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被嚇得腳下一個不穩,栽坐在地。


    嬤嬤忙上前扶天子起來。


    天子額頭冒出冷汗,手指著高貴妃,說不出話來。


    嬤嬤也是冷汗淋漓,“陛下,娘娘夢魘了,肯定做了噩夢了。”


    天子推開嬤嬤,抹了把汗,不想在這裏再待下去,直接轉身就走了。


    嬤嬤這才鬆了一口氣。


    卻說王清寒,原本是帶著全家人的祝福和希望上了花轎的,誰知道自己未來夫婿的生母卻在他們大婚前一日病倒了。


    王清寒心中覺得有些不安。


    她害怕別人會因此指責她不祥。


    客人散去,該是洞房的時候了。


    蕭卓心裏揣著心事,也不顧新娘子的感受,絲毫沒有溫存。


    王清寒自然是疼得嘴唇都咬破了,但是她怕觸怒了蕭卓,隻能默默忍受著。


    翌日清晨,梳著婦人發髻的王清寒與蕭卓一起進宮給長輩們請安。


    王清寒隻覺得稍微動一下,下身就像被撕裂了一般,饒是塗著口脂,她嘴唇還是有些發白了。


    不過她從小就教養良好,疼得再厲害,也能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禮。


    帝後坐在上座,高貴妃今兒個總算來了。


    之間高貴妃一身絳紫的宮裝,盛妝華服,隻是眉眼間是脂粉也掩飾不了的病態。


    這位後宮第一得意的貴妃,為什麽會在自己的兒子大婚前夕病倒了,實在是耐人尋味。


    王清寒敬了酒,天子和皇後都賜了賞。


    高貴妃出手尤其豪綽,把太後都給比了下去。


    她大抵是為了彌補王清寒吧。


    隻是,王清寒叩首謝恩,俯身時,眼底憂心忡忡。


    高貴妃這樣做,無疑讓太後和皇後都對她心生不滿。


    雖然高貴妃是她正經婆婆,可是她總不能越過太後和皇後。


    若是有什麽好東西,私下裏給她也成,當著太後和皇後的麵,豈不是讓這兩位後宮最尊貴的女人覺得被拂了麵子?


    果然,皇後神色未變,依舊大方從容的微笑,太後唇角卻是綻出一抹冷笑。


    高貴妃腦子昏昏漲漲的,隻是一味想著,她昨天沒能出席自己兒子的婚宴,今兒必須得彌補回來,卻沒考慮到她的舉動,讓原本就不待見她的太後更多了一個不待見她的理由。


    三皇子生母雖是宮女出身,也是個懂得揣摩人心的,便笑著打趣道:“貴妃娘娘真是寵著二皇子妃呢,出手這樣大方。”


    雖然是在譏諷高貴妃,但是她說話時輕輕柔柔的,沒有任何尖酸刻薄的意思。


    在場的哪個不是玲瓏心腸,都明白她話裏的深意。


    向賢妃掩唇而笑,“貴妃姐姐那裏的寶貝可不少呢,二皇子妃到貴妃姐姐那裏一趟,定然會大開眼界的。”


    “賢妃、容嬪,你們這嘴皮子啊,少說幾句吧,今兒的主角可不是你們。”


    皇後噙著笑意緩緩開口。


    容嬪底氣不足,沒再說什麽,向賢妃卻是不怕高貴妃的,繼續說道:“好,我們不說了,再說下去咱們的二皇子妃可就要害羞了。”


    王清寒臉上的確是火燒火燎的難受。


    她平生第一次像這樣,窘迫、難堪。


    容嬪看著王清寒低下去的頭,眼中卻劃過一絲快意。


    憑什麽二皇子能娶這樣一個家世顯赫的女子,她的三皇子卻隻能娶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


    容嬪不甘心。


    陳良嬪坐在容嬪旁邊,喝著茶水,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太後也神色淡淡看著發生的鬧劇。


    高貴妃反應過來自己被賢妃和容嬪聯合起來嘲諷了一通,頓時臉色一沉,隨即放軟聲音,“等你們的兒子娶了媳婦,你們也會巴不得對自己的兒媳好的。陛下,您說是不是?”


    高貴妃看向天子。


    誰知天子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忍不住想到那句尖利的“給本宮殺了他”,天子手一個抖索,沒有立即接高貴妃的話。


    高貴妃得寵這麽多年,自然是十分了解天子的,見天子這副樣子,不由覺得十分奇怪。


    天子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對、對,不過貴妃你的確有些張揚了,有什麽寶貝悄悄的給晚輩就行了,你這樣不是讓母後難堪嗎?”


    高貴妃聽了,怔了一下。


    天子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而此刻,天子卻當眾駁了她的麵子。


    高貴妃咬了咬嘴唇,勉強笑道:“是,陛下說的對,是臣妾逾越了。”


    二皇子妃越發心驚肉跳,而坐在太後身旁的大皇子妃卻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她原先擔心王清寒嫁進皇家,會對她造成威脅。


    現在看來,剛嫁進了第一天,就惹得這麽多妃嬪不快,還讓高貴妃當眾丟了麵子。


    這位二皇子妃,以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平了。


    大皇子妃笑容越來越大,直到皇後輕輕朝她這邊瞥來,大皇子妃才收斂了笑容。


    二皇子娶了親,接下來就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眾人又打趣了容嬪和良嬪一番,才散了。


    王清寒跟著二皇子上了轎子,看著堆在一旁的錦盒,隻覺十分頭疼。


    蕭卓臉色深沉,王清寒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好不容易回了皇子府,王清寒回了主屋。


    貼身大丫鬟忙跟過來。


    王清寒指尖輕輕滑過錦盒,隻覺得十分燙手。


    王清寒歎了口氣,“把這些東西收進庫房,好生收起來,不許碰了,放在安全穩當的地方。”


    貼身丫鬟忙應了下來。


    高貴妃回了延禧宮,延禧宮頓時一片低氣壓。


    “連容嬪那個賤、人也敢當眾給本宮下絆子,看來是本宮這些日子才縱著她們了。”高貴妃狠狠一拍桌案。


    嬤嬤忙說道:“容嬪就會耍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她定然是看到咱們二皇子娶了王閣老的孫女兒,嫉妒才對娘娘出言不遜的。容嬪是成不了事的,娘娘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呢。”


    “容嬪幾斤幾兩本宮自然一清二楚,本宮擔心的是,陛下竟然不給我麵子,讓我出了這麽大的醜,以後在兒媳婦麵前還有何麵子?”高貴妃冷冷說道。


    “您是二皇子妃正經的婆婆,她肯定要對您恭恭敬敬的,娘娘有什麽好害怕的。”貼身嬤嬤不置可否。


    高貴妃擺了擺手。


    “對了,所有知道那件事的,都處理幹淨了吧?”


    “娘娘放心,沒有一個活口。”嬤嬤貼近高貴妃小聲說道。


    “那個狐媚子,膽敢這樣設計卓兒,若是此事傳出去半點風聲,卓兒的名聲也就有了汙點。”高貴妃玳瑁護甲幾乎掐進手掌心,“正好,這延禧宮也該重新整肅整肅了,萬一下次有人爬上了龍床該怎麽辦?”


    又過了數日,一頂轎子從四皇子府後門出來。


    “你說,好歹是嫡出的小姐,上趕著給人做妾。”左前方的轎夫啐了一口。


    “嗬,並州那偏僻的地方,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這樣不要臉。”


    “前幾日,二皇子大婚,那可多熱鬧,這一個,還要髒了咱們的鞋子,費力給抬進來。”


    靖國公府,程瑤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由著丫鬟婆子給她穿衣打扮。


    不是正紅色,而是水紅色。


    程瑤看著這衣服的顏色,隻覺得異常的刺眼。


    見程瑤死死盯著衣服,紫砂說道:“你是妾,自然得按妾室的規矩來。”


    程瑤緊緊閉上眼睛,暗暗發誓,等自己得了寵,一定要把所有瞧不起她的人都狠狠踩在腳下。


    程瑤隻換了一身粉色的衣裙,梳了個發髻,略略上了點妝,就打扮好了。


    她坐在床榻上,紫砂守在幾步開外的地方,門口幾個粗壯婆子在把守著。


    程琳原是想來瞧瞧程瑤笑話的,卻被婆子攔在了門口。


    程琳翻了個白眼,索性帶著自己的丫鬟等在門口。


    不一會兒,四皇子府接人的轎子來了。


    “程二姑娘呢?”一個轎夫問道。


    “已經收拾妥當,就等著四皇子府的人來接了。”


    紫砂扶著程瑤出來。


    轎夫原以為是個怎樣天香國色的美人,沒想到卻是一個圓臉、身材微豐的小丫頭,頓覺十分掃興。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跟我們走吧。”


    程瑤氣得身體發抖,就連一個轎夫,都敢給自己擺臉子。


    紫砂將她扶到轎子上,便放下了轎簾。


    程瑤忙握住紫砂的手。


    “怎麽回事?你不跟我走?”


    紫砂一根根掰掉程瑤的手指,“表小姐,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去做妾,不能從外麵帶一樣東西進去的,再說了,我是謝家的奴婢,為什麽要跟著你?”


    程瑤看到了紫砂眼中的嘲諷和譏笑。


    她軟軟癱坐在轎子裏。


    養頤院,老夫人笑得滿臉褶子。


    “瑤姐兒這是去享福了,她得了寵,可不要忘記我這個老人家啊。”


    剛從程瑤那邊回來的程琳坐在一邊剝著橘子,低下頭掩飾住嘴角的冷笑,說話時卻是很愉悅:“外祖母,您放心,妹妹在那邊會過上好日子的。”


    正在這時,兩個嬤嬤走進來了。


    “老夫人,來接二姑娘的人說,四皇子不需要咱們姑娘帶嫁妝,沒有收咱們準備的嫁妝。”


    老夫人笑意更深,“瞧瞧,四皇子肯定十分喜歡瑤姐兒,都不舍得讓她帶嫁妝。”


    剛端了茶水進來的小丫鬟聽到這話,差點要嗤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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