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仍然嘴硬道:“我也從未招惹過那兄妹倆,他們尋你麻煩,這事可怨不得我。”


    蕭玄還有一句話沒有說,赫連兄妹可不是謝韞清的對手。


    謝韞清挑眉看他,“你還當真好意思說得出口,反正那位赫連公主又不是去你們豫王府挑事。不過,如果讓她去豫王府,她定然是樂意之至的吧。”


    “她想造訪我豫王府,我還不樂意呢。”蕭玄頓了一下,“不過你要是肯賞臉來,我定然會敞開正門,親自迎接你。”


    謝韞清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但還是忍不住耳根一熱,沒有再理會蕭玄,轉身就走。


    蕭玄剛想抬腳跟上去,就發現幾步之外兩個嬤嬤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這邊,蕭玄忙住腳。


    原來是顧雲霜到底不放心讓女兒與外男獨處,讓兩個婆子跟在後麵觀察著。


    謝韞清回了顧雲霜身邊,顧雲霜瞧了謝韞清好一會兒,似乎要從她臉上抓到什麽東西似的。


    一邊的謝邕奇怪的看著這母女兩人,雖然他是個粗枝大葉的漢子,卻也能察覺得到,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謝韞清重生以來第一次在顧雲霜麵前緊張得像個小孩,不敢與顧雲霜直視上。


    好在眼下更緊要的是顧平章的情況,顧雲霜沒有一直揪著謝韞清不放。


    顧平章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經是三兩個時辰之後了。


    伺候的小廝忙去通知了顧平章的子女。


    謝韞清隨著英娘站在人後,想必是得知廢懷王沒事,顧平章神色平靜,總算有了一些氣色。


    顧雲霜挨著顧平章坐著,鼻尖微紅,好不容易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驚喜憂慮交加之下,一時之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放。


    顧平章拍了拍顧雲霜的手臂,安撫著顧雲霜,又開口問道:“你母親沒事吧?”


    他是怕妻子因為擔憂自己,會胡思亂想。


    顧雲霜搖了搖頭,“我剛從母親那裏過來,母親一切都好,嫂子們也在母親跟前照顧她。”


    “那就好,那就好。”顧平章喃喃道。


    大概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不過說了幾句話,顧平章竟然開始喘不上氣來。


    顧雲霜心中酸楚難過。


    記憶中的父親,是那樣的高大,背影永遠像蒼鬆一般挺拔。父親為她撐起來一片廣袤的天空,隻要有父親在,不管是怎樣的大風大雨,她也不曾害怕過。


    然而不知不覺間,父親竟然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了。


    雖然自己已為人祖母,但是在父母麵前,顧雲霜覺得自己永遠是個會犯錯的小孩。


    現在,她猛然發現,原來父母已經不是從前那樣康健了。他們會慢慢變得衰老,隨之出現的,是記憶衰退,身體衰弱,直到……死亡……


    死亡,是每個人宿命的終點。


    從前的歲月太過美好,讓她幾乎忘記了死亡的存在。


    如今,這個意識被喚醒,顧雲霜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畏懼死亡的到來。


    死亡,意味著分離,意味著結束。


    而顧雲霜不舍得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分離。


    顧平章從顧雲霜表情中瞧出她內心的掙紮和迷茫,輕歎一聲。“我還沒那麽容易倒下,你們也不要為我擔心,都是有著自己家庭和責任的人了。”


    他雖然病容滿麵,但是依舊從容安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目光寧靜柔和,仍然是光風霽月的一朝閣老。


    屋裏眾人都是神色一整。


    顧平章口中所說的‘責任’,其實每個人都知道。然而再一次聽到顧平章說出這兩個字,每個人心裏又生出別樣的感受。


    顧平章既然無恙了,除了顧雲霜與謝韞清還留在顧家,其餘的人都離去了。


    傍晚,母女二人洗浴過後,顧雲霜拿著幹巾給謝韞清擦著頭發。


    顧雲霜看著鏡子裏的母女倆的人影,心情有些複雜。


    謝韞清靠在顧雲霜懷中,輕聲問道:“阿娘,你在想什麽?”


    顧雲霜揉了揉女兒的發絲,“我在想,女兒大了,由不得母親了。”


    謝韞清生怕她會問蕭玄的事情,好在顧雲霜隻是笑了笑,拿了犀角梳替她梳攏著長發。


    京城中,懸黎司被查封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不管是酒肆茶樓還是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懸黎司的事情。


    而眾人議論的中心人物,楚紹鳴卻被羈押在牢獄之中。


    楚紹鳴即便是入了獄,依舊衣冠齊整,麵色冷肅。


    看守刑房幾十載的老晁巡視一遍,在楚紹鳴的牢獄前停下了腳步。


    老晁朝鐵門裏麵望過去,隻見楚紹鳴正坐在石床上,原本石床上鋪著的稻草,都被楚紹鳴清理幹淨了。


    老晁晃著腦袋,踢了踢鐵門。


    陰暗潮濕的牢房內,隻聽見沉悶的聲響。


    楚紹鳴抬眼看向門口,便見一個穿著髒汙油膩的老獄吏站在門口。因為逆著光,楚紹鳴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如陰險的餓狼一般的眼睛。


    隻聽那老獄吏踢踏著牢門,大聲叫嚷道:“呦,我道這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懸黎司的掌司。怎麽有空來我刑部的牢房坐一坐?”


    老晁身後一個稍顯稚嫩的年輕的獄吏笑著道:“那還用說,能單獨被關在天子牢房的,肯定是犯了大罪的。”


    “去去去,用不著你來提醒我。”老晁朝著年輕的獄吏啐了一口,又看向楚紹鳴,“楚少司威風慣了,咱們這裏不必懸黎司,如果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楚少司多多擔待。”說完,老晁便哼著小曲兒走遠了。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楚紹鳴也是宦海曆練多年的,自然認清老晁這樣的麵孔,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他依舊沒什麽表情,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思慮。


    延禧宮之內,高貴妃親自給天子倒了杯熱茶,看到天子這副麵色不虞的樣子,陪著笑道:“這是哪位不長眼的惹陛下生氣了,陛下怎麽一直不高興的樣子。”


    天子沒有理會高貴妃,隻是隨手將茶杯擱置下來。


    他抬頭,認真的打量了高貴妃一眼。


    高貴妃頓時心跳如雷,流露出一絲笑意道:“陛下,可是朝政上有什麽煩心事。說過臣妾聽聽,興許臣妾能給您排憂解難。”


    她從前也經常替天子出主意,天子再喜歡她不過了,可是今日的天子反應卻十分奇怪,壓根不搭理高貴妃。


    高貴妃有種被冷落了的感覺,到底不敢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


    天子隻是小坐了片刻,就離開了。


    高貴妃忽然抬起手,將桌子上的茶杯一掃而進,茶杯立即碎了一地,茶水更是濺落得四處都是。


    “娘娘,陛下這是怎麽了?”嬤嬤一邊招呼小丫鬟們進來清理地麵,一麵湊過來問道。


    高貴妃沒好氣的問道:“本宮哪裏知道?”


    天子今日著實反常,可是高貴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天子今日冷待了高貴妃一事,迅速在後宮流傳開來。


    其中向賢妃與容嬪最是得意,就差四處告訴別人,高貴妃失寵了。


    這些日子高貴妃頻頻惹了天子厭煩,向賢妃從前還會收斂自己的情緒,裝作柔弱無欺的樣子。現在卻壓根隱藏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整個人變得寒芒畢露,與高貴妃更是針鋒相對,絲毫不掩飾自己想把高貴妃踩在腳底的心願。


    向賢妃在自己寢宮內踱來踱去,就差狂笑幾聲了。


    她身邊的宮女勸諫道:“娘娘,您好歹收斂一下,當心咱們宮裏麵有其他宮的眼線,把您的反應給透露出去。”


    向賢妃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現在誰還會有那個心思在意本宮的反應?陛下早就不關心本宮了,皇後那性子,哪裏會管這等事情?高氏自顧不暇了,難不成還會抽出精力對付本宮?德妃,嗬,她那副身子骨,不過是名貴的藥材吊著罷了,說不定哪天就死了。”


    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令小宮女駭然大驚。


    這樣口無遮攔的話,她竟然大喇喇的就說出來了。


    眼下宮裏麵氣氛詭異,哪怕向賢妃育有皇子公主,可是這些話一旦流傳出去,對高貴妃、六皇子都不會有好處。


    偏偏向賢妃精明了這麽久,在這等事情上卻沒去深想。


    向賢妃笑了一會兒,便問道:“懸黎司那邊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怎麽本宮聽著,似乎懸黎司難逃此劫的樣子?”


    小宮女忙跪了下來,“娘娘,這件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也是聽旁人私下裏議論才知道一些的。”


    小宮女一五一十的將所知道的說了。


    向賢妃聽了,恨得咬緊牙。


    這個當口,天子不去審問楚紹鳴,不去處理虢國、虞國、匈奴使臣的事情,卻去了高貴妃那裏,還發了一通火,想也知道是因為什麽。


    二皇子已經那樣得天子的喜愛了,高家這些年也因為出了一個貴妃,按理說,高家以後定然是前途無量。


    偏偏高貴妃還不知足,竟然妄想插手朝事。


    大周雖然允許妃嬪們議政,但是卻不允許妃嬪插手朝事,擾亂朝綱。


    想來,是高貴妃與懸黎司那邊有什麽私下裏的交易或者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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