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六姐姐我今天起遲了。”院外,藍衣少女衝衝趕過來,生怕她的堂妹會生她的氣般。


    “怎麽會,我們現在去娘親那邊去吧。”沫詩緲拉著沫之雨的手一起走去了白雪院中。


    步出西廂院,迎麵飛舞的雪花打濕了臉頰,順著那涼涼的雪水,眼角一道溫熱滑過,“又下雪了,真好,瑞雪兆豐年呢。你說呢,小七?”


    沫詩緲扭過了頭去,看著沫之雨穿戴的像是個漁翁似的不由笑道:“好話都被你說盡了,還要我說什麽?”


    攜了沫詩緲的手向著霞來院走去,姐妹倆一藍梅一白蘭披風,倒也相映成趣,隻說來是闔府白雪滿目,白色,終究是泯然,不若紅色那般奪目。


    因著先前的變故,又有沫之雨在旁,沫詩緲自然不會再提繞過梅園去往娘親的院子。


    白雪院本就離著西廂院不遠,不多時兩位小姐並著幾個丫頭一行人便是走到。


    “郡主六小姐來了,夫人剛剛還說道倆位小姐怎麽還沒有過來。”白雪身邊的大丫頭祁兒親自迎了出來,笑容滿麵,親熱又不諂媚,正正好將沫詩緲的話打斷。


    “勞姐姐親自出來迎了,我跟小七現在就進去。”沫之雨熟門熟路的拉著沫詩緲走進了白雪裏屋去。


    隔著簾子,便能聽到裏麵傳來的歡笑聲。


    東次間門口有大丫頭木槿守著,雖說都是白雪跟前得臉的人,按理這些守門的差事隨便一個小丫頭也做得了,但都是郡主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近身的事兒,一向不假他人之手。


    “郡主,六小姐……”先頭聽見外麵聲音,木槿已經通傳,如今便是站在門口朝兩位小姐見禮,並恭謹打著簾子。


    迎麵一陣香暖氣息傳來,伴著裏頭笑語晏晏,花團錦簇,看著一派祥和溫暖。


    然方一踏進門去,沫之雨的步子就自發自動地略略退了一步。


    “緲緲,之雨過來了,快坐吧。”白雪身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褙襖,儀態萬方地坐在黃花梨有束腰三彎羅漢榻上,笑著招手說道。


    “是,娘親,伯母。”兩人齊齊應了一聲。


    隻這一聲過後,沫詩緲便是又緊走兩步朝著和婉郡主過去,並不老實坐在下首第一個位置,反倒直接過去和婉郡主的榻上,巴巴地跟娘親擠在一處,挽著娘親手臂道:“娘在說什麽,這般高興?”


    白雪疼愛地一笑:“說你們姐妹都如此孝順,可讓娘不知道多高興。”


    拉過女兒的手握著,女兒如今與她這般親近,真真如貼心的小棉襖,她與夫君自來就是視女若寶,哪會有不高興的,巴不得越是黏著她越好。


    沫之雨也起了身,想要坐到下首紫檀五開光鼓墩上去,卻一抬頭,便是見著那黃花梨麵五足圓花幾上赫然擺著梅瓶,枝幹曲折虯勁古樸,是幾枝仍然含苞待放的寒梅,伴著邊緣唯一朵盛開梅花,妙趣橫生,意蘊十足。


    沫之雨心頭一顫,這才想起方才祁兒所說“都是小姐們的孝心”,原來竟是來源於此。


    “娘親,娘親,之後你不能跟爹爹丟下我一個人出去了。”沫詩緲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熊抱著白雪,白雪看著自己好久沒有見到的女兒,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說道:“傻瓜,我跟你爹怎麽可能會丟下你。”


    “之雨,看著越發水靈了。”白雪也把沫之雨拉在了自己的懷裏,這孩子,自己多多少少有虧欠。


    敘舊了會,白雪給了沫詩緲和沫之雨倆個人紅包,然後就讓她們自己出去玩了。


    新年將至的緣故,水氏和沫悠雲似乎都消停了下來,陳姨娘的死沒能在後院惹出一星半點兒的軒然大波,聽周媽媽一點點說起了這幾日的事情,沫詩緲點了點頭。


    “大過年的自然是要喜慶些才好,這幾天就勞煩媽媽了,別被人鑽了空子。”


    周媽媽點頭不迭,“奴婢曉得,小姐咱們院子裏封賞的銀子都包好了,不如讓大家過來接賞?奴婢怕明天小姐忙碌,再沒時間。”


    明天?明天便是大年初一了,若是沒意外的話,自己應當隨著水氏一同入宮朝賀的。


    “也好,媽媽有心了,把大家都喊過來吧。”


    聽周媽媽提及了新年封賞的事,木兒和小清已經一人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大匣子笑著走了進來,“小姐,小清剛才說我們倆抱著這麽多銀子,一院子裏的人都盯著我倆,生怕我們卷走銀子跑了似的。”


    沫詩緲聞言不由笑了出來,“你倆也是,這麽沉也不怕累著,快放下歇歇吧,回頭給你倆個大紅封。”


    “那感情好,不過小姐這次可是要大出血了,過會子那幾個多嘴的傳揚出去,估計整個後院的人都想來咱西廂院了。”


    兩人陪著沫詩緲說說笑笑,周媽媽已經帶著西廂院裏的丫環婆子們都進了來。


    “給小姐拜年了。”


    丫環婆子齊齊跪下磕頭“都起來吧。”雖然一直在養傷,可是她也不曾閑著,這幾天倒是一直看書,所獲頗豐。


    “小姐,西廂院的丫環九人,婆子六人都到了,還請小姐示下。”


    “都起來吧。”看著臉上都帶著喜慶之色的眾人,沫詩緲慢慢道:“你們其中木兒跟著我的時日最長,是我自回府後就過來的,翠絲跟著我的時間最短,如今卻也半年了吧?”


    翠絲剛想要回答,卻被木兒拉了一下,看到木兒示意,她又縮回了腳,卻聽沫詩緲道:“這段時日裏倒是麻煩諸位了,如今新年將至,我也自然不會虧待大家的。”


    周媽媽臉上早就笑開了花,“小姐仁慈,如今咱院子裏丫環卻是少了幾人,奴婢過年之後再挑選幾個人過來,小姐覺得呢?”


    “也好,回頭周媽媽看著辦便是了,若是決定不了就去找羅嬤嬤商量便是了。不過都這麽久了,有些空缺也該添上才是。”


    這是要把一等丫環的缺兒填補上?周媽媽不由看向了木兒,卻見後者依舊是一副坦然模樣,似乎無論小姐說了什麽都不會皺眉頭似的。


    不愧是小姐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呀。周媽媽心底裏暗歎了一聲,隻可惜自己兒子沒福氣,這等人才,便是小姐也不舍得放手吧。


    “木兒,翠絲,今天起你們就是我西廂院的一等丫環了。”


    接過沉甸甸的紅封,小清愣了一下,險些把紅封掉在了地上。


    “奴婢謝小姐恩賞。”翠絲不敢看身後眾人,隻擔心自己會被她們的目光淩遲了一般。


    “什麽?沫詩緲竟然設了倆一等丫環?大姐也不過才有一個琴兒而已,她卻是憑什麽!”聽到小陳媽媽說完,沫悠悠登時吼了一句。


    小陳媽媽有些害怕,猶豫一下才慢慢上前,“這算什麽,郡主不說提拔離兒、離兒,卻是把小清那丫頭推了上去,難道真的是因為小清那丫環調香厲害嗎?”


    “吃裏扒外的丫頭,回頭看我怎麽收拾她!紅兒那丫頭呢,前段時間她不是一直巴結離兒嗎?”


    提及女兒,小陳媽媽笑了笑,“托小姐福,郡主給那不成器的改了名,現在叫紅玉,升了三等丫環。”


    沫悠悠撇了撇眼,看著小陳媽媽道:“那我倒是要恭喜媽媽了,紅兒,不紅玉現在出息的很,我是不是也要巴結巴結才是?”


    沫悠悠語氣帶著十二分的嘲弄,登時小陳媽媽心裏一緊,連忙跪了下來,“小姐明鑒呀!奴婢一家子對小姐忠心耿耿,紅玉,紅玉她絕對不會出賣四小姐的!”


    良久,沫悠悠才反應過來似的,扶起了小陳媽媽道:“媽媽這是做什麽?瞧我說的,惹得媽媽誤會了。過會兒媽媽也回去一家團聚吧,好不容易過年,我也不拘著媽媽了。”


    小陳媽媽千恩萬謝,隻是想起女兒提及的事情,不由猶豫了一下,瞧瞧抬頭去看沫悠悠,卻見四小姐擰著眉頭似乎在喝茶,她不由搖了搖頭,幹脆退了下去。


    提紅封的事,自己豈不是找死?再說這後院之中,除了老夫人、夫人和大小姐、六小姐那裏,別處哪還有過紅封這一說?


    四小姐向來是個小氣的,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不過……小陳媽媽忽然間笑了起來,輕聲自言自語道:“把這消息告訴大小姐和夫人,也許自己還能得些賞賜。”


    隻是小陳媽媽去的不巧,因為除夕夜的緣故,水氏和沫悠雲都去了祖院守歲,水閣院和悠雲苑裏都隻有幾個丫環婆子在閑聊著說話。


    看到小丫環手裏拿著紅封,小陳媽媽不由上前道:“喲,五兒這是得了多少銀子,看樂的。”


    看到來人,五兒笑得極為燦爛,“小陳媽媽來了呀,夫人賞了我二兩銀子,三個月的奉銀呢。”


    看五兒那樂嗬嗬的模樣,小陳媽媽不由心底裏譏笑了一下,不過才二兩銀子就這麽樂嗬?紅玉可是說,便是西廂院看門的婆子這次得到的紅封裏麵也包著五兩銀子的。


    虧得夫人還是執掌後院呢,對手下人這麽小氣。


    “還真不少呢,回頭給你娘,讓她給你扯匹布,好好整治一身衣裳。”


    五兒正高興地數銀子,沒聽出來小陳媽媽話裏的諷刺之意,也沒瞧到小陳媽媽不知道何時卻已經離去了。


    京城裏向來有句老話,說丞相門子也是官。雖然不過是一句戲言,可是但凡是相府裏有頭有臉的管事的,莫不是都置辦了一處院子。


    小陳媽媽是個寡婦,當年仗著水氏身邊陳媽媽的幾句話到了喜樂苑成了沫悠悠身邊的管事媽媽,如今陳媽媽雖然沒了,她卻時不時給水氏報個信,卻也是過的一樣滋潤。


    她女兒紅玉正在廚房裏忙活,見她老子娘回來連忙道:“媽你先等會兒,我這就弄好了。”


    小陳媽媽卻是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桌子上放的一壇酒不由眯了眯眼,“這酒也是郡主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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