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在經濟技術開發區公安分局院內停下,小張押解著葉詔進入二樓的審訊室,與上次不同的是,王緒安親自主持審訊。在王緒安的印象中,葉詔城府深沉,做事滴水不漏,譬如像上次陳力強案就一直沒有查到他的罪證,隻抓獲了史大偉,甚至連史大偉也是自己來自首的。


    “說說你要自首哪件事?”王緒安不確定他要自首什麽,因此用了哪字。


    “殺陳力強,是我命令史大偉做的,因此真正的凶手是我。”


    王緒安沉吟,在一旁記錄的小張忙道:“葉詔,你現在為什麽自首?”這同樣是王緒安所好奇的。


    “良心不安。”


    “那還有呢?你還做了哪些事?一個陳力強應該不能讓你來自首。”王緒安望著他,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葉詔是陳力強案主謀的情況下,而且又有史大偉自認是殺人凶手,葉詔基本是安全的,警察無法抓他,所謂良心不安也隻是一個幌子,必是有特殊原因。


    “我傷害了風鈴,我手上沾滿血腥。”聽到風鈴的名字從自己嘴裏說出來,葉詔的眼睛又變得濕漉漉,他想扭過頭,但是目前情況不允許。


    王緒安點頭,目光直視葉詔,但是相隔三四米,他沒有看見葉詔眼中的濕意。


    “你怎麽傷害風鈴?”


    “我因為易乘秋的死亡而深恨風鈴,今夜我潛入她的家中,打暈她,將她帶到人羲公司的解剖車間,準備將她進行活體解剖,在解剖前,我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摧殘,將她的頭皮整塊生扯下來,並毆打她,致使她陷入昏迷。”


    “你簡直不是人。”小張怒道。


    葉詔沒有生氣,他也在生自己的氣,繼續道:“另外,人羲公司的屍源途徑非正常渠道,所有屍體中,隻有少數屍體符合捐獻,其他的全部來自交易,交易對象是各地民營殯儀館,另外在外省還有一個地下屍體交易市場。”


    “什麽?”頓時王緒安和小張都大吃一驚,小張驚得更是握不住手中的筆。


    人羲公司的屍源不正規,王緒安和小張都曾聽風鈴說過,但同樣沒有證據,可沒想到葉詔居然連這個都承認了,還曝露出外地存在一個地下屍體交易市場,他自首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呢?


    “上回給你們看的捐獻合同是假的,與殯儀館和地下屍體市場的交易合同藏在化奇銀行的保險櫃中,櫃號225,密碼676050。至於那些屍體身份,我的辦公桌上有一隻玻璃瓶,那些幸運星裏寫著他們的名字。”


    葉詔說得酣暢淋漓,當他說完後自己先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開始感到困倦,但仍然努力克製著,隻要意識一鬆泄,他就不再是他。


    “這麽說烏林鎮的裸體男屍確實是你們公司在運輸途中遺失的?”小張急急地問道。


    “是,所以我沒有安排人認屍。”


    “我現在完全不明白你為什麽自首了?你很清楚,我們沒有任何對你不利的證據,所以你自首的目的是什麽?現在可以說了嗎?”王緒安目光炯炯,他自認目光如炬,可還是沒看穿葉詔。


    “想去另外一個世界。”葉詔笑起來。


    這更令王緒安和小張不能相信了,兩人對視一眼,小張心領神會,要請精神病院的醫生來會診。


    “無法理解,但是先請你在案卷上簽字按手印。”


    王緒安摸著鼻梁,這可是他生平中最順利的一次審訊,嫌疑犯痛痛快快講述自己的罪惡,而且毫無掩飾。


    “小張,你找幾個人一起送他去看守所。”


    再次走出公安分局,天空已有微亮,黎明來了,葉詔眨著眼睛,倦意侵襲,但是現在沒有可擔心了。


    把風鈴交給韓願,把自己交給監獄。


    王緒安目視警車駛去,他乘上另一部警車趕去協合西院,他很擔心風鈴的傷勢。趕到手術室時,韓願正在走廊上徘徊,直到此時還沒有醫生和護士出來過,他也並不知風鈴的情況。


    “小韓。”


    “王局,你怎麽又來了?”韓願迎上去。


    “風鈴還沒出來嗎?”王緒安向手術室看去。


    “沒有,沒有一個人出來,也不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韓願滿臉焦急。


    “葉詔沒和你說嗎?”


    “說什麽?他什麽都沒說,然後你們就來了,把他帶走了。奇了個怪,他自首?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都糊塗了。”


    “葉詔給我打了電話,說他要自首,讓我來協合西院,我一來便看見你也來了。”


    “他在搞什麽鬼?”韓願皺著眉頭。


    “搞什麽鬼我不清楚,但是他交待了陳力強是他主謀,是他命令史大偉毒殺陳力強,也承認人羲公司屍源途徑違法,是與各地民營殯儀館和地下屍體市場交易,還交待了真正交易合同放在化奇銀行的保險櫃中。”


    “那他腦袋是缺了根什麽筋,怎麽無緣無故自首,還把這些秘密都說出來。”


    王緒安瞅著韓願,想著是否把風鈴的情況也說一說,但是又怕韓願急躁的脾氣。


    “風鈴怎麽還不出來?不知受傷嚴不嚴重?該死的葉詔,我絕饒不了你。”韓願握拳砸著牆壁。


    算了,還是不說,等風鈴出來他自然知道,現在說了,他說不定會把手術室拆了。


    王緒安打消了告訴他關於風鈴的情況。


    手術進行了很長時間,王緒安不能在醫院久等,便先趕回分局,囑咐有事讓韓願通知他。於是,手術室門前又隻剩下韓願,他倚靠在門前,將耳朵也貼在門上傾聽,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有好幾撥手術病人被送出來,但都不是風鈴。


    韓願心急如焚,按照常理推測,手術時間越長,說明病情越危險。


    窗外又是深夜,溶溶的夜色,月光明亮,幾株金桂散發著幽香。


    韓願看著手機,時間是11點45分,還有一刻鍾便又到淩晨,這距離他趕來醫院已經快過去20個小時。需要這麽長時間做手術,風鈴多半是命不保了。


    這麽一想,韓願癱軟在地麵。


    推車軋過地麵發出的吱吱聲在門內響起,霎時吱地一響,門從裏麵打開,兩名護士推著推車,一名護士舉著輸液瓶,還有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跟隨。


    “咦!你坐在這裏幹嘛?咦!那個頭皮撕脫病人的家屬呢?”護士瞅著,沒有發現葉詔。


    韓願站了起來,推車的人除了臉,全身都在白色的褥子裏麵,麵部罩著氧氣罩,頭上包紮著敷料,看不出來具體的長相。


    隻是傷成這樣了,真慘!


    “家屬不在了?這還要給他交待病情呢。”護士又問道。


    韓願咳了一聲,道:“請問裏麵是不是有個叫風鈴的病人?”


    “風鈴?這不就是嘛!搞半天,你就是家屬啊,你怎麽一直不吭聲?”護士朝著推車上努嘴。


    頓時韓願大吃一驚,原來推車上被包得看不出五官的病人居然就是風鈴,他握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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