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月餅每走出一步,青石地麵石屑紛飛,留下半寸深淺的腳印。被蠱術操縱,凶殘無比的山魈群,如同老鼠見了貓,畏畏縮縮的聚成一團,“吱吱”叫著,視線閃避著魔神降臨般的月餅。


    “萬蠱之源,皆出自然;眾生循環,周而複始。”月餅立於大堂中央,高舉雙手,低沉有力地吟唱出一段完全聽不懂、類似於咒語的音節。


    幾縷薄薄的淺白色氣體,從他的指甲縫裏飄溢而出,匯聚在頭頂形成很柔和的白色氣體。再仔細看,這哪裏是什麽氣體?分明是許多類似於絲狀的真菌相互糾纏,在月餅越念越快的蠱咒聲中,升至大堂橫梁位置,如同霧團彌漫覆蓋。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本非蠱物,回歸本體吧。”月餅緩緩垂落雙手,隆起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複常態,烈焰般燃燒的鳳凰紋身,由紅變淡,直至消褪不見。


    那團真菌形成的霧團,化成無數條細長白線,順著每隻山魈的口鼻,飄了進去。


    山魈們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保持著各種姿勢僵直不動。片刻,山魈們表情異常痛苦,“吱吱呀呀”慘叫著,狠命捶打腦殼,嘔吐著腥臭的黑水。在匯成一片、類似於指甲蓋劃過黑板、讓人牙酸的“悉悉索索”聲中,山魈們的耳朵、鼻孔、嘴裏,一團團真菌形成的霧團,包裹著爬出無數條翠綠色蛆蟲形狀的肉條。


    “砰砰砰”,霧團爆裂,肉條也炸得稀爛,連點兒肉渣都沒剩下。


    “控製山魈的蠱蟲,解除了。”月餅轉過身,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


    我這才看到——月餅臉色煞白,嘴唇泛著青紫色,眼睛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憊。


    “哼……所謂蠱王,居然用最珍貴的蠱氣,解救這群無知的異族。”陶清懷背著手,悠然地踱著四方步,譏諷地笑了,“你這種婆婆媽媽的性格,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凡是生命,就值得珍惜。”月餅標槍般筆直的背脊略略佝僂,雙腿輕微地哆嗦著,“當然,除了你這種根本不配叫做生命的東西。”


    “你的蠱氣已經耗盡,居然還有心情說出這種話。”陶清懷豎起小拇指晃了晃,“在我眼裏,隻用一根小指頭,就能解決你。”


    “南曉樓,你不是他的對手,別跟我強,”月餅用低得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很虛弱地說著,“還記得折段桃樹枝留下的路標麽?我拖出他,你趕緊跑。”


    是的,這就是月餅,我最好的朋友,月無華。


    他原本可以不顧及山魈群的性命,大殺特殺,再輕鬆地解決掉陶清懷。然而,他並沒有選擇這麽做,反而耗盡了體內最珍貴的蠱氣,化解了控製山魈的蠱術,使得敵我形勢立刻逆轉。


    而此時,他所想到的,並不是與我並肩對抗強大的敵人,而是把生的機會留給我,獨自麵對死的抉擇。


    這群山魈,其實並不是為了對付我們,而是為了耗盡月餅的蠱氣。陶清懷對我們太了解了,他知道月餅必然會這麽做。難怪他看到月餅催動全身蠱氣化成蠱身時,異常興奮。


    因為,勝利,是屬於他的。


    月餅,很傻,很傻很傻。這個在別人眼裏不苟言笑、冷漠的沒有絲毫感情,隻願和我們幾個好友插科打諢,天天懶洋洋吊兒郎當的傻瓜,卻擁有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善良。


    哪怕,隻是一群,根本不用在意生死的,異族山魈。


    我輕輕拍拍月餅的肩膀:“你好好休息,交給我吧。”


    “呦嗬,過氣作家想扭轉局勢,當孤膽英雄麽?”陶清懷中指彈出一絲灰氣,正中月餅赤裸的胸口,留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印斑。月餅已經虛弱到無法防禦,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那塊印斑轉眼化成眼球大小。


    “控心蠱,半個小時,太精彩了!”陶清懷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時間到了,我不死,他死。南老師,來吧。”


    我扶著神智已經模糊的月餅,依牆坐下,點了根煙塞進他的嘴裏:“一根煙,我解決他。”


    “我還能打……你跑……”月餅垂著頭含糊不清嘟囔,煙霧順著額前的細碎長發裏冉冉冒出。


    “你他媽的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打個屁!”我起身整理著衣服,掏出瑞士軍刀,活動著胳膊,“我說那個誰,哦……陶清懷啊,你真以為我隻會甩出瑞士軍刀?”


    “嗬嗬……”陶清懷冷笑著,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我當然記得,桃花峪,你的軍刀插中老桃樹的氣眼,利用桃花瘴氣讓我進入幻覺,很聰明很有戰術。可惜,我那隻不過是將計就計。”


    “其實,我確實隻會甩出瑞士軍刀。”我很認真地回答,軍刀揚手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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