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讓大小姐隨玄皇叔回去,真的好嗎?”蘇摩先是歎了口氣,才說道。


    “不然呢?”雲千機同樣的歎了口氣,像他這樣的人,能夠有情緒上的波動已是很不容易了,更別提像這般牽動了情緒的低歎。


    “萬一,那人間的王爺看不透前因,將所有怨怒都施加在大小姐身上……”蘇摩的話,巧妙停住,他給出的提醒,已經表達清楚了。


    “萬般皆是命,既是注定有此劫難,也隻能是如此。”雲千機擺擺手,意思是他已考慮清楚,不必多說。


    “但是,您別忘了,大小姐的身體並不很好,最好還是留在雲頂天宮悉心治療,如此,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蘇摩並不是人,講起話來也不太懂的迂回規避。


    他隻會實話實說罷了。


    “你也說了,隻不過是一線生機而已,留在這兒,不過是勉強延續她的性命,說不上什麽時候,身體的惡化無可控製時,真的是再無回天之力,而這個過程,絕不會超過半載。”雲千機的雙瞳中央一片迷蒙之色,沒有情緒波動,就像是在冷冷的敘述一件屬旁人的無關緊要的事。


    “即便是那樣,也有半載的命可以活。她此番離開,若是再動用力量,為那玄皇叔行逆天之法,強行續運,用不了多久,她一定會倒下去。大少爺,這個妹妹,不是你心底裏最最在乎的嗎?老爺也曾說過,要不計一切代價,保住她的命,這些,難道你都不在乎了嗎?”蘇摩的直來直往,似乎根本不需要顧及到雲千機的心情。再殘忍的事實在他口中也隻是平淡而無關痛癢的敘述而已,因為他並不是人,從沒有人天生而具有的七情六欲,連自己都不懂的傷心的滋味為何,又怎會顧及去傷別人的心呢。


    “保她的命?談何容易!”雲千機搖了搖頭,“天命不可違,人命不可爭,或許,爹的選擇本就是錯了,一切,隻需要順其自然便好。”


    妖花蘇摩一臉驚奇,仿佛不敢相信,這些話竟然是從雲千機口中說出來的。


    不過,仔細一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雲千機素來便是這樣的性子,若真的兒女情長的計較起來,反而不是他的為人了。


    “隻是,可惜了,大小姐的天份極高,若是能保住性命,或許她真的可以成為接替我守護這雲頂天宮的那一個。”妖花蘇摩連連搖頭。


    他被困在此間太久太久,無時無刻不在心心念念的有一人能出現,將他取而代之,讓他有脫困的一天。


    剛剛在那扇門內時,他心底百轉千回,想了又想,每個念頭都是要保全了雲纖夜。隻是,這太難太難了,難到了連想都不必多想,因為純屬是浪費時間。


    “蘇摩,你踏踏實實的守在這兒吧,其實,外邊的世界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般美好,或許你出去走了一遭才會發現,留在此處,會更加的適合你。”雲千機話中有話。


    妖花蘇摩摸摸鼻子,“那也需要走出去以後,親眼看過以後,才能確定。我已數百年沒有見過外邊的風景,現在所想所期待的,全都如此。”


    “我明白。”雲千機拍了拍他的肩,並沒有更多的安慰。


    他轉身,正要離開。


    身後,蘇摩悠悠開口,“對了,為什麽要對大小姐有所保留?”


    雲千機腳步停住,不過,僅僅隻是一秒,之後他又立即舉步向前而行,似乎並沒有停下來回答的意思。


    “你之前向老爺承諾過,時機一到,就向大小姐坦白一切,不是嗎?”天時地利人和都已在了眼前,而雲千機卻沒有完成承諾的想法,這一點在蘇摩看來,簡直是不可理解。


    承諾,有承擔有許諾,一字千金。


    他可以為了一個諾字,困守雲頂天宮數百年,便可以看出,他對這個兩個字是有多麽的看中。


    “或許,時機並未真正來到。”雲千機的聲音在很久以後,才遠遠的飄了回來。


    “什麽時候才是時機已到?”蘇摩追問。


    “很快。”雲千機揮了揮手。


    雲頂天宮,再次恢複了一片不可打破的沉寂。


    沒有得到準確答案的蘇摩,身影逐漸變淡,緩緩消散而去。


    時間,或許才是真正的答案吧。


    一出了雲頂天宮,雲纖夜就被宗政玄橫抱而起。


    她驚呼了一聲,正打算要問,卻換回了一記頗為沒好氣的凶狠冷斥,“閉嘴。”


    他為人很冷,但極少會喜怒形於色,更不會突然將情緒投向她而來。


    雲纖夜明顯是愣了一下。


    而宗政玄卻是趁此時機,抱著她快速的朝下方疾行奔跑而去。


    兩側的景色,依然是雲海濤濤,巍峨壯闊的樣子,雲纖夜的注意力總會在不經意間移轉過去,微微走著神兒。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在看到了下三重天的那一塊巨石時起,雲纖夜的鼻端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濃重,窒息,令人不安,且正是從貼著自己的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受傷了?”明明不打算跟他說話的,但就那麽自然的脫口而出了。


    “哼。”他的鼻端發出一聲輕響,好似回答,又好似隻是沒有回答。


    居然,也在生氣呢。


    “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雲纖夜的要求,不止沒被同意,反而換回攬抱更緊力道。


    他仿佛是要將她給勒進自己的身體一般,手臂繃緊出一絲弧度,摸上去硬的像是一塊石頭。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你受傷呢,帶著一個人的重量堅持不了多久。而且,從來時的路程來判斷,若是想要離開這裏,還需要走上很久,玄……玄皇叔,你最好還是保存著些體力吧。”親昵的稱呼,到了嘴邊卻不由自主的變成了客套的尊稱。


    她和他之間,終究是橫著些什麽東西,化為一座不容易打破的屏障,無法立即回到了從前那般自在的相處。


    隻是她的體貼,再次換回了更加沒好氣的兩個字:


    “閉嘴。”


    從音調和情緒上來判斷,他已動了真怒,隨時可能爆發開來。


    好吧,雲纖夜經過了一絲權衡,決定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於他。


    她垂下頭,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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