲嗆她,但是一想到她明裏暗裏尋釁這麽多回,從來沒落得什麽好處,隻得悻悻然住了嘴。


    德妃連忙道:“都怪我,平白無故提這等事做什麽?”她說著說著,捂著胸口氣息就有些急促。“大家快岔開話題吧,免得繼續說下去傷了姐妹之間的和睦。”德妃體虛,從來都是深居簡出。她雖然高居妃位,可是因為體弱的緣故,一向不得天子寵愛,所有的妃嬪與她都十分融洽。


    和睦?眾人聽了都是自嘲似的一笑。


    這後宮之中都是姐妹,但是哪裏來的和睦?


    高貴妃率先說道:“德妃姐姐說的是,本來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偏偏有人過不去這個坎。”她意有所指。


    賢妃剛想反擊回去,像是想到了什麽,忽而笑道:“是啊,貴妃妹妹如今春風得意,二皇子娶了正妃,差點鬧出了庶長子的笑話。若不是貴妃妹妹的手段,恐怕這會兒二皇子已經成了滿京城的話柄了。”


    延禧宮的事情,高貴妃處理得再好,世上又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有許多人知道了。


    高貴妃麵色頓時變得鐵青。


    已經有不少探視的目光射過來,高貴妃咬牙切齒道:“賢妃這是何意?二皇子一向潔身自好,怎麽可能尚未娶嫡妻就有了庶子?”


    容嬪與賢妃一直是一條船上的,便替賢妃說道:“貴妃姐姐別激動,賢妃姐姐又沒說是二皇子成親前的事情,你這樣算是不打自招了嗎?”頓了頓,又道:“說起來,這也算不得什麽,不過是年輕時候做過的荒唐事罷了,以後改了就是了。”


    高貴妃望著容嬪,“容嬪你一貫伶牙俐齒,慣會說笑的,白的也能被你描成黑的。”高貴妃說完,似是不屑與她們再說話,扭過頭不再搭理。


    賢妃見高貴妃落了下風,心中頓時大為舒坦。


    這邊的爭執剛剛落下,良嬪終於鬆了口氣。


    她一向人微言輕,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待在一邊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


    良嬪一個人坐在席位上,抬頭便見到了對麵的四皇子。


    蕭昱雖然在與人說話,但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隻見他眉頭微皺,像是揣著很多心事。


    他的確是有許多煩惱的事情。


    石垚已經失蹤兩天了。


    整整兩天,探子聯係不上他,石垚也沒回任何的消息。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究竟去哪裏了呢?


    再者,虞國使者明日就要離京,他們一走,他豈不就是沒有任何機會了?


    想到今年以來,他接連損失了許多人手,許多籌碼也廢棄不能使用。雖然蕭卓不見得好到哪裏去,但是自己如今便連與蕭卓抗衡的一點籌碼都沒有。蕭昱難免覺得有些煩躁不安。


    這種情緒很快落在了三皇子眼中,三皇子端著酒杯靠過來。


    “四弟,你是有什麽煩心的事?說出來看看三哥能不能幫幫你?”三皇子朝一邊的小黃門使了個眼色,小黃門立即俯身為蕭昱斟滿美酒。


    蕭昱端起酒杯,仰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他將酒杯重重放置在桌案上,搖頭道:“沒有,我能有什麽煩心事?”


    三皇子勾著蕭昱的肩膀,嘿嘿一笑,“我是你三哥,你有心事我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你不想說,三哥我也不能勉強。來,咱們兄弟倆多喝幾杯,最近發生那麽多事情,咱們都許久沒來得及一塊暢飲了。”


    蕭昱想到自己今年裏的確處處受阻,心中也是憋悶,便接過三皇子遞來的酒杯,又是一杯酒下腹。


    不知不覺間已經喝了十幾杯酒,酒勁上頭,蕭昱覺得頭有點發暈,眼前看東西都有疊影。


    三皇子也多喝了幾杯,昏昏沉沉的,按著額頭道:“我怎麽覺得有些困呢?”說完便頭一頓,趴在桌案上便昏睡了過去。


    蕭昱扶著小黃門的手站了起來,含糊道:“扶本王出去吹吹風。”


    他腳下踉踉蹌蹌,剛出了重華殿,便推開小黃門的手,不要他來攙扶。


    “本王自己能走,你回去吧。”


    小黃門擔憂的望著蕭昱,後者已經走出了好遠。


    蕭昱在花園中散步,步履不穩。


    樹枝勾住了蕭昱的衣服,他伸手拽扯了好一會兒,剛扯下線頭,轉身時便見到後麵站著一個婀娜纖細的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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