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流名又是細細述說了突厥的一些規矩,隻是看齊司冥眼神中似乎有幾分不耐煩的模樣,他大著膽子道:“千歲爺,不如我和飄雪說清楚便是了。”


    他離開京城三年有餘,對齊司冥敬畏之情一如往昔,看到他這般哪裏還敢在羅嗦呢?


    齊司冥點了點頭,卻是與沫詩緲一道離開了去,流名看傻了眼,半晌才回過神來,“咱們千歲爺什麽時候找了這麽一個……獨一無二的?”他竟是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沫詩緲才是,最後卻是勉強用這個差強人意的。


    飄雪聞言一笑,“是千歲爺眼光好。”便是她也不得不說,京城貴女何其多,可是能與沫詩緲媲美的,卻是鳳毛麟角,幾乎是難得一見的。


    莫沙城夜色涼如水,齊司冥看著遠處的篝火,明滅的篝火遠遠的映照在他臉上,似乎將他的笑意都遮掩了似的。


    “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篝火將她神色碎裂,沫詩緲有些恍惚,良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這是覆巢之下的安穩,不過是虛無縹緲的,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便是再沒了,你是問我想要這樣朝不保夕的生活嗎?”


    齊司冥轉眸看她,卻見她眼中跳躍著篝火,似乎能將整個人燃燒了似的,“我想要的生活,你說我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呢?”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當初是暢想過的,隻是最後卻是被現實打擊的體無完膚。


    報仇雪恨,報仇雪恨。


    她這輩子的生活便是因為仇恨才能延續下去的,隻是仇恨結束後,她該何去何從,沫詩緲有瞬間的迷茫。


    看著那眼眸中光亮瞬間便是消失了的人,齊司冥猿臂一伸,將她攬入了懷中。


    木兒出來尋找沫詩緲的時候一打眼就是看到了眼前這副情形。


    篝火的餘溫漸漸消散,隻是八月底的夜色中,兩人相互偎依,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陪襯,一時間木兒不知為何淚流滿麵。


    不知該是說突厥人勇敢還是托大,莫沙城的城防很是鬆懈,沫詩緲和齊司冥幾人是堂而皇之地入了城又出了城,一路向突厥王城出發,路上倒也是有零星的商隊,隻是無論是規模還是質量都是一般,可饒是如此,從大齊和藍國運來的絲綢和瓷器脂粉卻也是很快便售罄。


    九月初一,沫詩緲一行幾人終於到了突厥王城高昌城。


    不同與大齊城池的牢固,高昌城的城池高不過三丈,甚至遙遙望去,卻是能看到高昌城內高聳的幾座建築物。


    “那是龍亭寺,那一座是白塔,裏麵供奉的是突厥信仰的太陽神。”


    白塔和龍亭寺相距不過幾裏地而已,一個是通體白色,顯得十分的聖潔,另一個卻是寶相莊嚴。


    流名有些無奈,自己介紹突厥習俗的時候千歲爺不曾阻攔,可是他老人家也沒說把自己帶到高昌城來呀!


    早知道,根本不用介紹的那麽事無巨細嘛。


    隻是這一番腹誹終究隻是腹誹,流名可不敢質疑齊司冥的任何決定,這一點他可是比不得飄雪。


    畢竟,飄雪是千歲爺身邊的人。


    “龍亭寺,當年也門王為北宮公主建造的?”沫詩緲低聲一笑,眼中帶著幾分嘲弄。


    “是啊,高昌城裏至今還流傳著也門王對王太後的種種寵愛,當年也門王去世的時候,王太後便是長居龍亭寺,直到後來契骨王來請,她才回到了王宮。”


    流名說著說著卻是神色劇變,“小姐你是說……”一隊巡邏的突厥士兵路過,流名連忙噤言,隻是眼中卻是帶著幾分驚異。


    待那十餘人的小分隊離開後,他才低聲道:“其實王太後是支持契骨王的?”


    龍亭寺,龍亭寺,若是不支持契骨王,何以北宮公主卻是甘願“自我囚禁”在那竄朝奪政的也門王為她修建的寺廟裏呢?


    也許,北宮公主一開始喜歡的人便是阿史那也門,隻是卻不想自己卻是嫁給了他的兄弟。又或許,不過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進城之後,齊司冥選擇住在客棧裏。


    “人多眼雜,魚目混雜,可是消息卻也是最多的,不是嗎?”


    沫詩緲聞言一笑,看著不遠處的紅衫翠裙,其實客棧並不是最好的居所,若是說打探消息最佳的地方,卻是莫過於那秦樓楚館了,這一點齊司冥更是清楚,不然若初姑娘何以棲身青樓呢?


    他們旅途奔波,訂好了房間後便是要上樓去休息,卻不想樓梯拐角處,沫詩緲卻是聽到異常熟悉的聲音。


    “那就這樣好了。”


    起初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待望了過去,沫詩緲卻是愣了一下:錢子然,他怎麽來了這高昌城?


    齊司冥也看到了來人,眼中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卻是攬著沫詩緲往客房走去。


    突厥民風相較於大齊開放,青年男女大庭廣眾下摟抱還不至於被浸豬籠。


    錢子然卻好像沒有看到沫詩緲似的,壓下了和客棧的衝突,便是由著店小二往後院裏引去。


    倒是商隊的一個沫家管事曾經見過沫詩緲幾次,不由小聲道:“爺,怎麽那人看著這麽像是沫郡主?”


    顯然,邱管事是有幾分質疑的。畢竟,郡主可是奉命去押解糧草的,此時此刻卻是出現在高昌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這一消息,隻怕是沫家又是不得安寧。


    錢子然隻是淡淡的掃了邱管事一眼,“天下之大,有幾分相似很是尋常,不是嗎?”


    邱管事細細琢磨了一下這話裏的意思,頓時噤聲。他在沫家這麽多年,可是經曆了當初的那一番波折的,實在是沒有勇氣再經曆那麽一遭。


    “我年紀大了,看花了眼,爺不如早點休息,回頭還要跟他們鬥上一番才是。”說到這裏,邱管事不由笑了一下,突厥人最是有意思,明明神經粗條,可是每每和他們交易卻又都是想要擺出幾分精明。


    因為商隊人員眾多,再加上貨物,錢子然他們住在了慣常商隊住的小院落裏,往院子裏去的時候,他腳下沒有停留,隻是目光卻是往二樓的瞥了去,臉上帶著幾分笑意,一旁邱管事看到那笑意,隻覺得木骨悚然。


    “小姐,錢公子怎麽來了?”木兒給沫詩緲收拾好了床鋪,最終卻是沒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這一路上,木兒多看多聽少說話,直到到了客棧似乎才放鬆了神經,沫詩緲看她神色不由輕聲一笑,“不是很清楚。”


    “奴婢知道,隻是如今突厥和咱們鬧的那麽僵,錢公子他們的商隊怎麽可能來得到高昌城呢?”


    蘭州可是戒嚴的,又因為定國公收複了吉州,原本還貿易興隆的北疆市場幾乎一夕間就蕭條了起來,錢公子他們,到底是怎麽來到高昌城的?


    “常言道曲線救國,北疆這裏行不通,不是還有西涼嘛?再不濟,行經藍國再來突厥也不是不可能。”


    木兒聞言吃了一驚,“西涼?可是不是說西涼現在在藍國控製下嗎?錢公子怎麽可能能借道西涼?”


    “沒什麽不可能,在商言商,錢家這麽些年,若是連這些個本事都沒有,又怎麽能稱得上富可敵國呢?何況,傳言有時候不一定是真的,不是嗎?”


    木兒聞言不由咂舌,這是說,西涼被藍國控製其實是假的?想起在忻州時,千歲爺和藍國的那衛大將軍之間的氣氛,木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目光短淺了,看著沫詩緲眼底的幾分顯而易見的疲憊,木兒連忙道:“小姐,您先休息,回頭用飯的時候,奴婢再來喊你。”


    不隻是她,便是木兒自己也有些累的厲害。


    “你也去吧,等回頭咱們去高昌城好好領略一番風土人情。”


    當初看沫文博的《九州輿圖》似乎曆曆在目,沫詩緲到底是累了,沾了枕頭很快便是睡了過去。


    齊司冥站在她門前,聽裏麵細微的動靜,最後卻是搖了搖頭離開,算了,現在也……


    “千……公子,你來找小……小姐有事?”飄雪口渴,出門想要要水的時候,卻是意外見到千歲爺站在小姐房門前。


    齊司冥看了她一眼,然後風輕雲淡的回了去,隻給了飄雪一個瀟灑的背影,卻是連一句交代都沒有。


    飄雪麵部表情僵硬,心底裏卻是暗暗腹誹:不用這麽驕傲,回頭看小姐怎麽收拾你。反正向來都是一物降一物,能降得住千歲爺這個怪物的,從來都是小姐。


    時近黃昏,客棧裏再度熱鬧了起來,他們幾人用過晚飯後,流名提議出去瞧瞧。


    “高昌城向來熱鬧的很,尤其是夜間更是燈火璀璨,便是較之京城也不匡多讓。”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大齊人在高昌城內並不少見,鄰桌的幾人聽到流名提及京城,不由好奇地瞧了過來,“莫非這位小哥是從京城來的?”


    流名頓時心裏咯噔一聲,沒想到自己鬆了提防,一時口快,卻又是被鄰桌的人聽見了。


    “慕名久矣,未能有幸前去。”隻是他到底是錦衣衛在突厥的幾大暗樁之一,很快便是反應了過來。


    鄰桌的幾位客人見狀似乎吃了一驚,隻是攀著話題卻又是和流名聊了起來,全然不看齊司冥等人神色。


    流名侃侃而談,正說著卻是感覺腳被人踩了一下,他不由的眼神一變,心中暗暗一驚,卻又是換了個話題。


    幾位他鄉同胞卻是正在興頭上,“我們也要去四處看看,不知可是有幸能與諸位同行?”


    流名這個主卻是做不了了,頓時求助看向了陌林和飄雪。


    陌林眼觀鼻鼻觀心,根本沒察覺他目光似的。


    至於飄雪,似乎正在專注於飯後的甜點,根本沒注意到流名的求助。至於木兒,倒是反應正常,似乎帶著幾分驚詫。


    隻是卻讓流名分不清楚,她是驚詫這幾位他鄉同胞的厚顏,還是在無奈自己的引火燒身。


    “走吧。”


    齊司冥淡淡開口,卻是模棱兩可的回答。鄰桌的幾位客人愣了一下,麵麵相覷,最後似乎卻好像拍桌定案了似的,最後卻還是跟了上去。


    齊司冥和沫詩緲走在前頭,渾然不顧後麵的幾人,“這幾個人有問題。”


    兩人對視一笑,眼中卻是幾分心有靈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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