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芙蓉笑而不語,隻是隨著沫詩緲走了一段不由問道:“郡主也是第一次進宮?”


    沫詩緲頓時心中一個激靈!她竟是忘了上官芙蓉是何等樣人,自己這般輕車熟路,怕是早就被她納在眼底了吧?隻是……她說了出來,便是有坦誠相交的意思……


    “宮中是非多,自然熟悉些才好,否則平白無故被人算計了去,到時候我想哭還要看有沒有那命。”


    沫詩緲這般官腔,可是上官芙蓉卻聽出了其中一二滋味。若非方才沫詩緲長了個心眼偷偷隨在齊瑤依身後,怎麽會知曉齊瑤依的手段?


    “隻是,郡主這是要去往何……”


    “噓。”沫詩緲搖了搖頭,卻帶著上官芙蓉往那梧桐樹後躲了去,順著沫詩緲的目光,上官芙蓉這才發現,前方的小花園竟是有人。


    “錢公子怎麽也在此處?莫非和蒹葭一樣,是為了逃酒嗎?”


    上官芙蓉有些詫異,齊瑤依對沫詩緲諸多不滿挑釁她看在眼裏,沫詩緲對之提防也便罷了。可是這蒹葭郡主哪裏得罪了她,她竟是這般……恨之入骨模樣?


    似乎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沫詩緲慢慢鬆開了手,臉上掛著些慘淡笑意,“上官小姐,你說牛郎織女那傳說人盡皆知,月老玉成婚事,王母棒打鴛鴦,不知你更喜歡誰一些?”


    月老成就好事,王母破壞姻緣,任誰都更是喜歡前者,可是……上官芙蓉卻是低聲笑了起來,“成也蕭何敗蕭何,王母從頭到尾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權勢而已,妹妹你說呢?”


    若非王母有意忽視由著織女下凡,若非王母有意疏忽月老成就姻緣,織女與牛郎怕是千年的緣分也修不成一世的姻緣。至於七夕一會,便更是天大的恩賜了。


    後人誰不知曉,天上有位王母說一不二,恩威並施,手段雷霆。


    “那詩緲先謝過姐姐了。”她聲音忽然大了幾分,頓時錢子然便瞧向了這邊,身邊齊蒹葭說什麽也沒聽清楚。


    “郡主和上官小姐怎麽來了這裏?”錢子然目光中帶著些驚訝,齊蒹葭見狀不由銀牙暗咬!


    怎麽沫詩緲哪裏都攙和一腳!大皇兄對她愛慕有加,十堂兄對她有興趣,便是連這錢子然竟也是見到她後,目光更加燦爛了幾分。


    “見過錢公子,見過郡主。我眼皮子淺,沒見過皇宮的繁華,便鬧著薛姐姐陪我四處看看。”


    到底是享譽六國的錢家兒郎,錢子然頓時明白了其中緣故。方才瑤依公主一杯酒水,上官家小姐便是有了醉意,想來是沫詩緲陪著她四處走走醒酒的。


    “怎麽錢公子來了這邊,莫非接風宴已經結束了?”


    錢子然聞言一笑,解釋道:“我是個坐不住的,便偷偷溜了出來,時辰倒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一起回去?”


    諸人之中,上官芙蓉是主客,齊蒹葭是郡主身份,可是錢子然這一句卻是擺明了看著沫詩緲問的,登時齊蒹葭臉色一變,“我與錢公子一見如故,竟是耽誤了公子不少時間,是蒹葭的不是。”


    這便是湊了上去?沫詩緲冷眼旁觀,卻見錢子然恭敬有禮道:“郡主言重了。隻是女兒家到底體質弱一些,郡主和上官小姐還是少飲些酒為好,詩緲郡主覺得呢?”


    他這一句話把三人齊齊帶上,齊蒹葭臉色又是一變,上官芙蓉似乎明白了什麽笑意神秘莫測,沫詩緲笑意淺淺應道:“飲酒之道小酌怡情,隻是詩緲也曾聽說公子曾經和人賭酒?”


    揭人不揭短,錢子然這邊規勸齊蒹葭和上官芙蓉,自己卻又是和人賭酒,委實沒有立場去說,登時有些尷尬似的,“年輕氣盛而已,郡主取笑了。”


    隻是他本是不羈才子,說著卻也是笑了起來。


    尋常閨秀見了自己莫不是誇讚他妙筆文章,蒹葭畫作,就連方才蒹葭郡主也是和他說起了詩詞,卻又有幾人像沫詩緲這般敢諷刺他?


    說的正是年輕氣盛!沫詩緲順著話頭便接了上去,“錢公子譽滿六國,自然是風流不羈,是詩緲多言了。”


    錢子然聞言頓時覺得沫詩緲話裏有話,什麽叫做“自然是風流不羈”?


    他雖是聲名在外,可是卻向來規矩,從不和旁的女子說笑,便是和沫詩緲相識也是因為在靈隱寺的一番際遇而已,何來的風流不羈?


    齊蒹葭卻是冷聲笑道:“錢公子才子豪客,便是紅袖添香也是人之常情,郡主未免管得太寬泛些了。”


    齊蒹葭這話說得露骨,非親非故,你又怎麽能管到旁人頭上去?分明是指沫詩緲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上官芙蓉聞言但笑不語,錢子然卻是神色一動,卻見沫詩緲笑了起來,“詩緲自認為與錢公子還沒一見如故的交情,卻是這般信口開河,的確是多言了,還望錢公子見諒。”


    這一見如故,卻是諷刺方才齊蒹葭的那一句“我與錢公子一見如故”。


    錢子然沒想到這兩人竟是在這裏言語官司,可是心底裏卻又有些竊喜,想起方才沫詩緲的話登時距離齊蒹葭遠了一步,他正要開口,卻有小太監迎了上來。


    “錢公子讓奴才好找,方才水小姐一首新詞冠絕群芳竟是把幾位殿下都比下去了,皇上說要錢公子回去一較高低,公子快些回去吧。”


    上官芙蓉聞言笑了起來,“早就聽說水小姐才華橫溢,咱們大齊第一才女對上第一才子,這般盛宴,還好我們沒錯過。”


    沫詩緲暗讚了一聲,上官芙蓉果然是上道,見自己有意拆散齊蒹葭和錢子然,便將錢子然和水雪喬拴在一起,看見齊蒹葭瞬間惱羞成怒的神色,她隻覺得心裏暢快的很。


    果然,沫詩緲剛回去,沫之雨就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得意,“小七不知,方才水雪喬可是大出風頭,把那位都比下去了呢。”


    沫詩緲望了過去,果然沫悠雲似乎神色不佳。


    也是,水雪喬是翰林院掌院學士水夏源水大人的獨女,自幼便隨著其父學四書,便是尋常的士子都比不上。


    沫悠雲雖是京城第一美,雖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有,可是貪多嚼不爛,根本談不上精通,詩詞造詣上怎麽能比得上水雪喬?硬要比較的話,隻能是自取其辱罷了。


    “子然,來看看水小姐這詞。”齊帝不知何時歸來的,熱情招呼錢子然上前。


    甚至還打趣了沫詩緲和上官芙蓉一句,“小姑娘家就是熟得快,看這倆好的像是親姐妹似的,夫人大可不必擔心了。”


    沫詩緲聞言頓時放心了,齊帝這話平常人聽了也隻是當平常話罷了,可是對著自己和上官芙蓉說卻擺明了不追究方才的事,甚至……


    齊帝也是知道她們倆不過是被人設計了,可是不看僧麵看佛麵,上官夫人,齊帝到底還是在試探。


    水雪喬作的詞已經被識字的宮女抄錄了幾十份分發到各位夫人小姐那裏,就算大夫人顏色也不好看,可是架不住自己的女兒竟是和水雪喬格外親近,沫詩緲的案幾上也有一份。


    細雨夢回風荷殘,清風忽起楊柳間。斜陽幾度還憔悴。黯流年。


    斜欄倚盡珠簾卷,梅花吹遍碧簫寒。青鳥不言山中事。恨闌珊。


    “小七,水姐姐這詞做的不錯吧?”沫之雨大有共享殊榮的意思,一旁楚錦繡聞言臉色更是難看了一分,嘴角掛著的笑意平白的像哭似的。


    “怎麽樣,子然?點評一二,也不負你們這才子才女的稱號。”然之,正是錢子然的字,隻是向來少有人喚罷了。


    錢子然卻是瞧了幾遍這才笑道:“陛下抬舉了,點評不敢,隻是微臣以為若是改一字,許是更好些。”


    感覺到來自錢子然的目光,水雪喬黛眉微蹙,“錢公子可是說簫字?”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簫字並不是很好,可是一時半會卻沒找到合適的詞。


    錢子然點了點頭,“正是,笙簫吹盡,簫字不若改成笙字,不知水小姐意下如何?”


    “梅花吹遍碧笙寒,碧笙寒……笙簫吹盡。”水雪喬唇角揚起一絲笑意,“多謝錢公子。”


    齊帝又讀了一遍,也覺得這一字改得委實是妙,不由道:“昔日有相府門下一字千金,今日然之這也算是一字之師了。”


    自然,錢子然到底是勝出了水雪喬一籌的。


    齊帝最是寵信的京城士子,享譽六國的錢家兒郎,怎麽也不會被一個女兒家比下去的。


    齊帝剛說完,齊瑤依卻是笑著起身道:“方才上官小姐和郡主並不在這裏,可不能就這般逃過去,怎麽也要作詩一首的。”


    水皇後登時笑了,“依兒越發是胡鬧了,咦,今個兒賞給你的簪子怎麽沒了,剛才跑出去瘋,莫非又弄丟了?”


    來了!


    齊瑤依伸手一摸,原本斜插在右邊的簪子的確是不見了,她登時便急了臉,“怎麽會呢?這金綠貓眼簪子又不是尋常的玉鐲玉佩,兒臣向母後討要的時候可是保證了的,怎麽會弄丟呢?”


    水皇後恨其不爭的瞪了一眼,頗是無奈似的,“陛下,臣妾教女無方,依兒這丫頭向來丟三落四的,肯定是又丟在哪裏了,怕被臣妾責罰這才說謊的。”


    被這麽一說,齊瑤依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母後冤枉兒臣,彩鈴一直隨在兒臣身邊,不信母後可以問問彩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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