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文藝複興時期,神學科學之爭達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許多神學家、科學家,也用類似的方式,把自己的觀點隱藏於作品裏,最著名的就屬達芬奇手稿了。”


    “這牆上有字?”月餅走到洞底石壁,摸了好一會兒,“在哪兒?我怎麽看不出來?”


    “兩晉的密書,多以古篆為字。”我伸手探出洞口光簾,掬一了把水(這種神奇的超自然現象始終讓我覺得很玄乎),潑到石壁上。


    水流陰進石壁,順著紋理緩緩流下,細密的刻痕漸漸形成一行行古篆文字。


    “寫的什麽?”月餅費勁巴力地瞪著,終於放棄了。


    “如果我沒猜錯,仙府仙人,和中國古代很著名的一篇文章有關。”我從第一個字開始,慢慢讀了出來。


    當我讀了幾句,月餅半張著嘴,使勁喘了幾口氣,在石洞裏走來走去:“居然是這裏!對!他寫的那個地方就是在廬山!仙府、仙人、暗河……全對上了!咱們怎麽沒想到?應該怎麽去?”


    當我看到這些古篆時,內心的震驚不亞於月餅。並且,我還想到了一個看似沒有聯係,或許隱藏著某種聯係的巧合。


    隻是沒有確定之前,我實在不想在這麽多疑問裏,添一個更古怪的念頭。


    我再次看向石壁,有把這段文字,緩慢地讀了一遍——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複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鹹來問訊。自雲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複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皆歎惋。餘人各複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辭去。


    此中人語雲:“不足為外人道也。”


    《桃花源記》,作者,陶淵明。


    是的!廬山,秀峰瀑布,密林,野河,山魈,《望廬山瀑布》,《題西林壁》,蠱養人魚,所有線索隱藏的秘密,都刻在河底玉,洞的牆壁上。


    那是一處傳說中的人間天堂——桃花源!


    然而,這一段詭異的經曆,似乎預示著,桃花源,人間至樂之境,並非口口相傳千年那般美好。


    一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突然,月餅抬頭對我眨了眨眼睛:“陶淵明……陶安然、陶清懷、桃花峪、桃花源……南瓜,你不覺得很巧合麽?”


    這,就是我初讀壁刻古篆,想到的古怪問題。


    世間,看似冥冥中自有天意的巧合,其實都是命運與時間的齒輪相互咬合,摩擦出的火花。


    “我們首先要想辦法躲開河裏的人魚,再根據《桃花源記》裏的線索,尋找入口。”我已經不願思考太多問題了。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做點兒實實在在的事總比苦思冥想什麽也不幹好很多。


    “你有沒有想過,桃花源的入口可能就是這裏。”月餅揚揚眉毛,取出一枚桃木釘,敲著洞底石壁,根據回聲判斷是否真空,“假設咱們找的地方確實是桃花源,那麽李白、蘇軾、曆代諸多詩畫名家,紮堆兒來廬山探索,沒有任何發現……”


    “那就隻能說明,入口並不在常識範圍內。”月餅雙手比劃成山峰的形狀,“香爐峰頂,明明看到這座山後有桃花林,算算路程,早該到了。《望廬山瀑布》暗示隻有在特定的時間、地點,才能看到桃花源。如果你是李白、蘇軾,明明看到了桃花源,卻怎麽也找不到入口,體會一下那種心情,再想想對《望廬山瀑布》的分析,是不是更貼合?”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月餅低聲念著《桃花源記》裏的文段,“這段描述,像不像咱們駕著竹筏來這裏的情景?尤其是‘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這個石洞,不就自帶光芒麽?”


    “月公公,咱們不是茅山道士,也不會穿牆術,這個石洞雖然解釋不明白來由,可是明明就一麵石牆,難不成咱倆頭鐵生生撞進去?”我承認月餅講的有道理,可是趁這個空兒,我把洞裏看得仔細,根本沒有什麽暗藏機關,更別說根據格局堪輿布置的暗道了。


    “您老人家還是想想,把外麵那群人魚解決了,回岸上找到竹筏,從背包裏拿盒煙,抽幾根從長計議,方為上策。”


    月餅背對著壓根沒聽我說啥,著了魔似的,順著石壁東摸摸西敲敲:“我有種感覺,這裏就是入口,一定能找到。”


    這個人啊,一旦犯起倔勁兒,冷靜如月餅,也成了強迫症患者。


    我也不好再攔著,反正也不差這麽一會兒,哼著“可能我撞了南牆才能會頭吧,可能我到了黃河才會死心吧”應應景兒。


    突然,身後,洞口,一聲暴雷炸在耳畔的巨響。我的耳膜撕裂般疼痛,大腦一片空白……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衝力狠狠地拍在後背,我根本無法抵抗,直接被壓倒在地。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巨石砸中,五髒六腑幾乎被壓成一坨兒,全身骨骼“咯吱咯吱”作響,肺裏的空氣一股腦擠了出來。


    我勉力抬起頭,眼前滿是水流撞擊石頭迸起的白沫,大股的水流由洞口奔騰湧入,在石洞裏瞬間激蕩成旋渦,卷起我左撞右碰地撞著石壁。


    凸起的石頭劃出許多血口子,火辣辣地疼,又被冰冷的河水浸泡,疼得更是難以忍耐。石洞的光映得水裏一片慘白,影影綽綽中,隱約看到無數條人魚,瘋了般遊向洞口。


    我灌了幾口水,嗆得鼻子發酸,慌亂中隨手亂抓,卻什麽也抓不到。就在這時,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硬生生往上拽出水麵。


    月餅一隻手緊緊摳著石縫,指了指被河水擠壓越來越狹小的洞內空間,吼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快沒空氣了!潛水,往外遊,人魚,我對付!”


    “滾!要上一起上!”我使勁吸了口空氣,感覺都能把肺撐破,從腰間抽出軍刀,一猛子紮進水裏。


    臨入水前,隱隱聽到“南瓜,人魚,腦後,蠱蟲……”


    我心裏上來了狠勁兒。媽的!月餅,每次都是你搶在前頭,這次該我了。


    我才是男一號!奮勇殺敵、壯烈犧牲這事兒,還輪不到月公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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