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娘子放下手中繡繃,迎著苗氏走過去,親切的挽著苗氏的胳膊撒嬌。


    “幹娘,你是知道我的,讓我做什麽都行,但是讓我拿起繡花針,我可捏不住,你就別取笑我了。”雁娘子小時候就認了苗氏做幹娘,苗氏又喜歡她的聰明伶俐,待她就跟待自己的親女兒似的。


    雁娘子扶著苗氏坐了下來,又為苗氏倒了杯茶水。


    苗氏看著她愈發削瘦的臉龐,有些心疼,“可是最近鋪子裏的事情太多了,看你又瘦了。”


    雁娘子將茶水遞給苗氏,含笑道:“幹娘你就別瞎操心了,你可曾見過我虧待過我自己?”


    苗氏欣慰道:“你打小就是個有主見的,要說這玲瓏心肝,誰也比不上你,我倒是不擔心你,有擔心你的功夫,我還不如去擔心一下你妹妹。”


    “沅娘怎麽了?”


    沅娘是苗氏的小女兒,今年才十二歲,被宋家上下寵得無法無天,頑劣又任性。


    苗氏想到小女兒就頭疼,“她一直在東林書院讀書你是知道的,前些日子竟然逃學了,我關照過阿玄那孩子,讓他跟學堂的先生們打聲招呼,多盯緊沅娘,誰知道沅娘那天壓根就沒進學堂門,在路上就讓馬夫停了下來,自己扮作丫鬟溜了下來,要不是學堂的先生告訴我,我都還不知道沅娘逃學的事情。”


    苗氏想到此處,蹙緊眉頭,“你說她才多大的丫頭片子,就跟一個人在市井街頭行走,也不怕遇到人販子,若是出了意外,這小命恐怕也就沒了。”苗氏心中也是有些後怕的。


    “沅娘的確是玩性太過了,但是還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您把她拘在家中多講些道理就是了。今兒個休沐,怎麽沒看到沅娘?”


    “我讓她跟著她大嫂學習待人接物的道理,我從前把她養得單純不知世事,現在想想,我隻一味溺寵她,但是等她出嫁了,她的婆婆和妯娌們萬一都是心眼多的,沅娘這性子,肯定要吃虧,倒不如早早就讓她接觸這些事,免得等以後再教她,她會反感。”


    苗氏為這一個小女兒也是操碎了心思。


    雁娘子道:“沅娘雖然貪玩了些,但是人很是機靈,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以後也不怕她會受人欺負。說到沅娘的性子,我倒是覺得靖國公府的那位大小姐,從前和咱們沅娘的性子也差不多,也是個愛惹是生非的主,如今年紀大了,我瞧著,性子變得穩重了許多。可見,這女孩子到了年紀,心性都會變得成熟的。”


    雁娘子是將話題故意往謝韞清身上繞,苗氏也對謝韞清存著好奇,京中第一世家的嫡女,是被京中所有的世家女眷盯著長大的,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時刻受到別人的矚目的。


    苗氏道:“那謝韞清我是看著長大的,她小時候什麽脾氣我是一清二楚,當時還覺得這樣莽莽撞撞的一個女孩,長大了肯定會吃虧。沒想到上次元宵宮宴再看到她,整個人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又端莊又大方,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麽轉變這麽大。”


    “幹娘,你可知道她這改變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唔……這我倒不知道,我們宋家雖然和謝家有些往來,但畢竟關係不是太親近,謝家的事情我們哪裏曉得。”苗氏沉吟道:“我隻知道,那丫頭在除夕宮宴上,還和福寧縣主起了糾紛,直接把福寧縣主惹哭了。”


    除夕宮宴謝韞清和福寧縣主起衝突時,苗氏恰巧經過,看到謝韞清張牙舞爪的樣子,福寧縣主也是被家裏寵壞的,又蠻橫又不講道理,京城中很多女孩都被福寧縣主欺負過,但是不僅沒有被福寧欺負還把福寧招惹哭的,謝韞清倒是頭一個。


    除夕到元宵,短短十幾日,一個人是如何實現脫胎換骨的,苗氏實在是不清楚。


    雁娘子剛剛才與謝韞清打過照麵,自然知道苗氏對於謝韞清那麽高的評價,全然不是作偽,而是她的確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雁娘子想了一下,說道:“幹娘,謝家大小姐今兒早晨來過我們百花妝。”


    “女兒家去買點胭脂水粉,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沅娘都這麽大的年紀了,我讓她學著打扮,誰知道她完全聽不進去。”


    “她不是去買胭脂水粉的,”雁娘子搖了搖頭,似乎在斟酌語句,“幹娘,你讓幹爹去小王爺那裏打聽一下,小王爺與那個謝大小姐究竟有什麽交集,再從小王爺那裏問問謝大小姐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苗氏詫然道:“阿玄那孩子如何就能和謝家那小姑娘扯上關係?”


    雁娘子想將謝韞清手中持有令牌的事情說出來,又怕苗氏胡亂猜測,便沒有說出來,而是含糊不清的說道:“我聽說小王爺與謝大小姐碰到過幾次,那謝小姐轉變這麽大,我怕小王爺會喜歡上她。謝家的事情剛剛平息了下來,現在還在敏感時候,若是小王爺與謝家有了什麽牽扯,恐怕他前十餘載的韜光養晦全毀了。”


    苗氏“噗嗤”一笑,心中卻是不以為意。雖然說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們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但是蕭玄自小到大身邊可不缺什麽美人,雖然謝韞清生得的確十分標誌,但是也不會就這樣被蕭玄喜歡上吧。要說謝韞清喜歡上蕭玄倒是有可能的。


    “都是風華正茂的孩子們,他們喜歡做什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要牽涉進去了。阿玄是個有主意的,還怕他被人家姑娘欺騙了不成。不過你說得也是,什麽事情都該小心些,我會與你幹爹說的。”


    苗氏雖然也很關心蕭玄,憐惜他幼年喪父喪母,但是到底隻是舅母,不可能像親生的孩子一樣照顧,因此也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雁娘子卻是蕭玄的屬下,蕭玄出了什麽事情都是要多擔心的,因此想得卻要比苗氏多一些。但是她自然也明白苗氏的心思,因此也隻是笑了笑,“幹娘把這件事記在心上就行,隻是別說給旁人聽,流傳出去對人家小姑娘的名聲也不大好。”


    “我曉得的,”苗氏說道,“你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丫頭都這樣設身處地的考慮,就沒想過自己的事情?”苗氏收起笑容,臉上隻剩下認真與嚴肅。


    雁娘子低下頭,看著自己衣袖上的花紋,聲音平淡無波:“幹娘,諸事隨緣吧,我如今這樣的生活,也很充實。”


    苗氏輕歎了口氣,伸出溫暖的手,拍了拍雁娘子的手:“你再這樣消極,往後也隻能一個人後悔了。”


    雁娘子想到那人清瘦的身影,嘴角揚起一抹苦笑,終究化作一聲:“幹娘,我不後悔。”


    蕭玄此時正在太後宮中陪太後說話,他有好些時日沒進宮了,太後欣喜萬分,趕忙讓小廚房做了蕭玄愛吃的點心送過來。


    蕭覃捂著嘴笑著看著蕭玄,道:“祖母還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就喜歡把哥哥喂成胖子。”


    蕭玄小時候跟在太後身前教養,太後溺愛孫兒,總是喜歡塞東西給孫兒吃,蕭玄在太後身邊短短半年,整個人就胖了一圈。直到出了宮,跟了顧平章讀書,學習辛苦,蕭玄才慢慢瘦了下來,直到現在,越發長成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兒郎。


    太後點了點蕭覃鼻尖,和藹笑道:“你這個小淘氣鬼,就見不得我對你哥哥好,祖母也吩咐小廚房做了你愛吃的。”


    蕭覃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頰邊露出小梨渦,“我就知道祖母對我最好了。”說完摟著太後蹭了蹭。


    蕭玄坐在一旁,少年郎就坐在那裏,也能感覺得出獨屬於他們的張揚與活力。蕭玄一手握著扇子,在另一隻手的掌心輕輕敲著,他附聲道:“祖母一向最疼愛我們這些孫兒,我們都是知道的,我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你們都是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們這份心意就心滿意足了。”太後想說,隻要他們早日娶嫁,有了自己的家庭,就算是對她的孝敬了,但是想到蕭覃還小臉皮子薄,便沒有說出口。


    蕭玄又坐著陪太後說了一會兒話,便提出去禦花園走走,太後自然應允了。蕭玄就讓蕭覃好好陪著太後,惹著蕭覃佯怒道:“我是被祖母養大的,我能不好好陪著祖母嗎?”


    蕭玄忙作揖道:“惹到咱們的小主子了,是在下的不是,該打該打。”


    說完,便大笑著溜了出去。


    蕭玄剛出了門,臉上就收起了笑容,跟著他身後的侍衛看到這位爺的變臉速度,臉上依舊冷得似鐵,沒有任何表情,卻小聲說道:“主子,是打算現在就動手嗎?”


    蕭玄點頭,腳步放得悠閑,就像在逛園子一般。


    隻是他專挑偏僻的地方行走,一路上遇見的宮女嬤嬤們忙側身避讓。


    蕭玄左拐又繞,就鑽進了承乾宮。


    承乾宮是天子的寢宮以及處理政務的地方。


    蕭玄小時候胡鬧,沒少偷溜進承乾宮,這一次他進承乾宮也沒有人發現。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先皇的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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