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媺緩緩望向她,唇角輕勾道:“平陽不記得應允過娘娘什麽。何談欺騙?”


    懿貴妃頹然地跌坐在囚車內,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然後淒然對顧媺說:“你背叛了南華,難道不顧你顧家滿門了嗎?”


    顧媺淡淡一笑道:“平陽是皇上親封的四品誥命,不是南華的郡主。”


    懿貴妃哈哈笑起來,笑畢目光盯住她道:“你居然幫了弋淩,平陽,總有一日,你也會如我這般。”


    顧媺道:“就算如此,可惜娘娘再也看不到了。”


    前麵蕭澤一看弋淩沒死,已經失了三分底氣,看到身後的神衛軍將士詫異和恐懼的眼神,明白自己此刻不能動搖,立馬提起精神道:“弋淩,就算你沒死又能奈我何,銀州城固若金湯,我神衛軍將士不懼與你一戰!”


    弋淩將剛剛取下的頭盔帶上,那抹纓穗在風中意氣風發的招搖著,他提聲對蕭澤道:“大人隻守住北門防著弋淩,難道不覺的南門很危險嗎?”


    他話音剛落,蕭澤心中的恐懼如同漣漪一圈圈泛開去。急忙叫了左右的人準備差人去南門瞧瞧,還沒吩咐完,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跌撞著跑過來道:“大人,南門,南門,失守了。”


    蕭澤回身遙望南門,隻見旌旗招展,麵麵黑色大旗之上鐵劃銀鉤的寫著“弋”字,他隻覺肝膽俱裂,身子一軟已經順著城牆滑下去。


    此時銀州城內殺聲震天,李峯率領的大軍進了城卻不散亂,一隊一隊隻殺守城將士,不毀民宅,不壞商鋪。銀州城百姓都躲在家裏,街道空無一人。


    弋淩遠遠見了已知道李峯事成。


    就在他假裝中毒的當天,李峯被罰去後營夥房,誰也不會想到他已悄悄帶兵翻過兩側的山脈,繞過銀州城直襲銀州城南門。


    而蕭澤正聚精會神的防守著桓卓等人北下攻取的北門,哪裏會料到南門會受到襲擊。


    弋淩見時機成熟大聲道:“將士們,李峯將軍已率兵攻破銀州南門,爾等隨我殺過去!”


    兩軍士兵一聽,心中大震,喊殺著攻向銀州城大門。


    城牆上巨石夾著圓木滾落,卻絲毫不影響兩軍的熱情。一時間硝煙四起,血腥味如巨浪襲來。


    銀州城門終於支撐不住,敞開大門。弋淩帶人衝進城內,斬殺蕭澤,俘獲神衛軍殘部八萬餘人。


    銀州一役,終於落下帷幕。


    ————————


    銀州城門大開,顧媺騎馬緩緩進入這座終將載入史冊的城池。


    城門的大青石板路被鮮血染紅,鐵鏽一般的血味讓顧媺的胃有點翻騰。


    弋淩大軍井然有序的在收拾著戰後的殘局。屍體被運走,大桶大桶的水潑在路上,洗刷掉血漬。好像一切從未發生。


    弋淩自城牆上下來。他穿著江循白色的鎧甲,並不是他常穿的黑色。整個人顯的神采飛揚。隻是身上被鮮血浸透,臉上還有血痕,有些觸目驚心。顧媺勒馬停住,有些著急的出聲:“你受傷了?”


    弋淩走到近前,拉住馬韁仰頭看她道:“別人的血。”


    顧媺才放心地點點頭。


    弋淩順了順馬鬃道:“先入城去吧,這裏還不安全。”


    顧媺聞言夾了馬肚驅馬進城。


    弋淩又從後麵趕上來,翻身上馬將顧媺圈進懷裏道:“還是我送你吧。”


    顧媺靠在他懷裏,唇角輕揚,嘴上卻說:“剛剛為什麽不送我?”


    “怕我汙了你的衣服。”他身上渾身是血,怕染髒她的羅裙。


    顧媺笑著不語。策馬徑直到了州府門口。趙舒玥正站在門口張望,見兩人來了急忙上前行禮:“夫人,將軍。”


    弋淩下馬,自下而上抬頭看她,伸手道:“來。”


    顧媺將手交給他,任他扶著自己下了馬。


    弋淩道:“先進去吧,晚點來看你。”


    顧媺點點頭隨趙舒玥進府,雖然戰亂,州府內的東西卻一應俱全,趙舒玥也找人熱好了水隻等顧媺沐浴。


    顧媺接連幾日在營帳中,許久沒有沐浴,屏退了他人,自己進了木桶內。她想起懿貴妃的話,不免感慨一番。


    迷迷糊糊間仿佛回到家裏,春柳新綠的時節。柔風輕拂,母親坐在花園亭中彈琴。餘音嫋嫋,纏綿哀婉。她坐在一邊和三哥擺棋子,三哥總是耍賴不已,自己和他拌著嘴。


    忽而府中湧進了大批的士兵,圍住了他們,三哥上去理論卻被一刀刺中,顧媺心中劇痛,厲聲叫道:“三哥!”


    她猛然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木桶裏的水已經冷的冰涼。顧媺額頭上冷汗涔涔。


    守在門口的趙舒玥聽到動靜,在外麵問道:“夫人,你沒事吧?”


    顧媺回過神穩著聲音道:“沒事。”


    話剛說完,門被輕輕推開,顧媺隻道是趙舒玥進來了,對她道:“把衣服給我。”


    一隻手自後頭將衣服遞過來,顧媺側頭去接,卻發現拿著衣服的手大而有力,根本不是趙舒玥。她一驚,身子往水下一縮,回頭去看,隻見弋淩拿著她的衣服,站在旁邊。


    顧媺一時窘迫。臉迅速的燒紅起來說:“你……你什麽時候……”


    弋淩顯然已經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暗色衣袍。簡單的長衫,與往日鎧甲雄風不同的味道。他直直望著顧媺的眼睛,皺眉道:“水的涼了,怎麽還不出來。”


    顧媺盡力貼著浴桶的另一邊,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衣服道:“馬上就起來,你……”


    弋淩忽而一笑,明白了她的心思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夫。”


    顧媺心中一緊,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也不敢起身隻好乖乖縮在水裏道:“我沒忘。”


    弋淩見她害羞不再逗她,轉身繞出了屏風。


    顧媺見他出去,急忙起身穿衣。


    弋淩出了內室,在外間的桌前坐下,薄薄的屏風上繡著一副花開富貴圖,朵朵牡丹爭奇鬥豔。裏麵水聲嘩啦,映出顧媺修長的身姿,襯著那屏風上的花朵顯的並不明顯,卻更引人遐想。


    弋淩盯著屏風的目光閃了閃,卻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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