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敢看段小六已然合不上的雙眼,在那黯淡無光的雙瞳之中,光澤永遠消失。


    他死了。


    真的死了。


    而或許,段小六不來提醒她要注意危機來臨,或者由她去開了那扇門,正麵迎上,或者死去的人,就會是她了吧。


    雲纖夜從沒想過自己會死。


    她本是死而複生穿越來到這世界上,在她身上遭遇了一係列的神奇遭遇,她開啟了雲氏嫡女的血脈之力,能觀人氣運,感知未來。雲纖夜隱約覺得的自己既然用那麽特殊的方式來到此處,命運必定為她安排了某種特殊的際遇。


    一路走來,遇到了很多麻煩,但最終也都是有驚無險,逢凶化吉。


    所以,她真的沒想到過自己也會死的。在某天,像是段小六這樣,忽然間倒了下去,夢想、光榮、未來,全部化為雲煙,再與她無關。


    宗政玄迅速的趕了過來,他本也沒走遠,正在對麵的房間與手下交代事宜,聽說雲纖夜這邊出了狀況,便立即趕了過來。


    走到門邊,看到的是雲纖夜坐在了那兒,懷裏抱著一個死去了的少年,手上、身上,全都是血,觸目驚心。


    “受傷了嗎?”他眼神寒意湧動,直接蹲了下來,仔細的在她身上檢查。


    “玄,你來了?”雲纖夜的眼神霧蒙蒙,看著他,眼中滿是一些虛弱的東西。


    他抬起她的手,她便手臂軟軟的讓他抬。


    他把她攬過去,她就沒了力氣,軟軟的貼向了他。


    像是嚇壞了。


    不過,宗政玄卻知道,她絕不是驚嚇過度,而是在發怔。


    “鬆手。”他捏住了段小六的肩膀,想要將人從她的臂彎之中拖走。


    “玄,今天這隻箭,本應該落在我身上。”她抓緊了段小六,不肯放開。


    “你確定?”宗政玄露出了深思之色。


    “我確定。”感知術從不會無緣無故的跳出來示警,那畫麵是在事情發生後才出現,這又是一個意外的細節變化,她腦子很混亂,一絲細節若隱若現,她想抓到,但她情緒過於激烈,所以無法做到。


    “繁華!!”殺氣騰騰的一聲呼喊,繁華應聲而現身。


    “主子?”


    “去查!!”命令雖短,但那是不容置疑的死令。


    “是!”繁華也知事情有多嚴重。


    “把段小六帶下去吧,他救了本王的女人,厚葬,撫恤他的親人。”宗政玄看似是在對繁華所說,但卻是在安撫雲纖夜的呢。


    “是!”


    繁華半跪下去,雙手謹慎的拖起了段小六。


    雖然他隻是個店小二,但他值得敬重。


    “王妃,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會對他更好。您放心,屬下一定安排妥當,他的家人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可以說,段小六以自己的生命,給他的家人換回了一個嶄新的未來。


    至少從此以後可以脫離賤籍了吧,這可是件特別不容易達到的事,一家幾口,子孫後代,從此可以讀書,擁有從前意想不到的一切。雖說沒辦法換回段小六的命,但那已是最大的程度的安撫了。


    “好。”雲纖夜慢慢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緒。


    段小六被帶了出去,她卻仍是坐在了地上,雙瞳中央染上的紅色,久久不能消退。


    “帶你去洗一洗,好嗎?”宗政玄用的是詢問的語氣。


    她就貼在了他的胸口,不吭聲。


    他也不再多說,將人橫抱而起。


    幾個侍衛在前邊開路,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出了命案,後邊院子裏的客人早已被‘客氣’的請到了前廳去,利用這一段時間,由玄王府的侍衛來負責善後。


    若來來飯莊傳出了命案,必是對飯莊的生意造成了致命的影響。打開門做生意,客人們最忌諱的便是這些。


    雲纖夜在懵著,宗政玄卻已是在替她做出了考慮,一切悄然無聲進行當中,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房間之內,熱水和木桶已然準備妥當。


    宗政玄將她托放在椅子上,輕聲問,“把衣服換下來吧。”


    “好。”她抬起了髒兮兮的雙手,手腕上沾著大片的幹掉了的血跡。


    那表情,那姿態,分明是賴著要他來。


    雲纖夜平素裏很少會如此。


    偶爾軟弱上一次,真讓人的心都揪起來了。


    宗政玄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指,開始幫著她擦拭起來。


    一個從來不懂得伺候人的男人,帶著一種奇妙的小心翼翼的姿態,輕之又輕,仿佛她是易碎的娃娃般謹慎對待。


    “玄,我欠了他一條命。”雲纖夜像是比抽空了力氣。


    “我們另外找個方式來補償他,他不會白白的死去。”宗政玄揉了揉她的長發,將她放入浴桶以後,自己跟著坐了進去。


    特別命人取了最大隻桶子,即使容納了她和他兩個人,也不顯的狹窄。


    他讓她背對著自己,身子輕輕的向後倚了過去。


    雲纖夜的身子僵硬了一會後,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還有什麽,能補償的了他一條命呢?他還那麽年輕。”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宣泄的太多的情緒,雲纖夜也在克製。


    “什麽都沒有你更加重要。”他骨子裏沒有太多悲天憫人的念頭,隻要她在,隻要她好,別人怎樣,他不會放在心上。


    心中似乎還在覺的,幸好死去的人是另一個,而不是她。


    他耐心的幫她擦洗著頭發。


    熱水的溫暖,他的堅持,逐漸讓那些不安和內疚平緩了下來。


    她沒有再說話,身子軟的不行,過了一會再看,她竟然已經睡著了。


    沐浴完畢,他把她抱了起來。


    雲纖夜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信任的問,“洗好了嗎?”


    “好了,現在要幫你擦頭發。”他點頭。


    “我自己來吧。”她懶洋洋的客氣。


    “我來!”他斬釘截鐵的答,沒有質疑的餘地。


    “好呢。”好吧,其實她隻是單純的客氣客氣而已。


    既然他堅持,她怎麽會去奪其所好。


    等頭發都擦得幹淨,外邊有人送來了幹淨的衣服,雲纖夜聽到那人在小聲的報告,說段小六的遺體已經被處理好了,由官府出麵代為處置,來來飯莊則會給予豐厚的撫恤,孫掌櫃那邊得到了指示,他知道應該怎麽處理好這些事,無須覺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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