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片寂靜。


    偶爾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狗的吠叫聲。


    守著軍緇糧草的將士們不堪疲乏,靠著帳篷打起了瞌睡。


    暗夜中忽然有一隊黑衣人悄悄潛來。


    黑衣人攏在一起,警戒的環顧四周,為首一人打了個手勢,黑衣人正準備四下散去,忽然便聽見箭搭在弦上的聲音。


    黑衣人心中一凜,抬頭看去,便見兩側的城樓上突然出現了一排手握著弓箭的士兵。


    血腥味在深夜中彌漫開來……


    “一共是二十一人。”徐槐向蕭玄回稟。


    蕭玄擦拭著長纓槍,“讓人在空地上燃起大火,務必使虢軍能夠看到。”


    成暉負手而立,背對著跪在地上的探子,因此看不出神情。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這麽輕易就得手了?大周派來的這個小王爺當真就這樣草包?”


    探子迎合成暉道:“不過是個酒池肉林中長大的貴族子弟,能成什麽事?”


    成暉是虢國大將,除了十幾年前與豫親王一戰中落敗,其餘從來沒有過敗績。尤其是這麽些年下來,他在虢國備受器重,難有平分秋色的,因此難免驕傲自大了些,聽了探子的吹捧之語,不免飄飄然。


    “周軍沒了糧草,就看他們還有什麽本事對抗我們虢國的鐵騎。”成暉大笑道。


    探子忙諂媚道:“將軍英武,此役定能大破周軍,到時候發兵周國,陛下必然要記將軍一大功。”


    呂迎甫率領的一萬人馬被周軍剿滅之後,成暉一直按兵不動。


    直到聽到探子的來報,說是周軍如今軍心大亂,周國士兵都群情激憤,不滿宣武將軍蕭玄的統率。


    “是時候了,”成暉疾聲道,“傳令下去,即刻整頓人馬,發兵攻打旬陽關。”


    謝韞清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麵,她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傻姑娘,終日隻知玩樂。


    她赤著腳在夢裏麵行走,夢中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密密匝匝開在枝頭,微風吹過,深紅淺緋的花瓣便隨著風飛舞。


    她就是踩在柔軟的花瓣上的。


    她一直往前走,這片桃花林好深,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


    桃花的香味是那樣的濃鬱,那樣的真實。


    謝韞清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隻想一直走下去。


    直到走到一株枝幹很粗的桃樹前,謝韞清才停了下來。


    這棵桃樹要比其餘的高上許多,她抬頭往上看。


    隻見頭頂的樹杈上綁滿了紅色的布條,布條下方吹著鈴鐺,布條一直隨著微風飄動,她耳邊都是清脆悅耳的鈴聲。


    布條上似乎用黑色的墨水寫了什麽字,謝韞清卻看不清其上到底寫了什麽。


    她有些急躁的抓了抓頭發,捋起袖子,便要沿著枝幹爬上去,卻滑了下來。


    她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


    謝韞清拂開花瓣,才發現花瓣底下掩埋著一塊小巧的石碑,其上三個小字——“姻緣樹”。


    謝韞清忽然就睜開了眼睛,她才發現自己正坐在秋千上打著盹。


    她笑了笑,最近越發奇怪了,總是做這些不著調的夢。


    謝韞清腳底在地上一蹬,秋千便晃悠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又一道優美的弧線。


    少女的裙裾柔軟得好似天際的雲朵。


    謝韞清剛抬起眼眸,就看到回廊處走來的程瑤。


    這些日子程瑤一直在纏著她。


    她們從前關係倒也還好,隻不過程瑤沒有最近這樣對她熱絡過,恨不得整日和她待在一起。


    程瑤已經走近,挨著謝韞清坐下。


    “表妹,聽說再過幾日是恒親王的壽辰,我隨你一塊去可好。”程瑤把玩起謝韞清的頭發,眼中閃過一抹嫉色,謝韞清的頭發無疑是非常好的,黑亮濃密,如最順滑的絲緞。


    謝韞清對著陽光看著自己剛修剪的指甲,懶洋洋說道:“這你得問過我母親,她說了才算。”


    謝韞清如何不知道程瑤要跟著去是為了什麽。


    恒親王是天子王叔,天子自然不會親臨恒親王府,但是皇子們一定會去恒親王府送上賀禮的。


    程瑤的目的就是四皇子蕭昱。


    前世程瑤自然是沒機會跟去恒親王府的,但是她還是想方設法跟著去了。


    她沒有經得顧雲霜的同意,而是央求老夫人,讓老夫人給她指一個車夫、一架馬車,讓車夫載著她去的。


    堂堂大家閨秀,出門隻帶了兩個丫鬟。


    程瑤沒有收到帖子,自然被攔在了門外。


    顧雲霜當時正與魏國公夫人說著話,聽到門口有人在找她,自然是十分詫異。當聽到是程瑤後,眸光頓時冷了下來。


    這個程瑤當真不識好歹。


    當時其餘的女眷們都竊竊私語。


    “謝家的表小姐就是這樣的沒有禮數?長輩不同意就敢出門了?”


    “要是我閨女這樣,我肯定要打斷她的腿。”


    “真真是沒有家教,我回去以後一定要說給我們家的女孩子聽,不許我們家女孩子與這樣的人來往。”


    謝韞清在旁邊聽著,隻覺臉上發燙,仿佛那些女眷們說的是自己。


    她心裏麵也是在嗔怪程瑤的,程瑤這樣做,無異於是置謝家聲名於不顧,還連累了她也被無端背負了罵名。


    程瑤見謝韞清在發呆,戳了戳她的胳膊,“喂,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她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程瑤一直就是大小姐的脾氣,哪怕是住在旁人家,哪怕是有求於人,也不會收斂半分的。


    謝韞清斂眉一笑,“恒親王府的壽誕非同一般,去的都是皇親國戚,規矩什麽的都是半分不能出差錯的。我自己去都會怯場,你去了,萬一鬧了場讓人笑話了該怎麽辦?”


    她言語如一根羽毛一般輕柔,但是聽在程瑤耳中,卻是另外一重意思。


    “你這是看不起我?”程瑤立即就拉長了臉,“我這樣聰明伶俐,怎麽可能出差錯,又怎麽會讓人笑話?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笨手笨腳?”


    一邊的桔梗聽了,有些惱火,剛想上前出聲反駁程瑤,卻見謝韞清一個眼神飄過來,桔梗生生把要說的話吞了下去。


    謝韞清就是在激將,為的就是讓程瑤打定主意去恒親王的壽誕宴席。


    “這也不是,你若要去,大表姐必然也要跟著去的。大表姐已經是胡家的準二少奶奶,大家肯定要將你與大表姐放在一處比較,到時候……”


    謝韞清點到為止,程瑤聽了咬牙切齒,“她是她,我是我,她能嫁一位如意郎君,難不成我就不能嫁一個比她更好的?”


    “二表姐,你也別生氣,右相家的確已經是京裏麵最負威望的家族了,再比胡家更有權勢的就是天家了,除非你能嫁進天家,否則是找不到比胡家更好的親事的。”謝韞清看似在勸,實則在煽風點火。


    天家又如何?憑她的美貌與才華,哪裏配不得天家?


    程瑤輕哼了一聲,“我就要去,你待會兒在舅母麵前替我多說說話。”


    謝韞清假裝為難的思索了一番,才說道:“那好吧,若是我娘親生氣了,我就不管這件事了。”


    程瑤聽了才笑了起來,又親密的挽著謝韞清胳膊,“舅母那樣疼你,你隻要裝得可憐點,舅母就會同意你的請求的。再者說了,你要知道,咱們是表姐妹,你在京城再也找不到比我更親近的姐妹了。你身為表妹,為表姐說幾句話也不能嗎?”


    若不是前世被程瑤坑得太慘,謝韞清幾乎就要被程瑤的巧舌如簧打動了。


    謝韞清道:“放心吧,我會盡力的。”


    顧雲霜正在與季氏商量著事情,見女兒來了,與季氏交代了兩句,就讓她回去了。


    “不成,”顧雲霜聽完謝韞清的話,當即就皺了眉頭,“那樣大的場麵,連你我都不想帶去,萬一出了事情,要我如何與你祖母和姑姑交代?”


    謝韞清回頭看了一眼程瑤,程瑤卻是一副急切的樣子,她忙上前說道:“舅母,我隻是想去見見世麵,我長這麽大還從來不知道王府是什麽樣子。您讓我跟著去吧,我會緊緊跟在您身邊,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程瑤的性子顧雲霜還不了解?程家姐妹兩個一個比一個能折騰,到時候出了事情,且不要說老夫人與謝嫣那蠻不講理的性子,就是謝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你不用與我賣可憐,你年紀還小,若是閑著無聊,不妨多看點書,不要整日裏動著這些歪腦筋。”顧雲霜絲毫不留情麵。


    聽了顧雲霜的話,程瑤小臉頓時耷拉了下來。她看了兩眼謝韞清,給謝韞清遞了個顏色,意思是讓謝韞清快替自己說話。


    謝韞清則拿起顧雲霜正在給榕姐兒做的小繡鞋,纖指撫著鞋尖上珠子串成的蜻蜓,笑道:“榕姐兒片刻耐不住性子,這雙鞋若是穿到她腳上,不到半日,這蜻蜓估計就沒了。”


    提到孫女兒,顧雲霜滿臉的笑容,“榕姐兒隨了你,最是活潑好動,等再大一些,大概就能變得嫻靜了一些。”


    程瑤見她們兩個話題已經跑偏了,不由十分著急。


    謝韞清扭頭看她,說道:“二表姐,你先回去吧,我來與我娘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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