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多疤啊。”早已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也忘記了自己畏懼和害羞,她半蹲在他麵前,湊近了仔細的看。


    刀傷、劍傷,大傷、小傷,新傷、舊傷……傷疊著傷,傷蓋著傷,竟沒有一處是肌膚完好。


    他不是高高在上富貴王爺嗎?


    尊貴不凡,高高在上,錦衣玉食,萬人簇擁。


    為什麽那一襲錦衣之下,竟然裹著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他。


    若非親眼所見,雲纖夜絕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沒事。”宗政玄攏了攏衣服,“你身後的包袱裏有本王的衣服,取來,幫本王換上。”


    雲纖夜的眼眶明顯紅了不少,用力咬住了唇瓣,不知有多少話想要說,但卻沒辦法說出口。


    她記得‘預言冊’內曾不斷的提及玄王為爭奪帝王所做的努力,他身上沒有凡人的運,雖然後天造足了勢,始終是沒辦法彌補。


    原以為所謂的失敗,是不停的努力而沒有收獲,是一連串的失落和傷懷,是心理上的接二連三的打擊,但雲纖夜沒想到的是,他承受著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許多傷害都被他深深的藏了起來,用冷淡平靜來粉飾太平。


    “纖夜,去取衣服來。”宗政玄的聲音放柔了許多。


    “好。”她心疼的厲害,但並沒有選擇用言語去安慰他。


    玄皇叔並非是尋常人,他心智堅定,頭腦清醒。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有足夠的理由去支撐著他堅持下去。


    而她,實在是沒有立場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對他的堅持做出評價。


    她捧著那一套錦衣返回他身邊時,宗政玄已經將傷口和疤痕一起用內衫給蓋住了。


    雲纖夜幫他換衣時,他的動作非常迅速,完全沒有管會不會拉扯到傷口,便將衣服穿戴整齊。


    “你看到的一切,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不然,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他口氣有些惡劣的提醒。


    若是換在平時,雲纖夜早就火大的不行了。


    但是,在不小心發現了玄皇叔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隱藏著的磨難辛苦時,她火不起來,更沒辦法發怒。


    “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玄皇叔,你放心。”


    “很好。”宗政玄應了一聲,抬起車窗,默默的放著馬車內的血腥味和藥氣。


    雲纖夜則是仔細的把染了血的衣服收拾起來,塞進小包袱,再藏進暗格裏,等到適宜的時候,自然有人過來清理,全部用操心。


    兩個人沒有再交談。


    一直到了馬車停下來,都還保持著一種奇妙的沉默。


    “‘錦華園’到了。”雲纖夜鬆了口氣,鎮定自若的施禮告別,“多謝玄皇叔的好心搭載,時辰已到,我先下車了。”


    一直閉著眼養神的宗政玄忽的張開了眼,“等等。”


    “還有事嗎?”雲纖夜疑惑的問。


    “本王先走。”宗政玄眼底有著堅決。


    雲纖夜,雖然本王並不相信‘好人有好報’這個說法,但是,本王也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你流露出的那些關心,真誠無偽,雖然本王並不需要,但總是要為你做一些什麽才好。


    罷了!


    接下來的事,就全當是還你塗藥包傷之情,你我兩不相幹。


    他越過她,走在了最前。


    早有宮中的小太監一路小跑著過來,打開了馬車門。


    宗政玄眼中神倨傲,走下馬車。


    他的身畔永遠存在著著一抹與生俱來的威嚴氣場,淡而疏遠,令人心生敬畏。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嘩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矮了一截的人的後腦勺。


    宗政玄的眼神淡淡的掃過,隻一眼,卻宛若看清楚了每一個人,眼神之中的冰冷令人有種退避三舍的衝動,不少人因此默默的把頭壓的更低些,直覺想要降低存在感。


    玄皇叔一到,全場鴉雀無聲。


    他轉過身,來到馬車前,揮退下人,親自扶著雲纖夜走了下來,確定她站穩了,才收回了手,淡淡道,“免禮。”


    雲纖夜窘的要命,站在玄皇叔的身畔,她的壓力好大,肩膀上壓了三座大山似的。


    諸多眼神,不動聲色的落在她這邊,驚訝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不解者有之。


    她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還得硬著頭皮苦撐著,畢竟是非常公開的一個場合,玄皇叔在給她托著麵子,她得接著。


    “進去了。”宗政玄宛若沒有注意到那些異樣,垂眸淡淡的瞥了雲纖夜一眼。


    “是。”雲纖夜眉目微斂。


    自是不敢與玄皇叔並肩而行,她慢行了半步,跟在他身後。


    葵無不知何時換下了侍衛服飾,改為侍女打扮,跟在雲纖夜身邊,找了個機會悄悄耳語,“王爺命屬下來伺候大小姐。”


    從雲府帶來的侍女還跟著馬車一起被撂在半路上等著人去接呢,名門貴女身邊沒有丫鬟陪著容易招人詬病,玄皇叔這樣的安排相當的貼心啊,雲纖夜的心中有一道暖流滑過。


    走的遠了些,身後的議論聲嗡嗡響了起來。


    “雲貴女怎麽是和玄皇叔同乘一輛馬車?雲家竟然搭上了玄王府?”


    “雲大小姐手腕很強嘛,但仍是很可疑啊,她的名聲可是‘響當當’的在外呢,這種女人就算是送上門去,玄王府那邊應該也會有所考慮吧。”


    “這其中必定另有玄機,哼,眼見不一定為實,有些玄妙若是未參破,就是拿來蒙外人哪。”


    “男女之事不好說啊,玄王剛剛那一扶,把姿態做的很足呢。”


    “之前就有傳言說雲家已歸屬於玄王一脈,如今看來,傳言倒也不一定為假,且看看再說——”


    那些聲音不大不小,隱隱約約隻能聽一個大概,可真的回頭去看,卻是找不到是誰在講。


    “大小姐,小心腳下。”


    葵無的提醒,打斷的她的思路。


    抬眸望過去,卻見葵無搖了搖頭,意思是讓她不要在意,顯然也是聽到了身後那些人的議論聲。


    雲纖夜不自然的朝著玄皇叔望過去,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精致的側臉,神情很是模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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