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隨著小虞一路向北冥更深處走去,四周日光漸漸暗下來,就在他們即將看不清路的時候,四周暗藍色的冰海竟然開始泛出幽幽的光線來。


    宮闕抬頭看,可以確定這光線並非來自空中,一點一點的,倒像是海裏的螢火蟲一般。


    偶爾也能看到大的,成片成片的光影,像是一片光線被均勻的摸開了一般。


    宮闕好奇,問小虞:“這海裏竟然還有會發光的東西,跟陸地上的螢火蟲一樣嗎?”


    “差不多吧。”小虞點頭:“你還記得咱們之前看到的那隻提燈魚嗎?”


    “記得。”宮闕點頭,長得奇奇怪怪,而且還挺可愛的,他能記不得嗎?


    “那些一點一點的發出的光,就是提燈魚發出的,他們的頭尾都會發光,至於那些成片的,就是水母,因為海裏點火的話,續不上燃料,而且也有一定的危險,所以他們就成了最天然的光源,海人在挖掘路徑時,也會考慮到兩側光線的問題,不會讓人看不清路的。”


    宮闕點頭:“大自然果然神奇造化,令人歎為觀止。”


    小虞笑:“這才哪到哪?一會兒還有更漂亮的呢?”


    “哪裏?無相淵嗎?”宮闕回頭,又環顧四周:“小虞,無相淵是不是人很少很偏僻的地方?怎麽這一路走來沒有注意到有岔路也就算了,就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圓滿,你之前聽說過無相淵嗎?”小虞沒有回答宮闕的問題,反而問他問題。


    宮闕自然是沒有聽過,便搖了搖頭:“不曾聽過。”


    小虞扭過頭來問他:“那你想不想知道無相淵,為什麽會叫無相淵?”


    宮闕疑惑:“怎麽,有什麽故事嗎?”


    小虞想了想,搖了搖頭:“算了,等你到了,我再跟你說吧。”


    小虞故意買關子,宮闕好奇的不得了:“吊人胃口啊?小虞,你學壞了。”


    小虞笑起來。


    越往前走路就越窄,起初他們兩人還是並肩而行,到後來就隻能前後走,再到後來,一人通過都很勉強,他們不得不側身而行。


    宮闕忍不住調侃:“小虞,這到底是通往哪裏的?不會到最後咱們兩個被卡在裏麵,就成了北冥大冰塊裏的一部分了吧?”


    小虞一邊帶路一邊回他:“無相淵地處偏僻,一般人極少前來,所以海人們在挖路的時候也是草草了事,不過你放心,以咱們兩人的體格,卡是不會卡在裏麵的,要是真卡住了,大不了用身體把冰融化了往前走。”


    “我可沒那麽大火力。”宮闕被小虞的說法逗笑:“就算能暖化,怕剛剛化出的水立刻就被凍住了,到時候咱們跟北冥就真的不分彼此了。”


    宮闕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不讓麵前略顯粗糙的冰碴掛到自己的臉,一路走的艱難無比,而且因為貼近冰塊,冰上侵人的寒意貼著衣服傳來,縱然有小虞給他的禦冰衣,也有些難以承受了。


    宮闕被凍得有些瑟瑟發抖,小虞察覺到宮闕的異常,伸出手來握住宮闕的手,溫度一絲一絲的順著小虞的手傳來,宮闕也反手用力握住小虞的手:“這裏實在是太冷了,小虞,無相淵到底還有多遠啊?”


    “快了,等到了無相淵就好了,這裏是極寒之地,等過了一段路,就會慢慢不冷了。”


    宮闕點頭不信:“你可拉倒吧,這裏都已經這麽冷了,再往下走,人還不凍成冰棍了?”


    小虞問他:“要不要打賭?”


    宮闕想要搖頭,卻發現現在的空間,他連搖頭都做不到:“還是算了,這裏你比我熟悉。”


    小虞笑起來:“還冷嗎?”


    溫度從小虞的手上傳來,像是有意識似得,竟然順著宮闕的手慢慢傳遍全身,宮闕舒服的出了口氣:“好暖和,小虞,你是屬火的嗎?”


    “這是先天之火。”小虞解釋道:“本來具有毀天滅地的威能,此時卻用來給你取暖,可真是大材小用。”


    “我說我怎麽覺得這溫度像是自己有意識似得,原來真是天材地寶啊。”宮闕稀奇的動了動手:“他在我身體裏不會出什麽事情吧?會不會失控把我給燒成灰了?”


    “可能吧。”小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宮闕也認認真真的道:“那你可得把我的骨灰帶回去,我可不想海葬啊。”


    說完兩人都笑起來,給幽深詭異的北冥增添了一起生氣,但同時也更加可怖。


    宮闕緊緊握住小虞的手,還是忍不了了,問他:“小虞,這,這四周的藍火,是,是磷火嗎?”


    “算是吧。”小虞示意他看冰層更深處:“你看,那不是骨頭嗎,肉都被吃完了,就剩了骨頭,新鮮的還能發出熒光,那些時間太長的,看上去還有一副骨架的模樣,但其實什麽都沒了,就是一個空的冰模罷了,等你把冰挖開,裏麵什麽都沒有。”


    “時間長短?”宮闕不明白:“不是說北冥才剛剛被凍住嗎?這個骨頭就算本來就在北冥,那就算被凍住,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沒了吧?”


    “這裏不是北冥。”小虞扭頭看了他一眼,身子努力向外一擠,隨即整個人都放鬆了,竟然站在原地蹦了蹦,還伸了伸胳膊腿兒,宮闕走到之前小虞在的位置,才發現冰層裏麵的小路竟然已經到了盡頭,小虞此刻正站在一個巨大無比的山洞裏,宮闕因為還在冰層裏,行動受限,看不到更多,隻得也努力擠出去,終於在他覺得自己頭快要被擠爆的時候,成功出了冰層,宮闕捂著頭問:“不是北冥,那這是哪裏?”


    “還記得提燈魚的光和藍光接換的那個地方嗎?”


    “好像,不太記得了。”宮闕確實不記得路兩側的光線什麽時候有了變化,好像是突然之間就改變了,又像是慢慢的慢慢的改變的,總之,他的記憶特別模糊。


    “好吧,不記得也是正常。”小虞有些無奈:“從光線交錯處開始,我們就已經出了北冥,到了極寒之地的地底,這裏在北冥的更北側,寒冰千萬年都沒有融化過,那裏麵的屍體,更是在極寒之地慢慢成型的時候被凍進去的,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對了,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極地行者嗎?”


    極地行者?


    宮闕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一樣的,試探性的問小虞:“你是說,之前,傷了蓮先生的那個人?”


    小虞點了點頭:“對,就是他,這裏,就是極地行者的家鄉,或者說,是極地行者的,王國。”


    “這裏?”宮闕有些不相信:“這裏怎麽可能?這裏不知道是地下多少層呢,不見天日,陰冷刺骨,什麽人能在這裏活下去啊?”


    “誰說是人了?”小虞看他:“極地行者生於此,長於此,是土生土長的極寒之地的生靈,就是為了這樣的環境而生的,你讓他去了其他地方,他可能反而不習慣呢。”


    “極地行者?”宮闕沉吟片刻:“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呀?”


    竟然能傷的了蓮先生,雖然後來蓮先生說極地行者並沒有傷到他,但是能讓蓮先生拿來做借口,他一說別人還就會信的人,宮闕相信,絕非等閑之輩,而且,極地行者一定也十分厲害,最起碼應該是真能傷到蓮先生的,不然小虞不會輕易就相信了。


    “確切的說,極地行者並不是人。”小虞解釋道:“他是寒冰裏孕育出來的水精靈,或者說是冰精靈,雖是由水而來,但卻又與水精靈截然不同,你應該知道,冰,水為之,而寒於水吧?”


    “嗯。”這個,他還是學過的。


    “那你可還知,深秋殘荷?”


    “嗯?這和殘荷有什麽關係啊?”


    “我且問你,荷花和蓮花什麽時候盛開。”


    “大概,是五六月份吧?”


    “什麽時候枯萎?”


    “八九月份?”


    “為什麽枯萎?”


    “原因很多啊,天氣轉涼,水位下降,自然規律什麽的。”


    “對,就是自然規律,但凡季節性的植物,基本上其生存條件都和溫度有很大的關係,而水,又是他們的生存必需品,水的溫度和形態一旦發生變化,對於植物而言,具有最直接的影響,你覺得,你能在一塊冰裏麵種活一片草原嗎?”


    “別說草原了,就是一棵草我也種不活啊。”


    “所以,溫度下降,水結冰,是百分之八十植物的克星。”


    “所以,也是蓮先生的克星嗎?”


    “你終於理解了。”小虞話語裏有一種終於教會笨學生的驕傲自豪和如釋重負:“被極地行者的兵器傷到,他身上的寒氣會凍結有水分的物體裏麵的所有水分,雖然強大的靈力能夠抵擋一部分極寒之氣的攻擊,但是卻無法完全解除,所以即便受傷者沒有當場斃命,事後也活不長,而且就算僥幸沒死,其傷口恢複,也是難上加難,這個和你們人類冬天傷口不容易好是一個道理。”


    宮闕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們現在不請而入他的地盤,這樣沒問題嗎?”


    似乎是為了回應宮闕的話,他話音剛落,就聽得前方黑暗處傳來一道利刃破空聲,直衝兩人而來。


    宮闕下意識的抱著小虞撲倒:“小心。”


    就在兩人倒向一邊的一瞬間,宮闕感覺到四周空氣驟然一冷,總是有先天之火的相助,也無濟於事,那股寒氣好像是直接穿透皮膚和筋脈骨骼,直直的刺進了人的心底,凍得宮闕四肢都要僵硬了。


    兩人“噗通”一聲靠上小虞身後的冰壁,黑暗中傳來一道冷若冰霜的聲音:“不請自來,死路一條。”


    宮闕看向黑暗處,那裏有一閃一閃的一點紅光閃現,好像蜉蝣軒門口的大紅燈籠。


    宮闕小聲問小虞:“是極地行者嗎?”


    小虞點頭,對宮闕做了噤聲的手勢,而後雙手竟然從冰層裏抽出兩支長箭來,宮闕瞪大了眼睛也沒有看出他是從哪裏抽出來的,而後小虞以手為弓,兩支箭一上一下,直刺黑暗處,宮闕聽到衣袂上下翻動的聲音,冰塊相撞的聲音,和碎冰落在地上的聲音。


    遠處那點猩紅的點也隨之在空中上下翻飛,因為速度過快,幾乎要滅掉,到最後還是晃了晃,重新亮起來。


    宮闕終於確定,那就是一盞大紅的燈籠,因為在燈籠晃動的時候,燈光晃動之下,燈籠上的金龍也似活了一般,在空中翻滾吟嘯。


    小虞笑道:“多日不見,功夫有所見長啊。”


    聽小虞的語氣,似乎和黑暗中的極地行者認識,而且對於他剛剛的話,絲毫不在意一般:“這是圓滿,我帶來的,這個麵子,不會不給吧?”


    原來,剛剛極地行者說的隻是自己,小虞,完全是在為自己解圍啊。


    極地行者冷哼一聲:“讓你進入已經是朕最大的寬容,你竟還想得寸進尺嗎?”


    朕?宮闕差點兒被極地行者的自稱嚇到而笑出聲來,還好及時製止了自己,這才不至失禮,不然真笑出來,又不知道極地行者會怎樣不快。


    “怎麽能算得寸進尺呢?極地,你仔細看看,好好看看,這位是誰?”


    “不認識。”


    極地行者絲毫不給小虞麵子,直接了當的開口。


    宮闕也覺得奇怪,小聲問小虞:“莫非他之前見過我嗎?”


    “沒有。”


    “那你讓他看?”


    “你別急。”小虞又對極地行者道:“不要隻看你眼前看到的,要用心,用你的五感六識,去感受,去發現,你會發現你最想見到的東西的。”


    極地行者果然沉默了片刻,宮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閉著眼睛感受,隻知道片刻之後,黑暗中應該是極地行者所在位置的地方,忽然有熒光閃現,而他手中的燈籠紅光爆射,光線直衝兩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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