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纖夜睡在他的身邊,如同往常一樣,眉目放鬆,呼吸輕淺,睡的很沉。但若是仔細去看,則不難發覺,她這樣子和正常的入眠,差別還是很大。正常的睡著,稍微有些響動,人便醒了。可是像雲纖夜這樣子睡下去,即使受到再大的驚擾,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因為她是病了,而不是疲憊入睡。


    外室,大小奴才,烏央烏央的跪倒了一大片。


    沒人講話,沒人發出聲音,就連呼吸聲都被奮力遏製住。


    唯有一個比一個激烈的心跳聲,才泄露了這些人此刻真實的想法,遠遠不似撐出來的鎮定那般平靜。


    黃昏時,宗政玄如約返回,他答應了要和雲纖夜一同用飯,便不會失約。


    原以為等待他的是笑顏如花,不曾想又是昏昏沉睡的容顏。


    宗政玄的心情惡劣到了極致,隻是越是情緒波動大時,他反而沒有太多表情,更無斥責的話語。


    他隻是坐在床頭,一隻手攥著雲纖夜的手指,用自己並不溫熱的體溫,去溫暖更加冰冷的她。


    葵無走了進來,跪倒在地,“王爺,聖醫到了。”


    “請!”宗政玄的齒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不多時,聖醫走了進來,手上提著一隻木箱。


    他是醫者,又做慣了世外高人,平時沒那麽多心思去遵守什麽規矩。


    哪怕是見了這淩日國的攝政王,他也隻是微微躬身,算是見了禮。


    好在宗政玄也非拘泥之人,擺擺手道,“你可以開始了。”


    “請王爺到一旁暫坐。”聖醫皺著眉。床邊的空間有限,宗政玄氣勢極強,他坐在那兒眉眼認真的盯著,會幹擾到他。


    “不。”宗政玄卻是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您這樣,我沒辦法專心為王妃看診。”聖醫忍著氣強調。


    若是換成別人,敢如此幹擾他,怕是他早就一怒之下,拂袖而走,跪下求他,他都不看了。


    偏偏,這位爺,可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所以,隻能好言好語的商量著。


    “快點!她很不好!”宗政玄像是沒聽到聖醫的話,不耐煩的催促。


    “請王爺移步。”聖醫硬著頭皮,跟著也重複了一遍。


    雖然他也有武功在身,功力不弱,且是見慣了大場麵,與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所交往。可在宗政玄麵前,依然是被壓製的無法喘息。


    能違抗宗政玄的命令,還真的是從認真要為雲纖夜診斷病情的角度來考慮。


    “王爺擔心王妃的病情,甚是令人感動。然越是如此,您越應當多多配合,畢竟您非是醫者,守在一旁,除了幹著急外,也幫不上什麽忙。”


    聖醫的這番話,講的是相當的不客氣了。


    當然,不客氣歸不客氣,措辭上還算是講究。


    若是換成了別人,聖醫隻怕會扯著脖子開罵,一分麵子都不給留的。


    宗政玄眼底的冷色轉濃,聖醫寸步不讓。


    對話寥寥,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跟著心驚膽寒的不行。


    一方麵十分佩服聖醫的勇氣,竟然可以在宗政玄明顯不爽的狀況下,還步步緊逼,寸步不讓。


    另一方麵則是在擔心著,以宗政玄的個性,怕是真的會說翻臉就翻臉,到時候,一個聖醫哪裏能扛得住玄王的怒火,分分鍾就被秒成渣了。


    聖醫倒下了不要緊。


    床上還躺著一個昏迷的王妃呢,沒人給瞧病,玄王的火氣隻會越來越旺盛,直到將所有人都給吞噬的為止。


    就在劍拔弩張的氣氛,駭的所有人都快要沒法呼吸之時,宗政玄突然間,站了起來。


    聖醫向後退了一大步。


    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他大概還以為宗政玄想要做什麽,因此直接便躲開了去。


    誰知,宗政玄隻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向一旁走去。


    他居然真的讓出了位置,但並沒有走遠,就站在一個不會礙事的位置,默默看著。


    這是一種讓步,也是他所能讓步的極限。


    他渾身上下的氣勢都已經明確了自己的態度,那隨時可能會迸發出的怒火,也暗示了他不會太容易再繼續妥協下去。


    “多謝!”雖然宗政玄那樣的眼神,依然讓聖醫心底泛起莫名的不安,不過這種時候,他也知道沒辦法再做進一步的要求了。


    聖醫把藥箱子往地上一放,就坐在床的邊緣。


    醫術裏講究一個望聞問切。單是一個‘望’字,就令聖醫頻頻皺眉,嘴角不悅的抿了起來。


    “怎麽人瘦成了這個樣子!!胡鬧,簡直胡鬧!”他和雲纖夜是比較熟悉的,之前有過無數次交往,雲纖夜給他的印象,素來是外柔內剛,聰明狡黠,那是豎起大拇指都誇不盡的一等女子。


    何曾想到有天她竟會虛弱成了眼前的這個樣子,奄奄的躺在那兒,宛若被人抽了魂似的。


    “不怕,我來了,就不信找不出辦法,再把她養回原本的好氣色。”聖醫神叨叨的念著。


    也懶的再去考慮什麽男女之防,一把就將雲纖夜的手給拽了過來,指腹直接衝著脈搏按了下去。


    少傾,他發出一聲奇異的呼喊,“咦?”


    “查到病因了嗎?”葵無驚喜的問。


    “這脈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不強不弱,不快不慢,均勻和緩,節律整齊,並無病痛之兆。”他說著,又把雲纖夜的另一隻手給抓過來,依舊是按著脈搏,靜心診斷。


    結果,類似。


    雲纖夜看起來雖然很瘦,氣血也略有些不足,但單從診脈上來判斷,並不太過明顯的異常。這是最簡單的一個診療的步驟,就算是普通大夫,也太容易出錯。在醫學之上已有了極深造詣的聖醫,又怎會判在最簡單的問題上判斷失誤呢。


    “或許,是毒?”聖醫彎身在木箱裏翻了翻,取出了一根銀針,在火燭之上烤了烤,再用幹布擦的鋥亮。


    他抓著雲纖夜的手指,刺了一個洞。


    血滴,湧了出來。


    聖醫取了小碗,接住。


    他放在鼻端聞了聞,蘸了一地嚐了嚐,連連搖頭。


    周圍的人秉著呼吸,不知道他這又歎氣又搖頭又皺眉的是個什麽意思,不過怕打擾了聖醫診病的專注,並沒有人敢發問。


    “無毒呀!”聖醫歎息,雖然他是做出了如此判斷,但雲纖夜的事,畢竟還是要謹慎些,於是他再取了些藥汁出來,小心翼翼的魚雲纖夜的血融在了一起,眯著眼睛觀察,哪怕任何一絲小小的變化,都不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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