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兩隻手,搭在我的肩膀。冰冷、潮濕、僵硬,就像一雙死人的手……


    人,最恐懼的事情,莫過於,發現有雙手,在背後悄悄摸著你。


    而你,卻無法回頭看。


    我瞬間腦補出“身後那個人,慢慢摘下人皮麵具。露出淌著膿液、白嘟嘟的蛆蟲從鼻孔裏爬出、又順著眼眶鑽入的臉,緊貼著我悄聲說話”的場景,心髒都嚇裂了,哪還有心思琢磨對策!


    “告訴你三件事情——”


    我清晰地感受到,那個人的臉,緊挨著我的後腦勺。兩個黏糊糊、肉感類似於蚯蚓,長著須毛的玩意兒,順著脖子慢悠悠爬到耳邊,須毛磨得耳朵發癢。更恐怖的是,這個玩意兒,突然像燒紅的鐵條般滾燙,“嗖”地鑽進了耳道!


    一股滾燙的熱流由耳道傳至太陽穴,觸電般迅速傳至全身。很奇怪,我沒有絲毫痛感,反而暖洋洋得很舒服。


    “第一件事,你的寒蠱,殘毒還沒有消幹淨,受到廬山凍氣引發,會再次僵直不動。我看到你的臉色烏青,知道是寒蠱發作,用火蠱給你解了。還不謝我?”


    “第二件事,如果把你封在一處古墓,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隻剩半包煙,你是抽還是聞?”


    “第三件事,學霸南少俠,嚇壞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大爺的!”我身體能動了,頭也不回,彎肘撞向後方,“嚇死人不償命啊!”


    這一肘自然沒有撞到月餅。此時他已經大刀金馬地豎在我麵前,揚了揚眉毛:“聞個煙你也能想三想四,嚇你一次長長記性。”


    我黑著臉啃著士力架不願說話,月餅笑嘻嘻地耷拉著腿兒坐在岩石上。


    我心說這是一場耐力和沉穩地考驗!誰先搭腔誰就慫了!南曉樓,你要堅持住!


    兩根士力架吃完了,嗓子眼又幹又黏。我晃晃水壺,空蕩蕩沒動靜,下意識喊了一嗓子:“月公公,你壺裏還有水不?”


    話剛出口,心涼半截。


    完了!敗了!


    月餅憋著笑遞過來水壺:“趕緊喝完,找仙府去。”


    我狠狠喝了幾口,把黏在食道的士力架衝進胃裏,總算覺得心裏麵通透了:“我講到哪了?”


    “嚇死人不償命……”月餅一本正經地回答。


    “滾!”我怒罵一聲,想起剛才的話茬,接著說道,“休門,秋旺、冬休、囚春、死夏。形成秀峰瀑布的河,巽位。休門居巽宮,入墓。現在是春末夏初,兩者結合,明白了沒?mr學渣月!”


    “那條河才是抵達仙府的通道?而所謂的仙府,是座古墓?現在是春季,墓裏囚禁著一群人?將要死於夏天?”月餅走至山峰邊緣,望著那條河,“山魈說,解除詛咒,是不是這層意思?”


    “而且,這是無限循環的詛咒。”我撿起一塊石頭,遠遠扔進樹林,“每年都會有春夏秋冬。仙府裏的仙人們,每年都要經曆一次生於冬、死於夏的輪回。”


    “救贖他們,救贖我們。”月餅重複著山魈說過的話,默默地望著消失在樹林深處的河流。


    月餅想到的,我也想到了。


    山魈感知到我們的血脈,見到相貌,確定就是應了傳說的人,煞費苦心引到這裏……


    也就是說,山魈曾經在千年前,就見過我們!古往今來,探索廬山仙府之密的文人騷客,最終一無所獲而歸,有了合理地解釋。


    他們,不是我們。


    我有個很不敢承認的想法,而一切跡象似乎表明,這個想法可能是最真實的——那些經曆著反複生死的“仙人們”,是我們通過某種方式形成的詛咒,或許是蠱術,或許是堪輿格局。


    仙府仙人,其實就是一群,被我們囚禁在古墓裏的活死人!


    “是那個時間軸的我們做的這件事,還是未來的我們做的這件事?”


    這個疑問,隻有找到仙府,才會有答案。那本不在我記憶中的唐詩宋詞手抄本,它的由來也會水落石出吧?


    團團白霧籠著神秘的廬山,時而清晰地顯露出山脊樹林,時而模糊地隻能看到一丁半點的山石綠意。


    此情此景,我想起桃花峪古墓“橫看成嶺側成峰”的二層密碼,不僅僅是提示,秘密在廬山。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李白詩裏的“疑”,蘇軾詩裏的“不識”,很明顯地體現了“明知道就在這裏卻遍尋不得”的無奈。


    但是,他們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呢?


    太多謎團了!我腦子“轟轟”作響,胸口憋著一股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南瓜,我明白第一個異常現象的原因了。”月餅的手指順著河流劃去,直至停留在西北方向,“香爐峰的霧,清晨時確實會隨著太陽的顏色產生變化。‘日照香爐’的時候接近中午,太陽沒了顏色,霧氣也不會有色彩變化。除非有某個地方能夠折射陽光,把霧氣映成了紫色。”


    月餅所指的方向,枝繁葉茂著一大片粉紅色樹林,像一麵鏡子折射著陽光,泛著妖異的紫紅色:“站在霧氣裏的人,當然看不到,形成霧氣的水滴,折射的顏色。就像站在單麵鏡房間裏,外麵的人可以看到鏡子折射的光線,裏麵的人卻看不到。”


    “或許‘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這兩句,指的就是這個意思。”我眯著眼望向那片粉紅色樹林,心裏暗暗苦笑,“怎麽又是桃花?偏偏是在陰氣最重的西北角。”


    突然,我有個很模糊的概念,似乎有什麽事情貫穿了很多問題。稍一細想,又瞬間消失不見。


    “下山,入河!”月餅紮緊背包,“南少俠,多久沒遊泳了?”


    “我最討厭下水!誰知道水裏會冒出什麽東西?看不見的永遠是最可怕的。我一直認為,敢在河裏湖裏遊泳,都是能幹大事的人。”


    “咱們幹的不就是大事麽?”


    “扯淡!咱們做的事兒,誰他媽的能知道?死了都沒人埋,遲早成水鬼。”


    “你的讀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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