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腹心思回到了沫府,剛下了馬車便是去前院找冷俊宇。


    看著沫詩緲腳步匆忙,神色中帶著幾分嚴肅,冷俊宇忽然間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文博到底告訴你了。”


    冷俊宇這般語氣,分明是承認了的,沫詩緲心中更是一慌,“到底為什麽?月如,我不是交代了林副將好生照顧月如的嗎?老國公爺餘威尚在,齊司華又是有心想要借助定國公的名聲,他怎麽敢強留下月如?”


    看著沫詩緲篤定的神色,冷俊宇忽然間問道:“所以,你安排林副將將林姑娘接回來,然後便離開冀州,去找我們?”


    沫詩緲默然,卻也是應下了冷俊宇的質問。


    “可是,世事有時候並不是如你的意願的。”


    他向來是冰山臉,很少有開懷笑的時候,往往都是嚴肅著一張臉,二十多歲的人卻是像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沫詩緲曾經默默腹誹過冷俊宇的老成。


    可是這次聽到他猶如實質一般的歎息,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緊,她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林副將按照我的吩咐做?”她聲音有些嘶啞,幾乎帶著恐懼。


    冷俊宇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他不該將發生在月如身上的事情強加在沫詩緲身上的。


    如今看著小師妹這般神色,他心中也是一疼。


    畢竟,眼前的人也是他當初喜歡過的,更何況,她安排的並沒有錯。


    隻是她沒料到,齊司華會使手段攔住林副將,她也沒想到,蕭月如會對她有不信任。


    她原本的安排是沒錯的,沒錯的。冷俊宇努力說服自己,可是他說服不了自己。


    “你以為自己安排沒錯,可是你忘了,冀州的兵馬掌控在齊司華手中,你忘了他是皇子之尊,想要破壞你的安排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當初你厭惡齊司珩,可是你對付他們的時候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又何曾托大過?為何偏生這次對林姑娘,卻是這般漫不經心,難道你就沒有考慮過,若是林副將被人拖住了手腳,若是齊司華忽然間不放人,她該何以自處?”


    沫詩緲幾乎不能相信眼前這個對自己發脾氣的人,她有些愣怔地看著冷俊宇,卻見他眼中寫滿了痛色,似乎在內疚。


    “可是你又哪裏有錯?”


    冷俊宇忽然間淒惶起來,“你如此安排已經仁至義盡了,畢竟人的一輩子都是要自己做主的,哪能讓別人指手畫腳?”


    是齊司華心機太沉,是月如她太沉不住氣,所以才釀成了如今這苦果。又能怨得了誰?


    冷俊宇到底沒有說出林月如經曆了什麽,可是沫詩緲卻是已經猜了出來。


    齊司華究竟會用什麽手段來留下林月如,或者說來要挾定國公,她又怎麽會猜不出呢?看著站在那裏,手中書卷因為氣惱而化作齏粉的人,沫詩緲轉身離開。


    冷俊宇卻是比她動作更快一步,“你要幹什麽去?”


    沫詩緲揚起了頭,眼中閃過一絲冷色和水澤,“師兄放心,我不會去戳月如的傷疤的,隻是齊司華做了惡,我定是讓他悔不當初!”


    冷俊宇這次沒有阻攔她,其實想要教訓齊司華的辦法千萬種,可是他卻是一種都沒辦法用,不是因為畏懼皇權,隻是如今的北疆戰事,他們都是其中主角,他根本不能動齊司華。


    離開藥園,沫詩緲反倒是清醒了下來,飄雪看著神色似乎不同以往的人,眼中帶著幾分詫異,“小姐,你要那些術士幹什麽?”


    沫詩緲眼中閃過一絲冷笑,“煉丹術士向來備受推崇,駐顏丹應該銷路很好的。”


    飄雪聞言頓時勸道:“小姐,你怎麽也相信這些來了,什麽駐顏丹,其實都是騙人的,這世間要是真有長生不老的話,那那還會有今天的我們?”


    飄雪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小姐出去一趟回來竟是性情大變似的,一下子迷信了起來,竟是讓她覺得幾分惶恐。


    沫詩緲聞言一笑,“可是就算是知道那些遙不可及,人總是會惶恐的,總擔心自己不能長命百歲,享盡世間福祿。”


    看沫詩緲頭腦清醒,飄雪也轉過彎來了,“小姐想要借這些術士來除掉承恩侯?”如今承恩侯雖然低調了幾分,可是在京城卻也是個不安穩的因素,若是能借這些旁門左道的手除掉他的話,飄雪覺得與小姐和千歲爺都是有益的。


    沫詩緲卻是輕蔑一笑,“那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我要除掉的另有其人,找幾個能信任的,不過這一批人最好是先去承恩侯府。”


    飄雪有些不解,既然不是用來除掉承恩侯的,為什麽又要送到承恩侯府去?


    沫詩緲這次卻是耐心解釋了一句,“隻有名頭打出來,那人才會相信的,不是嗎?”沫詩緲又是一笑,卻是透著清淩淩的冷意,讓飄雪覺得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小姐口中說的那人到底是誰,可是隻覺得那人似乎將小姐得罪的太厲害了,以致於小姐這次殺機竟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飄雪那人默哀,隻是她動作迅速,很快便是將消息傳了出去。


    沫詩緲聽到她匯報之後便是坐在那裏,若非是沫將軍忽然清醒過來,飄雪毫不懷疑,沫詩緲會坐在那裏成為石像。


    枯瘦如柴的老人如今眼球渾濁,隻是看到沫詩緲的時候卻是忽然間亮了幾分。


    沫詩緲見狀不由眼眶一濕,連忙抓住了沫將軍的手,“詩緲丫頭,你,你回來了呀。”


    沫將軍似乎沒聽到似的,隻是看著沫詩緲咳嗽了起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混雜著沉重,錦帕上的一灘血跡怵目驚心!


    隻是這咳嗽似乎帶走了沫將軍的所有氣力似的,他又是陷入了昏沉之中。


    輕輕給沫將軍掖好了錦被,沫詩緲隨著白雪一同離開了臥房。


    “太子大婚後我就去月國。”


    白雪看她神色堅決,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前去月國長途迢迢,而能找到解藥的機會其實也是寥寥的,他隻怕即使他們能找回解藥,以沫將軍現在的身體,也根本熬不到那個時候。


    隻是看著沫詩緲那神色,白雪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那你一……”他隻好交代,卻是被匆匆來稟告的下人打斷了話。


    “……那人自稱認識小姐,說是小姐定會見他的。”


    白雪不由把目光落在了沫詩緲身上,而後卻是點了點頭,“把客人請到小花廳,小姐這就過去。”


    白雪和沫詩緲一起過去的,隻是看到來人的時候,他不由一愣,“周王殿下?”


    他實在沒有想到周夫晏竟是忽然間登門造訪,而白雪身側,沫詩緲則是淡定的多,顯然對周夫晏的來訪並不覺得奇怪。


    “我記得月國的使臣並非是周王殿下,殿下這次偷偷前來京城,難道就不怕昭烈帝知道後,治殿下的罪嗎?”


    周夫晏看著出口就帶著幾分冷意的人,神色卻還是溫和幾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若是想要我死,千萬種理由都有,我這次前來是有事與你相商的,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


    沫詩緲眉眼一挑,眼中帶著幾分泠泠冷意,倒是白雪明白其中緣故。


    因為將軍遭人毒手,如今沫詩緲看月國人都不順眼,怕是周夫晏來的並不是什麽好時機。


    隻是來者是客,即便是她本身也不喜歡這月國來客,卻還是耐著性子道:“沫家不過是商賈之家而已,隻怕沒有什麽能讓周王殿下看得上眼的。”


    周夫晏卻是看了白雪一眼,然後望向了沫詩緲,“可是我手中的解藥,沫夫人和詩緲你們應該是看得上眼的。”


    沫詩緲和白雪神色俱是一變,看向周夫晏的眼中都透著幾分異樣。


    沫詩緲激動的同時卻又是幾分警惕,“你要我做什麽?”


    白雪一開始的激動之色也都隱去,周夫晏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們,想要從他手中得到解藥,隻怕是自己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周夫晏看著都冷靜了下來的兩人,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笑意,“若是我說這解藥無條件奉上,隻怕是你們還都不信,既然如此,我便提出要求好了。”


    他目光落在沫詩緲身上,笑著道:“我要你跟我一起回月國。”


    “不可以!”


    沫詩緲尚未開口,白雪卻是斷然拒絕。


    “這個條件,我不答應!”


    若是相公知道,他的解藥是用詩緲丫頭的一條命換來的,隻怕是他好了第一件事便是找自己算賬,然後再去月國算賬。


    相公的身體究竟如何,白雪清楚的很,這一通火發下來隻怕是性命又要去七八分了,所以,這個條件他絕對不能答應!


    看著白雪堅決的神色,周夫晏不由笑了起來,“沫夫人不必擔心,我對詩緲並沒有加害之意。”


    即使他解釋了,似乎白雪也並不相信,周夫晏不由把目光投向了沫詩緲,沫詩緲是有最終決定權的人,這一點,周夫晏並不懷疑。


    “我去。”沫詩緲說道,隻是目光卻是落在了白雪身上,“娘親放心,若是我不想死,這世間還沒有人能夠殺得了我。”


    而且,周夫晏不會殺她,她不知道是為什麽,可是卻還是有這個把握的。


    白雪想要說什麽,可是沫詩緲卻是這般態度堅決,他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倒是周夫晏笑著道:“沫夫人放心,我並不是火燒眉毛著急上火的,五天之後我才會離開京城,相信那時候沫將軍也醒了過來,想必詩緲也能說服她父親的。”


    小瓷瓶裏似乎有藥丸滾動,沫詩緲接過了那小瓷瓶,周夫晏卻是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後來查閱藥經,才知道原來紫雪草其實使用的時候不用碾碎了的。”


    這分明是指責當初自己給他用的是踩壞了的紫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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