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玥沒聽出皇後的話外之音,反而沾沾自喜。


    “你們大周的女孩子,就像籠子裏的鳥兒,被規矩束縛住了羽翼,哪有我們虞國的女孩子快活自在。”


    赫連玥摘掉嘴巴上的假胡子,臉上全是嘚瑟。


    “十公主此言差矣,老話有雲,‘不以規矩,不成方圓’,若是不用規矩嚴格要求自己,每個人都為所欲為,這不是亂了套嗎?”


    赫連玥循著說話的聲音看過去,卻見到一個鶴發蒼顏的老婦。


    赫連玥抬著下巴,翻著白眼,絲毫不將說話的人看在眼裏。


    “你是誰?我正和皇後說話呢,你插什麽嘴?”


    “豈有此理!”羅慧心氣憤的拍了一下桌案。


    因為是在角落,大殿裏空闊,所有人的注意都投向了說話的老婦身上,沒有幾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羅慧心狠狠瞪視著身著男裝的赫連玥,“她一個旁國的公主,也敢對我祖母不敬!”


    剛剛出聲的正是華陽大長公主。


    “稍安勿躁,那個十公主這樣沒有禮數,你以為,在咱們大周的地盤上,她能討得了什麽好處嗎?”


    高秀儀連忙附聲說道。


    謝韞清看向赫連玥,她依舊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倒是一點沒有改變。


    皇後朝大長公主看去,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下玉階,朝著大長公主走過去。


    赫連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長大眼睛沒有說話。


    皇後走到大長公主麵前,彎下腰與大長公主親切的說話:“這裏喧鬧,您老人家怎麽也來了?”


    “年紀大了,就愛湊湊熱鬧。不過我的確是不應該來,都這麽大的歲數了,還得受一個小丫頭的氣。”華陽大長公主握住身旁的羅慧音的手,“慧音,我們回去吧。”


    赫連玥聽了這話,被激得想起身衝過去與她對質,卻被赫連風拉了回來。


    皇後親自給大長公主倒了杯茶,“姑母,您一大把年紀,還給您心中添堵,實在是我們這些晚輩的不是。”


    赫連玥不明白為什麽大周的皇後要這樣禮遇一個老婦,赫連風卻不像她那樣是個被寵壞了的,指尖搓揉著衣袖,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


    “七哥,你點頭是什麽意思?別不說話啊?”赫連玥見到他這副樣子,越發不滿意了。


    赫連風不緊不慢的說道:“若是我猜得沒錯,那人應該是大周的華陽大長公主。”


    華陽大長公主?


    饒是赫連玥再頑劣,也是聽過這位大長公主的名頭的。


    難怪皇後都要親自給她倒茶。


    不過就算她是大周的大長公主又如何?自己是原來的客人,她敢對自己如何?


    赫連玥這樣想著,越發有恃無恐。


    皇後見大長公主喝了茶了,才轉身上了玉階,在鳳案後入座。


    天子的目光也一直落在了皇後身上。


    這些年他一直冷落了皇後,最近才發現,皇後處事波瀾不驚,很有大家典範。高貴妃嬌媚婉轉有餘,到底沒有皇後這樣的風儀。


    天子看向皇後的目光越來越滿意。


    高貴妃也瞧到了這一點,頓時像哽了一口氣似的。天子這些年哪裏正眼瞧過皇後?如今竟然讓她產生了一絲緊迫感。


    不過,高貴妃想了想,又放下心來。


    皇後就算入了天子的眼,她膝下的大皇子病怏怏的,還能有那個資格跟她的二皇子搶儲君之位嗎?


    高貴妃想到這一點,便氣定神閑的坐在那兒與德妃說話。


    赫連玥看到皇後落座,又不依不饒的說道:“我們一路上奔波勞累,好不容易進了京,隻想見識一下你們大周女子的風采,你們就連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都不能滿足我嗎?”


    “她怎麽這麽難纏?”羅慧心的脾氣都要被赫連玥磨光了。


    “她是非要把我們大周的女子當戲子耍了。”高秀儀沉聲說道,“我們不派人去表演才藝,她會說我們大周女子都是空皮囊。但是我們派人上去表演了,就是給人逗趣的戲子了。”


    赫連玥見大周的人都沒有任何表示,便更是得意。


    而虢國與匈奴的使臣們,都在喝著美酒,吃著美食,仿佛對這出鬧劇視若未睹。


    謝韞清目光在三國使臣身上掃了一下,才說道:“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當真以為我們大周的女子軟弱不成?”


    “你有法子?”高秀儀看向謝韞清。


    謝韞清點了點頭,倨傲的勾起唇角。她這副模樣,讓其餘兩人恍惚中以為從前的那個她回來了。


    謝韞清朝著兩人勾了勾手指,兩人忙將腦袋湊了過去。


    羅慧心點了點頭,“放心吧,絕對讓那個十公主出醜。”


    殿中的氣氛有些冷凝,忽然就見一道粉紅色的身影從角落走出來,款款走到殿上。


    大長公主看著走出來的孫女兒,不知道她站出來做什麽,臉上閃過疑惑。


    卻見羅慧心屈膝朝著天子皇後施禮,然而郎朗說道:“陛下,臣女身為大周的縣主,理應維護咱們大周的名譽,臣女願意表演才藝,讓遠道而來的朋友們見識一下咱們大周女兒家的風姿。”


    女孩嘴角噙著淡然自若的笑意,沒來由的就讓人信了她的話。


    皇後知道若是不答應赫連玥的要求,她肯定會糾纏不放的,不如遂了她的心願。又看向羅慧心:“你是想表演什麽?”


    羅慧心又是一拜,“臣女與兩位摯友一同表演,不過待會兒可能需要虞國的十公主協助我們表演。請陛下和娘娘準允臣女們去換一身適合的衣服。”


    天子抬了抬手:“善。”


    羅慧心退了下去。


    殿中絲竹之聲重新響了起來,眾人推杯換盞,聊得熱火朝天。


    “七哥,她為什麽要把我拉進來?好奇怪啊。”赫連玥不解的問道。


    “放心吧,大庭廣眾之下,她們敢對你做什麽?”


    蕭玄修長的手指握著玉盞,將其中的佳釀一飲而盡。


    羅慧心的摯友,其中一位必然會有謝韞清。


    一想到謝韞清要當著眾人的麵展示才藝,蕭玄就覺得心裏麵不大暢快。


    幾人去了殿後,各自換了衣服,重新梳了發髻,換了妝容。


    互相打量了幾眼,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驚豔,這才重新進了正殿。


    幾人列隊而入。


    為首的自然是羅慧心,後麵跟著高秀儀,最末的,是謝韞清。三人後麵,還有抬著樂器的幾個小黃門。


    三個女子都是花容月貌,剛走到眾人麵前,便隻聽到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隻見為首的羅慧心蘭色的繁複美麗的宮裙,衣裙下擺逶迤曳地,行走時,腳下仿佛盛開著朵朵幽蘭。她臂間披著彩繡折枝杏黃色的披帛,梳著飛天髻,環佩叮當,清脆悅耳,整個人就像壁畫上的古典仕女一樣。


    緊隨而來的高秀儀穿著月白的煙攏梅花的百水裙,裙擺泛著水一樣的波紋,她外麵穿著繡竹梅蘭襴邊的碧霞羅,打扮得要比羅慧心素淨些,就像瓷器一般高華清冷。


    眾人望向最後而來的謝韞清時,呼吸都是一滯,瞬間便移不開眼了。


    隻見她一襲絳紅的豔麗的長裙,腰間一根飄帶,勾勒出線條姣好的腰身。少女明眸皓齒,四肢修長。絳紅色更襯得她肌膚如玉,明眸善睞。少女烏黑濃密的頭發像男兒一樣束成一個發髻,用發冠束在頭頂。少女麵色清冷如寒霜,眼中更是沒有任何感情,看上去卻比任何男兒都要清俊。


    三個女孩走上殿中,一齊向帝後問禮。


    天子看得眼睛發直,還是皇後在一旁提醒才醒悟過來,忙說道:“你們是想表演什麽?”


    羅慧心微微側身,指著小黃門們抬來的樂器。


    “回稟陛下,臣女與高家姐姐古琴與箜篌合奏,謝家妹妹為大家帶來劍舞表演。”


    劍舞?眾人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又看向謝韞清,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能舞劍?大抵也是花拳繡腿罷了。


    烏籍單於看到三個姿容出眾的女孩子,一時也看得癡了,這時他的屬下靠過來。


    “主人,那個紅衣女子就是上次當街打傷咱們弟兄的那個小姑娘。”


    烏籍一飲杯中美酒,眼中帶著驚豔,“這樣的美人兒,就是被她打了,本王也是心甘情願的。”


    小黃門們已經將箜篌和古琴擺置好。


    天子側頭,問皇後道:“你說就憑她們,能讓大周那位蠻橫不講理的十公主滿意嗎?”


    皇後笑道:“陛下可不要小瞧了她們幾個,她們一個是大長公主的嫡親孫女兒,一個是靖國公府唯一的小姐,一個是高家的姑娘,都是多才多藝的。若說她們都不能讓這位十公主滿意,恐怕咱們大周也沒人再比她們更優秀了。”


    天子這才安下心來。


    赫連玥見她們一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們身上,便連自己兄長也是直勾勾盯著她們,心裏麵頓時不舒暢。


    又起身看著三人,“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開始表演吧。”


    謝韞清看向赫連玥,雖然心裏麵對這個赫連玥厭煩憎惡到極端,麵上卻依舊別無二致,一樣的平靜清冷。


    “十公主,我們這不是等著您能屈尊降貴的走過來,與我們一同完成這表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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