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清下了學,回了家中,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


    她看著麵前案幾上擺著的木盒子,那個盒子她剛拿到時就能感覺到沉甸甸的,十分有重量。盒子沒有上鎖,卻有一道機關。


    謝韞清纖指輕輕點著機關。


    前世蕭玄把這個盒子交給了蕭覃作為保命的籌碼,然後蕭覃在遠嫁匈奴時,把這個盒子給了謝韞清。那時候謝韞清就知道蕭覃去的是條不歸路,但是她的實力已經被架空,她完全救不了蕭覃。


    謝韞清手指撥弄了幾下,隻聽“哢噠”一聲,機關解開了。


    這個機關鎖設置得很是精密,若是不懂解開機關的手法,而是強行打開的話,盒子立即就會銷毀,連帶著盒子裏的東西也會毀得隻剩下殘渣。


    謝韞清打開盒子,盒子裏鋪著一層黑色幛絨布,上麵平放一塊長方形的令牌。謝韞清將令牌取出來,那令牌十分小巧,還不如她的手指長。邊上鏤刻著精致的紋案,正中豎著書寫幾個小字。


    “拙字令。”


    這是先皇當年留給豫親王的幾支暗衛中的其中一支,拙字部。


    皇家除了禁衛軍外,還擁有自己的暗衛隊,分別是拙字部,愚字部,庸字部,簡字部。這幾支暗衛隊直接由天子管製,不受其他任何人約束。


    先皇生前將拙字部和愚字部的令牌交給了豫親王,其冊立豫親王為儲君的心思已經十分明顯了。後來先皇被天子名義上安心養病實則關押在寢宮內,先皇到底比天子老謀深算,在如今的太後,當時的皇後前去看望他時,把庸字部和簡字部的令牌交給了她。


    但是先皇不敢把傳位詔書交給她,原因謝韞清也能想得到。


    天子和豫親王都是太後的兒子,無論哪個兒子當了皇帝,於她來說,都沒有什麽不同,甚至可以說,太後雖然偏寵小兒子,但是支持長子的可能性會更大些。太後的母族,也都支持天子。


    先皇和太後少年結縭,彼此之間的感情自然容不得質疑,然而先皇在這件事上不敢相信太後。他一直把遺詔放在自己的身邊,想伺機交給自己信任的臣子。偏偏天子也實在是狠心,從先皇臥病直到駕崩,都沒有一個臣子能見到先皇的麵。


    先皇在臨死前一晚,拚著最後一絲氣力,縱身躍上房梁,將遺詔塞在房梁上。先皇年輕時候,和謝邕是一起學過武的,甚至作為皇子時,還領兵打過仗,他的身手自然是不差的。隻是他那時已經是燈滅油枯之時,將遺詔藏好再下來時,就已經完全動彈不得了。


    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皇帝,臨死時也就和遲暮的老人一般,出氣多,進氣少,在床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太監進來的時候,屍體已經僵冷了。


    太後在先皇駕崩後,想是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開始懷疑先皇究竟是不是天子下的毒手。可是她也隻是懷疑了一會兒而已,那時眾臣擁戴天子登基,太後也不願兩個兒子不和,因此什麽舉動都沒有。


    隻是,她到底留了個心眼,沒有將庸字暗衛和簡字暗衛的令牌交給天子,先皇既然沒有給天子就是因為在顧忌天子。不過太後也沒有把令牌給豫親王,她怕小兒子會心中不平,生出不臣的心思。


    謝韞清看著令牌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小字,這個令牌,可能尋常人無法料想到,究竟有多麽大的權力。


    前世天子除去蕭玄後,得到了蕭玄手中的愚字令牌,並因此召集了愚字部的暗衛。這四支暗衛隻認令牌,不認人,因此天子完全可以對這些暗衛發號施令。


    每支暗衛都有一萬人,分別以各種身份生活在大周及周邊國家的各個地方,發揮各自的能力。


    蕭昱登基後,愚字暗衛自然傳到了他的手中,然而另外三支暗衛一直不知道在哪,也是蕭昱心中一大憾事。


    謝韞清得到拙字部令牌時,已經對蕭昱完全死心了,她將拙字部令牌放在炭火中焚毀。那時已經是隆冬,她的寢宮裏卻冷得像冰窟。謝韞清看著火苗舔舐著令牌,一點點將令牌焚燒殆盡,知道化成黑灰,心裏生出暢快的報複感。


    再然後,太後病薨,她那時已經貴為太皇太後了。


    謝韞清自從端兒夭逝後,蕭昱以她精神不大好、需要靜養為由,將她的鳳印和玉簡交給沈妙華,讓沈妙華打理後宮一應事務。表麵上是一心一意為她著想,其實是在一步一步架空她。到最後,她這個皇後也隻是名存實亡的虛銜而已。


    謝韞清在“靜養”的那一段時間,喜歡去和太後一起誦經禮佛。


    太後雖然是蕭昱祖母,但是與蕭昱並不親近,蕭昱雖然不會虧待太後,卻不會為太後考慮周到。


    太後在最後那段時日,是謝韞清陪侍身旁的。也是那時候,太後將兩塊暗衛令牌交給她,又看著她毀去兩塊令牌。


    令牌世間隻得一塊,毀了,那麽沒人再能差遣這四支暗衛。


    謝韞清將拙字部令牌放在貼身的荷包裏,心滿意足的歎口氣,她沒能想到,蕭玄竟然真的能履行諾言。


    翌日,又是休沐日。謝韞清一大早就起了,梳妝打扮,去給顧雲霜請過安,又去給老夫人請安。尋常都是先去給祖母請安的,但是老夫人每日早晨都要多睡上片刻,謝韞清不願意去等著老夫人起床,都是先去給顧雲霜請過安再去養頤院。


    顧雲霜這幾日很是清閑,府中的事務大多交給季氏和裴氏妯娌打點了,除非兩個兒媳拿不定主意的需要她指點一二,別的時間顧雲霜都是在逗著最小的孫子和孫女兒玩。


    見謝韞清早早就來了,顧雲霜忙讓她坐下,又差婢女端來茶水和點心,“你可以多睡一會兒,我這邊遲一些晚一些都無所謂的。”


    謝韞清帶著笑意道:“橫豎醒了,就來和阿娘說說話。”


    顧雲霜欣慰道:“你從小就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這份心意,阿娘領了。最近功課做得怎麽樣,如果有什麽困惑的地方,可以來問問阿娘,阿娘現在也沒什麽事情做。”


    “阿娘你放心吧,論功課,我什麽時候落後過別人?”


    謝韞清一直心高氣傲,不肯服輸,從小到大,不管是功課還是才藝,亦或是女紅,都不願意屈居人後。可以說,這這個京城,謝韞清自認不輸任何人。


    她說這話時,抬著下巴,有些洋洋自得。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謝韞清依舊改不了自己孤芳自賞的性子,她也不願意改。本就有可以驕傲自滿的條件,何必要故作謙遜呢?


    顧雲霜無奈的搖搖頭,“你啊,什麽時候才能變得謙虛一些,都是大姑娘了,好歹要內斂一些。”話是這麽說,但是女兒一直也是她的驕傲,她的心頭肉,顧雲霜把女兒帶出去,哪怕和那些皇家的女孩想必,顧雲霜心裏也是不發虛的。


    謝韞清吐了吐舌頭,她是為自己而活的,前一世她處處伏低做小,委曲求全,可是到底還是沒能讓蕭昱看自己一眼。既然活得那麽卑微,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麽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謝韞清撚起一塊芸豆卷,香甜柔軟的點心在口中化開,謝韞清笑得眉眼彎彎,眼中帶著細碎的光芒。


    “阿娘這裏的點心最好吃了,也不知道是哪裏請來的廚子,手藝那麽好。”謝韞清撒著嬌道。


    顧雲霜含笑道:“就你嘴甜會說話,你要是喜歡廚子的手藝,等你出嫁了,把他給你當陪嫁帶過去。”


    謝韞清剛想說好,轉頭一想,哪有姑娘家出嫁帶著廚子的,當即鼻子一抽,“阿娘哄我,我出嫁要是帶上廚子,指不定被人如何笑話呢。”


    顧雲霜看著女兒委屈巴巴的樣子,笑著擰了擰女兒的鼻尖,“你放心,誰敢笑你,讓你阿爹扛著他的刀去砍了那人,也告訴你的夫家,咱們謝家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謝韞清眼眶微濕,紮進顧雲霜懷裏,攬著顧雲霜的腰,低聲說道:“阿娘對我最好了,女兒不要嫁人,要一輩子陪著阿娘。”


    顧雲霜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又撫摸著女兒柔軟的發絲,道:“傻孩子,阿娘以後會老,會變成討人嫌的老太婆,和你阿爹一起互相嫌棄就可以了,你還有大好年華,還有一輩子的路要走。你以後要快快活活的生活,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了。”


    傻話嗎?謝韞清自從重生以來,從未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她不願意再嫁進皇家,卻也不願意嫁給陌生人。說是不嫁人,謝家自然養活得起自己。但是爹娘肯定還是希望她能嫁一個如意郎君,安穩、順遂的過完這一生。


    謝韞清不願意違背爹娘的意願,卻也不願勉強自己。


    她心裏麵糾結著,口中說道:“哦,女兒知道了。”


    何必要惹顧雲霜擔憂呢,橫豎如今謝家風波不斷,她這二三年暫時不會說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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