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人。


    風鈴駭到了,剛才太慌亂竟然沒發現在這金屬箱子中還藏著一個人,而且這個人一直靜悄悄隱藏在金屬箱子中,他是早在這間廠房裏?那麽他一定看到了自己的舉動。


    事情太突然,風鈴甚至忘記了尖叫。


    兩雙眼睛在濃濃的黑暗中對視,除此之外什麽也看不見。


    幾十秒的慌亂後,風鈴鎮靜下來,畢竟她也是曾經曆生死大劫的人。她看著那兩點光亮,從這兩點光無法分析出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是,那眼中的光芒像天上的星星。


    兩個人都靜靜地側身躺在金屬箱子中,沒出聲,傾聽彼此的呼吸聲,風鈴的心狂跳,差不多達到了120次每分鍾。


    “你是小偷?”猶豫許久,風鈴先出聲了,這個人隱藏在這裏,多半有可能是小偷,來廠裏偷東西。


    “你也是?”黑暗中有男人輕輕的聲音傳出。


    風鈴臉一黑,這什麽話,對方把自己也當成了小偷,不過也好,不會暴露身份。“幸會幸會。”風鈴嘿嘿笑了兩聲,顯得頗為老江湖。


    “幸會。你偷到什麽東西沒有?”


    果然是個小偷。


    “沒,所有門窗都關了,恰好這間廠房門沒鎖嚴實,我就進來了,還沒站穩,這不,馬上外麵有人來了。對了,你呢,偷到啥?”風鈴膽壯起來,對方是個蠢小偷。


    “和你一樣,什麽都沒有。”


    對方歎著氣,瞬間風鈴的腦中浮現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小偷模樣,尖尖的臉,尖尖的下頜。“喂,我們這麽有緣,不如交個朋友吧?”


    “好,我還從來沒有小偷朋友。”


    對方的聲音中有絲竊喜,風鈴一臉無語,好在四周一團漆黑,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金屬箱子雖然寬大,仍容納兩個成年人的身體,但是當箱蓋蓋下來後,裏麵的空氣就捉襟見肘了,風鈴推開箱蓋坐起來,然後對方也坐了起來。


    風鈴瞧著那猶如浮在黑暗中的兩顆星辰,摸出手機,調出手電筒模式,明亮的光線在石屋中綻開,隻見離自己一米多遠的地方坐著一名男子,光落在他的麵上,隻見黑一塊白一塊紅一塊。


    見光照過來,那男子拿手遮擋光線,似乎害怕風鈴看見他的樣子。


    “幹嘛呢?都說做朋友,你躲什麽?”


    “好吧。”


    男子語氣中有無奈,風鈴聽得好笑,這男子表現得總是很委屈,在遷就別人,這種人怎麽能做小偷。


    不理解。


    男子轉過頭,手機的光完全聚集在他的麵孔上,頓時風鈴嚇了一跳,這是一張恐怖的大花臉。“鬼啊——”剛才沒有喊叫的風鈴終於叫出來。


    “別喊。”男子適時捂住她的嘴。“我不是鬼。”


    “嗯,你不是鬼。”風鈴望著他,下意識地重複他的話,是的,他真不是鬼,這是京劇臉譜,不過男子不是戴著臉譜麵具,而是像京劇演員一樣在臉上勾了一張栩栩如生的臉譜。


    男子勾的是張飛的臉譜,叫做花三塊瓦臉譜,額頭上的黑方塊麵積大,直通發髻,眉毛是描一個黑色套灰半圓形裏麵點一個黑色套灰圓點,然後在半圓上勾七條黑線,眼窩同樣是黑色,覆蓋住原來的眉毛和太陽穴部位,鼻梁從上至下畫一黑線,再用黑色勾出八字胡須,最後在麵頰處塗上粉色。


    風鈴回過神,撫摸著胸口道:“我說你下次能不能別畫臉譜了,人嚇人,嚇死人,你蒙麵也行,戴麵具也行。”


    “這樣安全。”


    “我叫風鈴,你叫什麽?”


    “阿難。”


    風鈴沒聽清,又問了一聲,這才聽明白,道:“阿難,跟隨佛祖的那個阿難,被摩登伽女迷戀苦苦糾纏的阿難?”


    “多難之身,所以叫阿難。”


    風鈴沒空探討他的名字由來,此時要趕緊出去,以免那保安卷土重來。“阿難,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可別被別人發現了。”


    兩人從箱子裏爬了出來,風鈴走到大門處,按下牆壁的開關,隻見感應門又緩慢升起,門外夜色溶溶,萬籟俱寂。


    “阿難,我們分頭離開,這樣被發現其中一個,另一個人也能逃走。”


    “好,你小心。”


    風鈴點點頭,貓腰沿著牆壁前行,行不多遠便瞧見一名保安在牆角下盤腿而坐,風鈴定睛一看,正是剛才進入儲藏固化車間的羅誌方,此時他正聚精會神地打手機遊戲。風鈴遠遠地瞧了一眼,應該是在打王者榮耀。


    此路不通,風鈴向東繞行百多米,避過監控,十分鍾後安全回到總經理辦公室,但令她吃驚的是,辦公室裏的燈居然是亮著的,這說明有人來過了。


    辦公桌上的東西沒動,抽屜裏的包也在,沒有缺少什麽。


    衛生間裏傳出嘩嘩的水流聲,有人在裏麵。


    風鈴幾步奔到衛生間門前,伸手猛地推門,果然裏麵有個人,正站在盥洗室前洗手,當門推開的刹那,那人也回過頭來。“葉總,你怎麽在這裏?”


    “來拿一份文件。”溫柔的聲音隨著他的嘴唇的啟合而綻放了,他的整個麵目都在舒展開,像遊弋在湖水中的蓮花。


    “你打個電話給我,我給你送到家就行。”


    “不用。”說著,他伸手去擦額頭,一泣水珠從茂密的發絲的滴下來。


    “那你來了多久?”風鈴有些忐忑不安。


    “剛來。”葉詔拾起椅子上的公文包,向門走去,忽然他回過頭,道:“你剛才去哪裏了?”


    風鈴心中一怔,果然問這個問題了,好在她已經準備好了答案。“今晚的月色很好,我去賞月了,葉總,你不覺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嗎?”


    “今晚的月亮不夠圓。”


    “月光夠好,在城裏可看不到這麽敞亮的月光,真清幽,適合夜中徘徊。”


    “你很詩意。”


    “當然了,女人本來就是一首詩。”風鈴笑得花枝亂顫。


    “以後,以後夜裏不要亂走。”


    風鈴愣了幾秒,這話的意思是,莫非葉詔發現了自己的行動在提醒自己。“我就在餐廳那塊空地上,那地方我能去吧。”


    “能去。”


    “葉總,我有一句話想講。”


    “你講。”


    “我來廠裏上班也有一周多,但是我對廠裏一無所知,我覺得要做好總經理秘書,就必須知道廠裏的各種業務和工作流程。”


    “所以你的意思?”葉詔瞧著她。


    “想請葉總明天帶我參觀廠區。”風鈴說了出來。


    “如果你覺得參觀廠區與你的工作有關,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那太謝謝你了。葉總,我知道你忙,或者讓劉經理帶我參觀也是一樣的。”風鈴喜出望外,隻要有機會參觀廠區,就算沒人帶著也是一樣。


    “明天我安排,很晚了,你早點休息。”葉詔不再說,轉身離去。


    風鈴激動壞了,高興過後不免又怪自己不早點提出這個要求,是的,光明正大提出來才不會引人懷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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