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霜指尖一抖,險些紮到自己的手指。


    “你別瞎說,阿清還小。”


    話說出口,顧雲霜心裏麵也有些亂了。


    雖然她一直覺得女兒還是個孩子,但是女兒的年紀其實已經不小了。


    尋常百姓家的女兒這個年紀,都已經出嫁了,世族的女孩也已經定了親了。


    女兒如今正是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的年紀,若是被哄騙了該如何是好?


    顧雲霜順風順水的過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為什麽事情煩惱過,倒是為這個小女兒操了不少心。


    尤其是一想到女兒馬上就要嫁為人婦了,就覺得時光飛快,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準備好,心中又是悵惘又是不舍。


    裴氏努努嘴,“母親,阿清可不小了,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和淙哥定親了。”


    顧雲霜抬手拍了她一下,“你若是閑得慌,就幫你大嫂理理家,不要在我麵前說閑話。”


    裴氏躲開顧雲霜,“母親教訓得是,我回去看看鬆哥兒功課做得怎麽樣,就不在您跟前討您嫌了。”裴氏起身作別。


    顧雲霜含笑看著裴氏走出去,慢慢斂了笑意,對自己身側的嬤嬤說道:“你去查一下,小姐與虞國的十公主之間發生了什麽矛盾,又是因為誰產生的。”


    裴氏出了主院,回頭望向蔚然居的方向。


    自己嫁進來的時候,謝韞清還隻是個小丫頭片子,如今小丫頭也長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和想法了。


    她能做的,也隻是在一旁給她多留意,免得她受到傷害。


    蕭玄很快被宣進宮。


    天子看著風華正茂的少年,想到自己也曾這樣年輕過,那般鮮衣怒馬的光景,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天子心裏麵湧起一陣滄桑和無奈。


    蕭玄隱約猜到天子召他過來是為了什麽,明明心中全是憤懣和不甘,還是做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他嬉笑地看著天子,“陛下召侄兒來做什麽?”


    天子一向縱容蕭玄,哪怕蕭玄當著他的麵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天子也絲毫不會發怒。他反而滿臉慈祥的說道:“端午那日,一群殺手偽裝成宮人刺殺朕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蕭玄垂下頭,嘴角笑意未變,眼底卻如一片幽漠無垠的湖水,讓人望不到底。


    他點點頭。


    天子繼續說道:“那件事朕明麵上交給了二皇子去探查,但是他沒有多少閱曆和經驗,私下裏朕還是將這件事交給了懸黎司。懸黎司的調查了數日,終於查到幕後指使人是誰。”


    天子說到這裏住了嘴,緊緊盯著蕭玄的表情,生怕錯過什麽。


    蕭玄望著天子,“幕後真凶找出來了,這是好事啊,陛下能告訴侄兒是什麽人所為嗎?”


    天子沉吟半晌,幾個字從他嘴中吐出來。


    “廢懷王蕭成猷。”


    蕭玄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不解的神色。“恕侄兒孤陋寡聞,這廢懷王是何人?”


    天子見他神情不似作假,慢慢放下心來。


    蕭玄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蕭玄記事時,廢懷王就已經幽居於深巷,蕭玄哪來的機會能見到廢懷王,又怎麽可能與廢懷王攪和在一起。


    天子原本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最顧忌的兩個人聯手,如今打消了這個顧慮,便鬆了一口氣。


    蕭玄見天子遲遲不說話,追問道:“陛下,若沒有什麽事情,侄兒先退下了。侄兒正好趁這個機會去見一見皇祖母和妹妹。”


    天子忙道:“先不慌,朕還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去做。”


    慈寧宮,太後聽到宮人的回報。


    她坐在椅子中,神色不變,但是眼神卻黯了一下。


    自己的這個兒子,真是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太後最是了解自己的兒子,這麽多年一直怕他對自己親弟弟唯一的血脈下手,太後日夜擔憂。


    蕭玄還小的時候,太後怕天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便將他送出宮去,懇請恒親王和顧閣老一起照料蕭玄。好不容易等到蕭玄長大了,太後又怕他太過出色引起天子猜忌。


    太後寧願將蕭玄養成廢人,也不願意蕭玄和他父親一樣,太過拔尖,平白招了別人的嫉恨。


    蕭覃有些擔心的問道:“皇祖母,陛下留兄長是為了何事?”


    太後雖然也不放心,還是安慰蕭覃道:“你不要擔心,你皇叔隻是召你兄長說說話,你兄長馬上就會過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蕭玄才來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他依舊帶著張揚恣意的笑容,但是熟悉孫兒的太後卻看得出,蕭玄心情似乎不大好。


    蕭玄陪了太後說了幾句話,顯然他心事重重,走了好幾次神。


    太後知道,蕭玄與成帝之間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蕭玄走後,太後讓宮人去打聽禦書房那邊有什麽異常。


    宮人很快便將打聽到的結果告訴太後。


    懷王,似乎許多年沒人提起過這個人了。


    太後也是經由身邊的嬤嬤提醒才想起來他是誰。


    將蕭覃支走,太後憂心忡忡的歎了口氣,“他在那個位置上坐了這麽久,那顆心也變得跟石頭一樣冷硬了吧。”


    嬤嬤不敢接話。


    “到底是他的親弟弟,他就不能放他一馬嗎?”


    太後搭在膝上的手忍不住顫抖得厲害。


    嬤嬤也是不忍心的垂下眼。


    懷王生母早逝,是養在太後跟前的,太後待他如同親子,他與天子、豫親王雖然隔了母親,但是從小到大的關係依舊十分要好。


    誰能想到,今時今日,兄弟三人,一個變成冷心冷肺的帝王,一個盛年早逝,一個被幽禁在昏暗的巷子裏,終日不見陽光。


    太後想到這些,不由唏噓,鼻頭泛酸。


    嬤嬤長歎一聲,“這些都是命數,您不必因此而傷懷,仔細您的身子。”


    “若能讓他放過自己親弟弟一把,我這把老骨頭不要了又何妨?你看著懷王長大,你相信懷王能做出弑君的事嗎?”


    “太後娘娘,人心都是會變的。”


    嬤嬤隻說出這麽一句,太後眼中的光焰更弱了。


    她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她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


    想當年,看著還年幼的長子,她何曾想過,他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冷酷帝王。


    正如長子變得這樣狠厲無情,懷王被羈押了這麽久,不和人接觸,隻剩下幾堵光禿禿的牆壁、陰冷潮濕的房間與他為伴,懷王當真就不恨成帝嗎?


    太後閉了閉眼睛,但是所說的話絲毫沒有鬆動。


    “無論如何,懷王哀家一定要保。”


    嬤嬤知道太後所說過的話,從不會收回,雖然明知道天子不會放過懷王,到底還是不好再勸下去。


    蕭覃在花園裏散步,心思卻早已經飛遠而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兄長心事變多了,皇祖母也似乎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


    這二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蕭覃雖然知道他們不會傷害自己,甚至說他們是在保護自己,但是一想到他們承受那麽多事情,自己卻什麽都不知情,蕭覃便覺得自己很無用。


    兄長每次來,都是笑容燦爛的樣子。但是他眼裏麵總是透露出他心中埋著事情。


    蕭覃不敢去問,便隻能靠猜測。


    但是她久居深宮,又能猜得到什麽?


    除了照顧好皇祖母,不讓兄長擔心,她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了。


    蕭玄乘著轎輦出了宮。


    這樣一個逼仄狹窄的空間內,蕭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想到天子剛剛對他說的話,蕭玄暗暗握緊了拳頭。


    天子讓他審問廢懷王,又讓楚紹鳴協助他一同審理。


    別說廢懷王是他的長輩,哪有晚輩審問長輩的道理?單說廢懷王與蕭玄父親的這一層關係,蕭玄就沒有那個資格審問廢懷王。


    但,他若是不同意,天子對他的猜忌更深。況且,天子若是換了其他人審理此事,廢懷王想必要吃更大的苦頭。


    蕭玄拳頭狠狠砸向轎壁。


    自己暗中培養了這麽多的力量,然而現在不是自己展露抱負的時機。


    懷王,他不會讓懷王在這場陰謀中喪命,絕不會。


    蕭玄在心裏麵立誓。


    赫連玥這幾日外出特別頻繁,赫連風看著她的身影,開口問道:“你又要上哪兒去?”


    “我與忠毅侯府的姑娘約好了去買首飾。”赫連玥忍著不耐煩回答道。


    赫連風雖然不想管赫連玥的事情,但是這個妹妹畢竟是自己父皇最喜愛的,臨行前父皇反複叮囑他好好照顧赫連玥。若是赫連玥在大周出了任何事,父皇第一個饒不了的就是他。


    因此赫連風對赫連玥看得十分緊。


    赫連風道:“馬上就要回大虞了,你安分些,不要再惹出什麽事端來。”


    “知道了,我有分寸。”赫連玥煩躁的擺了擺手。


    赫連玥到了與沈妙華約定好的地方,沈妙華早已經在那裏等她了。


    “我回去考慮了一下,我同意和你合作。隻不過我好奇的是,我打聽過了,你與謝韞清曾經是最要好的姐妹,為什麽你們一夕之間就疏遠成陌生人了?”


    “公主都說是曾經了,誰能預料到曾經以後發生的事情?”沈妙華反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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