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當初她甚至還待嫁閨中,又怎麽有這般權勢竟是能要挾沫君博。即便是紫國民風較之大齊開放了幾分,閨中女兒,而且她不過是月國旁支之女,又怎麽有這手段,簡直是手眼通天。


    而且,她剛才說下毒,雲老太爺中毒之事甚至是三十年前的舊事,她那時候,她那時候也不過是小姑姨娘而已,又是怎麽辦到的。


    皇後看著那擰著的眉眼,不由輕輕一笑,“你很懷疑是嗎?本宮今年也不過才四十而已,又怎麽會有這般手段呢?”


    她嗬嗬一笑,眼中卻是帶著一絲恨意似的,“那是因為我並不是葉輕眉!”


    一語猶如驚雷,病榻上的帝王瞪大了眼,雙目欲裂,“你在胡說什麽!”怎麽可能呢,他的皇後怎麽會不是月國女兒白輕眉呢?


    皇後卻是笑了笑,臉上帶著幾分得意之色,“陛下,你也被臣妾騙了十多年不是嗎?輕眉她,在先皇後去世之前就沒了的,隻是當時為了保住月國地位,月國國主也就是現在的國主找到了我父親,說是要輕眉入宮。你說輕眉已經死了,可是眼前又是潑天的富貴,我父親窮苦了一生,該如何選擇是好?他總不能讓一個死了的女兒入宮吧?最後他卻是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計,寫信給我,要我頂替輕眉的名字進宮為後。我們姐妹本就長得像極了,便是國主也分不清楚的。陛下,你可知道,伴隨了你十多年的枕邊人,其實她不是葉輕眉,她的名字叫葉輕寒。她過著別人的日子,十多年呢。”


    紫帝陷在震驚之中,久久未能恢複過來。


    沫詩緲卻是擰著眉頭,“那你……”沫詩緲依舊不明白,即便是葉輕寒頂替了葉輕眉的名字入宮為後,可是那不過是十五年前的事情,父親中毒之事,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她又怎麽可能知道父親會是淪落到沫家,然後她……腦中忽的閃過了一絲光亮,沫詩緲想要捕捉住那線索,隻是手卻是伸得慢了一步。


    皇後唇角微微一揚,似乎看出了沫詩緲心中的困惑似的,她低聲一笑,“小妹原本就因為家境窮苦而遲遲未嫁,誰知道都二十四五了卻又是迎來這潑天富貴。她比我小了十歲,而我,早在紫國內亂頭幾年就離開襄城,嫁為人婦了。”


    所有的一切都聯係了起來,沫詩緲猛地抬頭看向了她,眼中閃過殺機。


    “想殺我?”皇後輕聲一笑,“沫詩緲,如今你是本宮的階下之囚,又有什麽本事來殺我?癡心妄想!”她冷聲一笑,眼中滿是輕蔑。


    紫帝從最初的震驚已經慢慢恢複了過來,他看著自己最是熟悉的枕邊人,眼中透著幾分困惑。


    這就是他這些年來最是寵信的皇後,這就是他不顧親情來維護的人?為什麽他覺得竟是這般陌生,好像自己從來不認識眼前的呃人似的。


    “輕眉,你……”紫帝低聲道,可是卻又不知道問什麽。


    皇後聞言一笑,“陛下,葉輕眉早就死了,您難道到現在也不想承認嗎?是呀,英明一世的帝王如您,竟是被自己的枕邊人騙了十多年,還真是一場笑話,可笑得很。”


    紫帝聞言又是咳了起來,隻是這次皇後卻是冷眉冷眼看著他,似乎在看著一個死人一般。


    “夫妻多年,陛下放心,我自然會給陛下一個最是妥貼的死法的。”


    紫帝聞言瞪大了眼,卻是看向了紫彥,“彥兒……”難道他最是寵愛的兒子,竟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


    皇後聞言卻是泠泠一笑,“陛下,紫一族的血脈到此為止,臣妾不妨還可以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那個一輩子都窩囊的太子終於男人了一次,他竟是想要魚死網破一把,隻是臣妾最是討厭別人做垂死掙紮了,此時此刻他應該先走一步去地下見紫國的列祖列宗了。其實他有血性起來,倒是有陛下您當年幾分神勇,隻是虎父犬子,陛下您也不必太傷心,黃泉路上有的是時間來教訓教訓,說不定下輩子還能繼續做父子。”


    紫帝乍聞這消息瞬間龍顏大怒,隻是他想要站起身來,渾身上下卻是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氣力。


    “您又何必掙紮呢,臣妾親自配的藥,便是煎藥的時候,臣妾也不曾假他人之手。”皇後輕聲笑語,臉上帶著幾分無奈似的。


    “陛下,您真可憐,其實有件事臣妾應該告訴您實情的,琳兒其實是您的親生女兒,先皇後氣惱你竟是和上官清糾纏不清,所以才特意氣您的,這些她臨終的時候都告訴了我,並且囑咐我要好好照顧陛下,她是真的很愛您的,隻可惜……”


    皇後臉上露出一絲惋惜,她的獨角戲唱的足夠長了,“刷”的一聲長劍出鞘,泠泠的冷光泛著清寒,“黃泉路上,陛下可不要怨臣妾。”


    看著昔日的枕邊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紫帝胸口起伏,目光似乎看著遠方,“琳兒,琳兒……”


    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後悔呢,後悔自己誤會了自己的發妻,後悔對自己的女兒所作出的一切。


    皇後看著躺在榻上坐以待斃的人,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就是眼前的男人毀了她的一切,卻又是給了她一切,讓她愛恨不得!


    長劍直直刺了出去,她閉上了雙眼,等待著鮮血濺到自己臉上時的灼熱,隻是良久之後,卻是沒有。


    皇後不由睜開了眼睛,長劍的確是刺在了人身上,隻是那人……


    “彥兒,我的彥兒,你怎麽了?”看著自己刺傷的人不是在紫帝,卻是自己的兒子,皇後頓時色變。


    “丫頭,你說我這一招移花接木,如何?”


    沫詩緲微微一笑,她踮起了腳尖,輕輕一吻落在了齊司冥的臉頰上,然後看著目瞪口呆的人,臉上露出一絲狡邪的笑意,“不錯。”


    總是被齊司冥吃盡豆腐,這次,她也要反客為主才是。


    齊司冥一時愣在了那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若是沒有記錯,這可是他的丫頭第一次主動給他投懷送抱。


    不過,這滋味真不錯。


    齊司冥內心有些騷動了。


    沫詩緲卻是已經恢複了正常,適才齊司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冒牌的紫彥替換了紫帝,皇後弑君不成,卻是誤殺了自己的兒子。


    如今可不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齊司冥,你竟然敢與我為敵?”皇後那一劍,剛好刺在了冒牌的紫彥心口,不過是片刻間,那家夥已經提前去地府報道了。


    一瞬間從快意弑君到誤殺親子,皇後臉上的雍容華貴的麵皮徹底地扯了下來。


    齊司冥卻是聞言一挑眉頭,“哦,怎麽,皇後莫非想要報複本督不成,這可是要拿出點手段的。”


    他輕聲一笑,“沫家昔年的財產被你席卷一空,隻是你這些年在深宮鞭長莫及,那些銀錢卻是隻減不增,至於你一手栽培出來的玄甲軍?”


    齊司冥輕蔑的一笑,“如今已經去了地下,許是回頭能成為你的鬼差。”


    皇後聞言臉色一變,看向齊司冥的神色帶著幾分驚魂未定,她看向殿外,想要高呼玄甲軍救駕,隻是卻又是怕齊司冥看出自己的心思而先下手為強。


    齊司冥卻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大將軍,你們的皇後姨娘姨娘似乎並不相信本督的話,不如你勉為其難說一句,也許她能信服一二?”


    皇後聞言也是看向了殿門處,卻見一人背著那驕陽緩步而入,射進殿內的陽光太過於刺眼,以致於她看不清來人的樣貌。


    可是那一身冷冽的氣質,卻讓皇後恍然,來人究竟是誰!


    “紫煥。”她低聲呼道,眼中卻是露出了一絲惶恐。


    當初紫洛沒有找到的人,自己也不曾找到,如今卻是出現在自己麵前,一身肅殺。


    看到驟然出現的紫煥,最為震驚的人卻是紫洛,他臉上的激動不加以掩飾,恨不得立馬上前去問紫煥,他這段日子究竟在做什麽,為什麽和他斷了聯係,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著急,真的害怕是紫洛將其控製了。


    關心則亂,明明知道他這麽厲害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阿煥……”他低聲喚道,待察覺到紫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紫洛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還好,他的阿煥還好好的。


    “紫煥,你別忘了你也是月國人,難道就這麽看著他們迫害與我,不出手相救嗎?”


    皇後驟然站在親情的製高點出手,紫煥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


    紫洛開口道:“皇……”


    “在你將你父親滅口的時候,你早已經不再是月國人。”


    幹澀的聲音猶如破風箱似的,顯得幾分刺耳。


    隻是這確實是紫煥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看著他開口說話,似乎因為太久沒有開口的緣故,他說話的時候很慢。


    沫詩緲聞言不由一驚,原本以為當初在茶樓裏說話的人便是紫煥,卻不想他還是借別人的嘴巴,難怪他向來很少說話。


    如此一個謫仙似的人物,卻是這般聲音,的確是有些不和諧。


    果然還是紫洛做他的嘴巴比較好。沫詩緲不由多想了一些,倒是紫洛,似乎聽到紫煥的聲音有些驚詫。


    他沒想到,阿煥竟是開口說話。


    皇後也是一愣,旋即卻是笑了起來,“月國人?你可知當年我為何遠走他鄉,就是因為你們月國人做過的好……”


    她聲音忽然間戛然而止。


    脖頸那裏,一柄精致的匕首露出了把柄,微微顫抖著。


    鮮血從她口中不斷地溢出,她想要說話,隻是發出的隻有咕嚕咕嚕的聲音。


    沫詩緲沒想到紫煥竟是會突然出手,快準狠,簡直是沒有打算給皇後一點活路。不過,她忽然間莞爾,什麽時候起,自己竟也是心慈手軟了?


    活路,這東西那是要別人給的?而皇後,即便是紫煥不動手,自己也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而皇後似乎沒想到,自己算計了一輩子,最後竟是會死。


    她不甘心地睜大了雙眼,直直瞪著紫煥,似乎心有不甘。


    “我隻問你一句,當年殺我四哥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


    紫洛看著驟然間失魂落魄的帝王,眼中隱約著怒意。


    叱吒風雲二十餘年的帝王茫然地回過頭,看著紫洛似乎並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


    他病體維艱,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走到皇後的屍身旁邊。


    “再問那些,有什麽意思嗎?”他這一輩子,卻又不像是他的一輩子。紫國內亂讓他悠閑王爺的生活徹底消失,他有了野心,想要更多。


    就像是皇兄一樣,隻是等到自己真的坐到了帝王之位上,他卻又是有些疲倦了。


    九五至尊,高高在上,卻是注定了獨享孤單與權勢。


    “我這一輩子,也隻有在遇到她的時候,才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得有意思。”紫帝忽然間笑了笑,看向了沫詩緲,“其實,我沒有想打攪她們母女的安穩生活,隻是她向來有苦隻會埋在自己心中,我怕她們母女受委屈。”


    沫詩緲沒想到,時到如今,紫帝心中竟還是掛念著上官夫人,隻是……


    “陛下,夫人早已經放下,陛下何必念念不忘呢?”


    紫帝聞言不由一笑,“放下?”他忽然間大笑起來,枯瘦的臉上有閃亮的液體滑過,一瞬間胸口衣襟濕了些。


    帝王的笑聲不絕於耳,良久之後卻是才堪堪停下。


    齊司冥將沫詩緲攬入了懷中,隻是目光卻是落在了紫帝身上。


    大笑之後,帝王幾乎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隻是看著紫洛,“這江山,最終還是你的,皇兄,你真幸運。”


    他聲音中帶著幾分羨慕,似乎將眼前的紫洛認錯了人似的。隻是他卻又是安詳地去了,一番起落,這個叱吒風雲二十餘載的帝王,終於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沫詩緲看了他一眼,緩步離開了寢殿。


    寢殿外,黑白服色充斥著她的雙眼,飛魚服的錦衣衛執劍而立,而昔日皇後一手培育的玄甲軍卻是紛紛倒在地上。


    帝王之怒,血流成河,浮屍千裏。這紫國的天,終於變了色。


    沫詩緲忽然莞爾,正色看著齊司冥,“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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