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媺再醒來時帳篷裏還是隻有她一個人。


    她起身下床,隻聽得外麵喊聲震天不知在做什麽。


    帳簾被人掀起,進來了兩個小姑娘,皆編著小辮,帶著毛茸茸的帽子。看見顧媺下床急忙將手裏端著的水盆拿到顧媺眼前道:“姑娘,洗臉。”


    顧媺打量了二人沒有說話,接過另一個手中的毛巾洗了臉,兩人拿著東西撤下去,不一會又拿來了早膳。一杯奶茶發出濃鬱的奶香,還有一些幹餅雖然不是什麽珍饈但讓折騰了一晚早已饑腸轆轆的顧媺食指大動。


    顧媺吃完東西對她兩道:“這裏離通遼還遠不遠?”


    兩人一起搖搖頭,顧媺又問道:“那你們勤王的營帳現在何處?”


    兩人又是搖搖頭。


    “問她們是不會有結果的。”攣鞮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掀起帳簾彎腰進來,左衽的衣袍露出繡著的一頭狼的圖騰,狹長的眸子似乎滿是戲謔之情。


    他走到顧媺麵前,坐下道:“聽說弋淩大軍沿途攻下十餘座城池,現下已與蕭澤兩軍對峙於天庸關。”


    顧媺抬眸望定他,啟唇道:“所以呢?”


    攣鞮炎微微眯眼,看著眼前人波瀾不驚的眸子,想尋見一絲慌亂:“所以,你說,他會來救你嗎?”


    “救我?”顧媺輕笑,“王爺說笑了,他為什麽要來救我呢?”


    攣鞮炎哈哈笑起來,末了伸手挾住她的下顎,緩緩道:“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長睫在她眼瞼下投下陰影,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覆著一層寒冰,顧媺輕勾唇角,綻出一個絕美的微笑。


    塞外的冬夜,寒風夾著怒吼滾滾而過,顧媺合衣躺在榻上。


    想起攣鞮炎的話,蕭澤與弋淩已經兩軍相持,那麽盛京必然已經落入蕭家手裏。


    弋淩這一路艱險,而自己卻偏偏無能為力。這樣的無力感讓她十分焦灼,隻覺的自己又回到南華,那個始終在父母羽翼下的少女,對自己的命運無從安排。


    第二日一早顧媺被帳外的喧囂吵醒,她剛起身門外候著的婢女便拿著水盆進來依舊隻說:“姑娘,洗臉。”


    顧媺聽到帳外喧囂問道:“外麵出什麽事了?”


    其中一個姑娘笑了笑說道:“胤人。”


    雖然隻是兩個字,但顧媺卻聽明白了:“你是說,北胤來人了?”


    那姑娘點點頭。


    顧媺喜出望外這就要起身出去,轉念一想又止步回來,洗漱了讓她二人下去才掀起簾子,外麵營帳連片,每十步就有一個崗哨,雖然人來人往但不失規矩戒備森嚴。


    帳外那兩名婢女候著,看見顧媺掀簾擋在門口有阻攔之意。顧媺當然沒有妄想從這裏逃出去,隻是想看看能不能看見來的人是誰,可是這個營帳離中心尚遠,根本無法看到。


    她隻好滅了念頭,轉身回到帳內。


    顧媺剛剛回去坐下,榻後幃帳之中便竄出一人,身手敏捷的擒住顧媺,捂住她的口鼻。


    瞬間的變故讓她一驚,可隻一瞬間她便知是誰,心猛烈的跳起來似乎不敢相信。


    “是我。”他沉聲在她耳邊道。


    這一聲貼著她的耳朵,倒像炸在她的心上。天庸關對峙,戰況危急之時,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弋淩見顧媺點頭才放開她,顧媺一轉頭便撞進他的眸低。短短五日不見,卻似乎已過了好久,他的眼底還有疲憊的血絲目光淡淡望著她的眸,顧媺心神一顫,低低喚了一聲:“弋淩。”


    他長臂攬她入懷緊緊抱住,萬千言語此刻化為無言。良久,顧媺才呆呆地問:“你怎麽……”


    他放開她示意她悄聲,然後問:“你可好?”


    “無礙。”顧媺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弋淩解釋道:“延藏燑去通遼報信,我得知消息知道你被匈奴抓走,所以派江循出使斡旋,他們不知道我也來了。”


    她聽到他的話心裏默然一暖,卻也沒忘了正事“那天庸關……”


    “我已經布置好了,不會出事。”


    顧媺點點頭放下心來。突聽得外麵有婢女請安的聲音,說的匈奴語顧媺並不能聽懂,但她聽得出是攣鞮炎的聲音。


    顯然弋淩也聽見了,一指按住唇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拉起幃帳讓她進去“躲進去,別出聲!”


    顧媺當下不再多問彎腰藏在幃帳後。


    簾子被婢女掀開,攣鞮炎彎腰進來眼瞼略抬便看見坐在帳中的弋淩。狹長的眸裏閃過一些驚訝但很快被笑意取代:“將軍這樣悄無聲息的潛入在下帳中,有失風度吧?”


    “王爺悄悄將我夫人禁於帳內,也不見得有風度。”弋淩淡然回答。


    攣鞮炎薄唇一勾,戲謔道:“在下隻是北方蠻夷之族,要什麽風度呢?”


    弋淩淡淡望向他道:“在下有一樁生意與王爺密談,不知王爺賞臉否?”


    攣鞮炎到榻上斜斜倚躺,袍子退至腰際一副散漫的樣子:“可是在下聽錯了,將軍要與我談生意?”


    弋淩淡然道:“就是你,想不想聽聽?”


    “不知將軍有何高見?”


    “我助你奪得匈奴王位,不知王爺意下如何?”弋淩輕輕的說,仿佛在與他訴說明日的天氣。


    攣鞮炎臉色稍變,很快笑起來:“將軍說笑了,在下隻是一個卑微的王爺,無權無勢,對於王位不敢覬覦。”


    “如果你一輩子想屈於閼氏名下,將殺母仇人喚作母後的話我也沒什麽辦法,而如果……”弋淩的話還沒有說完,攣鞮炎一個挺身起來,順手拔起身側的長刀,直直指著弋淩,臉色陰鷙:“你想幹什麽!”


    弋淩望著他,麵不改色道:“我說了,合作。我助你奪得匈奴王位。”


    “那你呢,你有什麽企圖?”攣鞮炎依舊不肯放鬆,眉目緊鎖。


    “我要你稱王之後,十年內對我北胤稱臣,不得南下侵擾。”弋淩道。


    “十年,有將軍在我匈奴大軍也很難南下,你又何必繞這麽大一圈來製約呢?”攣鞮炎繼續問道。


    “十年之內,我有許多事要做,我們各取所需。”弋淩用手輕輕撥開他的刀,繼續說:“攣鞮漠與桓玄勾結,欲以我大胤河山作陪來奪權,我選擇你也是為了能在後方牽製攣鞮漠。”


    攣鞮炎手中的刀漸漸放下去,他的腦海中快速的轉著念頭,他太需要有個盟友了。


    在匈奴他被處處牽製,為了活命不得不向殺母仇人獻媚,他要改變這一切就得有一個強大的盟友,而弋淩又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他麵前。


    “好,在下願意一試。”良久攣鞮炎抬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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