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冬季裏依舊烈日炎炎,走廊上有一道一道窗外樹葉空隙鑽進來的光影,這裏是唐黎心所在的班級,她成績優秀,雷打不動的一中重點班一班。


    高一年一班。


    高二年一班。


    高三年一班。


    分科前因為還有文綜的關係她不算太出色,但高二年分班她就開始霸占高二年的第一名,曾經年段裏張貼的光榮榜文科班的第一名換了又換,鮮少固定,倒是理科班第一名幾乎被唐黎心占據,翻來覆去都是她。


    她以為她忘記了,但是在回憶的時候才發現過去的每一個場景曆曆在目,唐黎心心裏有焦灼,有感慨,有說不出的惆悵,明明昨天才剛高考完,她跟其他放肆的學生一樣把高三年所有的書本一起從走廊往下扔,嘩啦啦的掉在地上。


    來接她的人不是父親,是秦景銘,他光明正大的從一中前門進來,在熱心學生的幫助下找到還在扔書笑得肆無忌憚的唐黎心,突然抱住她的腰,在她尖叫聲中轉了好幾圈,很多人在圍觀她,善意的起哄鼓掌著。


    高考完了,她的戀情徹底被攤開了,這時候任誰都是善意的,也是,考完了還有什麽早戀不早戀的問題,連班主任和其他任課老師在熱鬧聲中都忍不住出來張望,平常和學生打成一片的數學老師甚至給秦景銘支招,這個時候應該手捧玫瑰,趕緊把人哄回家。


    她的手還碰著走廊的扶手,在熟悉的環境下仿佛時空穿越了,明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昨天,等她終於回過神來才知道早已六年之後,物是人非。


    眼睛有些酸澀。


    “唐黎心。”宮宸低沉的聲音突然嚇到唐黎心,唐黎心猛地回頭,有些猝不及防,她揉著眼睛,聲音也說不出的酸澀,“對不起,我有點失態了,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


    “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唐黎心低著頭,忍不住笑道:“還是在學校的時候好,尤其是高中的時候,無憂無慮,隻要書讀得好就能被老師寵著護著,什麽煩惱都沒有,沒心沒肺肆無忌憚的,偏偏那個時候不懂隻盼望著快點高考快點長大,脫離都是習題的高中生涯,等到了現在我回過頭才發現原來我最輝煌的時候居然是高中。”


    她在高中的時候愛吃不瘦,在高中男生們清奇的選美眼光她當真隻能算還可以,挺好看的,小家碧玉那種層次而已,但架不住她成績好,於是成績好的沒她漂亮,比她漂亮的成績沒她好,在一中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風雲人物。


    她忍不住陷入回憶了,笑著說:“高中的時候特別嘴饞,抽屜裏曬滿了零食,平常出門的時候書包裏也帶著巧克力,體重早破了百,我還擔心是不是自己永遠都減不下去了,沒想到反而是現在達到了我人生中體重的最低值。”


    “是瘦了。”宮宸上下掃了唐黎心一眼,低聲道:“你應該再多吃點,胖點比較好看。”


    “我覺得我這樣也挺好的啊,都不會再想著減肥。”唐黎心想了想補充道:“我記得高中的男生最常跟我說的話就是你應該再瘦點。”


    “那是因為他們思想層次太幼稚了,等他們到了我這個年齡就該知道胖點的好處。”宮宸的語氣頗有深意。


    明明相當意味深長,但是唐黎心看著宮宸這樣衣冠楚楚,高冷疏離的模樣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就算沒有聽錯她也一定是想多了。


    她這邊還在糾結宮宸的話,宮宸已經在試著能不能打開窗戶。


    “宮……宮宸?你是在嚐試打開窗戶嗎?別試了,寒假的時候班上的值日生都會把窗戶關好鎖好,就算值日生忘記了來檢查的老師也會鎖上的……”


    嘩啦一聲,窗戶開了。


    唐黎心:!!!


    上一秒還勸著宮宸的唐黎心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宮宸幾步就從窗戶翻到班級內,他長期鍛煉,體力良好,加上腿長個高,窗戶打開後這點高度就不算什麽,一翻就進了班級。


    “唐黎心,過來。”宮宸站在唐黎心以前所在的班級內,鳳眼眯了眯,對著唐黎心開口道。


    “等,等等——我,我……你讓我也翻進去?”唐黎心站在教室外,隔著窗戶不可思議的看向宮宸。


    宮宸已經麵色平靜的從教室內拿了一張椅子遞給唐黎心,意思再明確不過。


    “這樣不太好吧,等等,我真的要翻過去。”


    “踩著椅子爬上來,我抱你下來。”宮宸看著唐黎心,催促道:“快點,唐黎心。”


    平常教育龍鳳胎時一臉陽剛正氣,規矩乖巧的唐黎心唐媽媽前一秒還想著這不太好吧,後一秒已經踩著椅子爬了上去,被宮宸從窗上抱進了教室。


    她居然進來了?


    她真的進來了!


    唐黎心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沒關係嗎?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從小到大除了早戀以外都還算尊師守紀的唐黎心有種做了壞事的心虛感,但更多的是來到記憶中班級的興奮感。


    其實和記憶中還是有一些不同的,以前畫黑板報的宣傳委員是個小個子的女孩,踩著椅子拿著粉筆畫出鮮明豔麗的色彩,寫的也是一手漂亮的粉筆字,而六年後這個班級的宣傳委員更厲害了,直接上了水彩,色彩飽滿,一幅生動漂亮的水墨畫。


    “期末的時候黑板報也應該擦掉,一定是畫的太好了所以值日生舍不得擦。”唐黎心忍不住笑道:“我一班果然是人才輩出。”


    宮宸對這些藝術美術類的作品沒有什麽興趣,但唐黎心這樣說了他也順著應了聲。


    唐黎心看完了黑板報,目光被後排一張桌子給吸引過去。


    “一中的桌椅居然沒有換掉,這張桌子,這張桌子……”她激動起來,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氛圍當中,盯著桌子邊沿的刻字,當時為了怕自己的桌子被拿混,她特意的,不厚道的刻了個唐字。


    “哪裏?”


    “這張,就是這張桌子!”唐黎心興奮的拉著宮宸,手指著最後一排角落裏的桌子,她很激動很喜悅,眉毛彎彎,眼睛泛水,楚楚動人。


    宮宸分明沒看她指的桌椅,而是盯著她看,“這張?”


    “對,我以前用過的桌子。”她當然興奮,回憶當中的物品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整個人都快要沸騰起來,順手拿起桌上現任主人的一根筆神采飛揚起來。


    她太高興了,又蹦又跳,像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件,甚至抱著宮宸,對著宮宸又拉又扯。


    眼睛很幹淨,情緒也很幹淨,整個人都很幹淨。


    “唐黎心。”宮宸的聲音沙啞,突然響起。


    “嗯?”唐黎心回頭,去看宮宸。


    剛一回頭——


    啪嗒一聲她手上的那支筆掉到了地上。


    宮宸將她抱在了班級的書桌上,捏著她的下巴親了上去。


    腦袋嗡嗡嗡的鬧了起來,心髒又飛快的跳了起來,連高中時代都不曾出現過的,這麽大膽的被抱在教室椅子上親吻的情景居然會在她二十四歲的時候羞恥的出現。


    陽光傾斜的照了進來,冬日裏的輕風仿佛都溫暖起來,流連在親吻的這對情侶身上,嘩啦啦的翻開學生沒帶回家的課本,叮鈴鈴的撩起教室裏用來裝飾的風鈴。


    空無一人的學校,空無一人的教室,隻剩下她和他。


    唐黎心睜大眼睛,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時光倒置,她回到了高中的時候,一切才剛剛開始,一切都那麽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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