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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蔑都提前到來的夏天把柏油馬路曬得滾燙,視線所到的遠方能看到模糊的熱浪,一切可以反光的物體都被曬得刺眼至極。


    白色豐田埃爾法衝出了影視社區,在道路上疾馳著。陳謙章坐在後排寬大堪稱頭等艙級別的沙發座位上,驚魂未定地戴上一副古馳墨鏡,低聲罵了一聲“s**t”,然後扭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影視公社因為在波瀾湖附近,也算是蔑都的城郊,倒是沒有擁堵和混亂的交通,偶爾路過的電動摩托車行駛得很慢、駕駛員也被曬得無精打采。


    “司機,幫我看看外麵多熱?”陳謙章對司機說道。


    正在駕車的司機看了一眼室外溫度表,答道:“40c!”


    陳謙章無奈地說道:“這麽熱啊,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最高32c。真是吹牛不打草稿!”蔑都這樣的鋼鐵城市,因為人口密集、綠化也遠不如周邊城市,所以溫度其實比緯度更低的萬泉市、萬城都炎熱很多。但蔑都官方的天氣預報永遠都會把溫度往低處報,所以從天氣預報來看蔑都全年不超過39.5c、但實際上蔑都的盛夏甚至能達到50c以上。唯一降溫的方法就是降雨,然而2019年幾乎沒有降雨,2020年的降雨也不是很多。這也讓蔑都更加炎熱了!


    而此時,陳謙章聽到一陣轟鳴的引擎聲,還以為是葉統和王天騰追了上來,趕緊跳下椅子回頭查看——透過豐田埃爾法巨大的後窗,可以看到是一輛白色捷豹xjr從後方駛來。


    陳謙章知道那是雪域集團的高夫的車,高夫駕車追上來必然是有事情,而雪域集團有不能得罪。於是吩咐司機:“靠邊停車。”


    蔑都的停車位很少,這個傳統一直延伸到蔑都郊區。於是白色豐田埃爾法隻得靠邊停在了非機動車道上,隨後白色捷豹xjr也停在了豐田埃爾法的後麵。還好蔑都的郊區車輛也不多,靠邊停車也並沒有造成事故。


    高夫穿著一件天藍色鱷魚polo衫,白色西褲係著黑色愛馬仕腰帶,腳踏一雙海軍藍愛馬仕白底樂福鞋。戴上一副墨鏡的模樣,看起來甚至比陳謙章還像明星。


    陳謙章打開車門,高夫也坐進了豐田埃爾法的第二排。


    “高先生,您怎麽也在這?”陳謙章有點驚訝。


    高夫並沒有回答陳謙章的問題,而是說道:“我倒想問你怎麽跑的這麽快?”其實因為高夫料到荒地武裝可能會查到陳謙章頭上,所以帶了幾名手下跟著陳謙章到了片場,也擔心陳謙章說出什麽事。


    所以後來圍攻葉統和王天騰的人其實是雪域集團的打手,陳謙章並沒有那麽多保鏢。


    “你沒看到那兩個人,又高又壯。他們說是友博置業的人,沒跟我經紀人約過就直接跑麵前來。你說啊。一個大地產商,兩個總經理級別的人,跑到片場來找我?這麽沒牌麵,我假裝是信了他們的鬼話!”


    高夫看著陳謙章:“那你覺得他們是誰?”


    陳謙章脫口而出:“絕對跟林詩楷那個戀姐變態有關!林雨萱借高利貸都要給弟弟買沃爾沃,這個弟弟絕對有問題。八成是林詩楷叫的打手!”林詩楷是林雨萱的弟弟,這個陳謙章是知道的。


    無論是什麽原因,林雨萱的確是一個會到處借錢去奢侈消費的人、也是一個會到處借錢去資助弟弟買車的人。現在林雨萱死了,林詩楷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陳謙章把一切都指向了林詩楷,而高夫卻沒有打算告訴陳謙章——葉統和王天騰真是荒地武裝的人,他這次真的得罪了蔑都最大的地產商。


    他怕陳謙章會承受不住。


    高夫笑了笑,一邊拿出手機刷微博、一邊說道:“我總覺得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我一直認為‘人無法說兩次相同的謊話’。不是我們不信任你,但我還是希望你重新跟講一下林雨萱、林詩楷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林雨萱要跳樓?”高夫其實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事,可是高夫現在是雪域集團的管理層,他叫陳謙章重新說一遍、陳謙章就會重新說一遍。


    陳謙章拿起了手邊的一包黃鶴樓1916香煙,點燃了一支、又發給高夫一支,敲了敲前方椅背讓司機下車。待到司機下車、關上車門以後,陳謙章才緩緩說道:“林雨萱跟我說,她想死。”


    高夫叼著煙,點了點頭:“很多人都會說出這句話,尤其是欠錢的人。”


    陳謙章搖了搖頭:


    “這不一樣。


    “雖然林雨萱喜歡夜蒲,我也很喜歡。但我跟林雨萱並不是在夜店認識的,而是在片場,嚴格來說是天使酒店。


    “當時我在拍一部電影,就是後來被人說‘吃老本、賣情懷’的《拉幫結夥後傳:義薄雲天》,雖然在那部片裏我繼續飾演龍誠,成誌丹繼續飾演砍人哥。可是主角已經變成了一個新人,扮演他的居然是綜藝節目出身的孫笑坤。後來電影沒火,他的自我介紹倒是火了,就是那句‘誠哥好,我是加入幫派兩年半的打手,喜歡說唱、滑板、籃球’。而我隻是像以前一樣,在鏡頭前打人。以前我這樣很受歡迎,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就不靈了。”


    高夫插話道:“世界是在變的。經典可以銘記,但人們更想看到新東西。”


    陳謙章隻是一個守著過去輝煌的普通人,他已經很老了,雖然明白卻無法接受高夫說的事實。但陳謙章並沒有接著談這個話題。


    陳謙章吸了一口香煙,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嘴角帶著嘲笑說著:


    “孫笑坤的演技太差了,甚至連那句‘我才不會被社會人欺負呢’都要後期配音。我受不了了,出來靜一靜,然後就遇到了林雨萱。


    “我們聊了一會,當我得知她為了給弟弟創業、幫助弟弟付房子的首付結婚時,我被感動了。所以當她提出想要和我上床來還錢時,雖然她的長相在演藝圈來看不是那麽漂亮,但我也願意,當時我覺得她是我見過最單純的女孩。


    “但是後來我就發現她有點問題,她弟弟也有問題,這兩人都特麽瘋了!林詩楷是個二手房的銷售,但他從來都賣不出去一套房子。生活中的錢全都靠姐姐給,有次我去找林雨萱的時候她還跟林詩楷睡在一張床上!


    “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林雨萱在夜店染上了一種號稱紅水的東西,我認為那是某種所謂‘助興藥品’。她一個女人,用了以後除了興奮、甚至力氣比我都大。而在2018年以後,這種東西價格飛漲,直到現在徹底銷聲匿跡。於是她開始了尋找替代品……”


    “直到有一天,林雨萱跟我說,她想死。而我想擺脫她,因為那時候我認識了張美琦。”


    高夫熄滅了手中的煙,大概理清了這樣的思路。高夫說:“別提張美琦好吧,我聽到這名字都煩,說正事。所以你說,林雨萱是受不了毒癮發作而自殺的?”


    而陳謙章也熄滅了香煙:“我覺得不是,她好像很享受這些,但好像她放在家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林詩楷也碰到了……”


    “那就是說,她還是想死。”高夫這樣判斷。


    陳謙章再次從煙盒中拿出一支香煙點燃,思索了一會以後說道:


    “當時是的,可是後來你的同事杜潤找到我,他說有辦法可以讓林雨萱拿到更多的賠償款、也有辦法讓我能脫離林雨萱的糾纏。我答應了幫他說服林雨萱用跳樓威脅友博置業集團,後來也杜潤也把我推薦給了他的老板劉鉑耀,讓我拍了個遊戲廣告的小樣。我是根本沒想到林雨萱真的會跳樓。


    “在出發前,林雨萱對我說,等到拿到友博置業集團的賠償款以後,她要用這筆錢還清債務重新做人、也要把弟弟送去戒毒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心血來潮。”


    到此,高夫基本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他依然認為,陳謙章對於感情的方麵有所杜撰,他是不可能相信陳謙章會對一個女人這麽用心的。


    這時,高夫的微博刷新出了蘇春曉的更新。蘇春曉沉寂了很久以後終於更新了微博,發了9張圖片,每張圖片都是關於她的照片。有她的自拍、也有別人拍的,車語的鈦灰色法拉利488在背景裏無比刺眼。


    “高總,你是不是喜歡這個人?我幫你啊,撩妹我很在行的!”陳謙章笑嘻嘻地說道。


    “嗬嗬,她是我前女友。”高夫冷笑一聲,“保守派,拒絕婚前性行為那種,然後還是個花瓶,沒工作、沒愛好、也沒腦子。”然而高夫沒有意識到,那些對蘇春曉的舊印象,很大原因是高夫自己寵出來的。


    高夫收起了手機,對陳謙章說:“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什麽最單純的人,就你這自製力怎麽活到這把年紀的。我真替你悲哀!”


    陳謙章有些得意忘形了,洋洋得意地談著風流史:“林雨萱、張美琦,這麽漂亮的女人,多少人心中的女神。不還是迷戀哥?這就是魅力啊。”


    陳謙章至少還有代表作,而張美琦的代表作隻剩下提倡男人開房就要去五星級酒店、口紅要送全色係、鑽戒如果不送3克拉就應該送女朋友“自由”……


    “你想多了,沒有哪個腦子正常的男人會喜歡一個在鏡頭前潑辣極端、拜金炫富、挑撥男女對立,而私底下離了兩次婚,還把兩個前夫的財產都吞了大半、又打傷前夫的劣跡女藝人。我甚至覺得她不算是藝人。”高夫說,“這人不是什麽善茬,你都敢碰,你可真是色膽包天。管好你自己吧!”


    陳謙章被高夫當頭澆了冷水,尷尬的說不出話來。


    而這時,高夫的手機響了。“不說了,我要接個電話。”高夫看了一眼手機。


    “喂,親愛的……”高夫接通了電話,打開豐田埃爾法的車門下了車。


    當高夫的手機接通了汽車藍牙以後,白色捷豹xjr駛離了非機動車道,消失在了陳謙章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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