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7點15分,距離下班還有15分鍾。


    《優雅》雜誌社主編辦公室裏,林曉筠把剛剛打印好的交接報告發給了助理周安安,這才放鬆地靠在了椅背上。


    手邊的紅茶氤氳著淡淡清香,林曉筠端起茶杯淺淺地飲了一口,然後舉目,環顧自己的辦公室。


    夕陽瑰色的餘暉輕柔地灑進來,與藍色的牆麵形成微妙的色彩,寧靜而柔美。當初裝修辦公室的時候,林曉筠沒有按照裝修公司的方案選擇白色塗料,而是大膽地選用了藍色,當牆麵粉刷過後,定製的簡約風格書櫃擺進來,簡約雅致的風格讓所有人眼前都為之一亮,同事和客戶們都驚豔地稱它為“林式格調”。


    而林曉筠在這充滿“林氏格調”的辦公室裏工作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年。


    四年,她不僅把雜誌銷量連續翻了三番,更完成了從女人到母親的蛻變。


    誰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它明明也可以將女人雕琢得更加優雅而從容,不是嗎?


    “當,當,當。”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林曉筠說了聲“請進”,周安安便推門走了進來。


    “林主編,我已經把交接報告打印好了,請您簽字。”周安安說著,把報告放在了林曉筠的桌前。


    “謝謝。”林曉筠微笑著接過,低頭瀏覽之際,她隨口問道,“晚上的聚餐酒店已經訂好了嗎?”


    “訂好了茉莉餐廳,包間號是626。”周安安急忙點頭,道。


    “參加人員的名單都確定了嗎?客戶那邊也都確認過了?”


    “是的,都確認過了。李總和魏總,還有劉主任和張主任他們全都會到場,我一會會再致電過去確認時間。”


    “謝謝!”林曉筠抬頭,露出讚許的微笑,“安安,這是你最後一次為我工作了哦。”


    聽到“最後一次”這幾個字,周安安的心裏禁不住湧上一絲酸澀。這時的林曉筠已經翻到了需要簽字的那一頁,她拿起了筆。


    “林主編!”


    就在林曉筠要簽字的刹那,周安安忽然呼喚出聲。


    “怎麽?”


    林曉筠疑惑地抬頭,周安安立刻尷尬地紅了臉。


    “林主編,您真的想好了,要做全職主婦嗎?”


    林曉筠望著周安安局促的表情,笑了。


    “你是在擔心我變成黃臉婆,還是擔心自己跟莊主編相處不來?”


    “被您看穿了,”周安安嘿嘿地笑著,說道,“莊主編不是我喜歡的人,專業能力也不讓我佩服,待在不喜歡的人手下,我擔心不是她瘋,就是我瘋。”


    林曉筠忍俊不禁,她熟練而迅速地簽好了字,把報告遞還給周安安。


    “如果你擔心的是第一條,大可不必。全職主婦的工作並不限於洗衣做飯帶孩子,能把全家老小拾掇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不比拚職場容易,這麽激烈的競爭下,我想當個黃臉婆都難。如果你擔心的是第二條……”


    說著,她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周安安的肩膀,笑道:“你鬼主意那麽多。整個雜誌不僅有莊主編,還有社長,還有賀主任和徐主任,你不是孤軍奮戰,還有人罩著你。”


    “林主編……”


    周安安感動地看著林曉筠,眼圈不自覺地紅了。周安安就像是從土壤裏鑽出來的筍芽,尖銳、犀利,她有著當下年輕人共有的直率,也有著她自己特有機警與靈性。


    很多時候林曉筠看著她,就像看到了當年初入職場的自己。而周安安也對林曉筠給予她的機會和指點充滿感激。客戶部主任賀蘭和廣告部主任徐天凡都是林曉筠的死黨,周安安知道林曉筠之所以說這番話,是早就與那兩位做了交待,感動的同時,愈發不舍。


    “簽好了,你拿給莊主編吧。”林曉筠可不想看周安安哭鼻子,她把簽好的報告遞給了周安安。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南門聲,林曉筠還來不及說話,門就被“砰”地一聲推開了。


    “曉筠,快出來!”賀蘭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把拉起林曉筠就走。


    “喂,你也尊重一點咱倆的感情好不好,我是你上級,你怎麽推門就往裏闖啊?你知道我方便還是不方便?”林曉筠又好氣又好笑地數落自己的好閨蜜。她認識賀蘭六年,兩個人是同時來到雜誌社的實習生,因為一見如故所以迅速勾搭成……閨蜜,一直惺惺相惜形影不離,甚至在林曉筠和老公盧誌浩剛戀愛那會兒,盧誌浩總是要吃賀蘭的幹醋,嫌林曉筠陪賀蘭的時間總比自己長。


    “哎呀,我不是敲了門嘛,再說,這是緊急情況,緊急情況!”賀蘭一邊說,一邊拉著林曉筠快步走到了公共辦公室。


    “你看!”賀蘭伸手一指,林曉筠頓時怔住了。


    整個辦公室已經成了花的海洋,一束又一束的鮮花擺在桌子上、窗台上,清新的花香彌漫,足以從窗戶裏溢出去。而兩名看似花店員工的小哥正合力將一個半人高的花藍抬進門,那花藍是用香檳色玫瑰裝飾而成的,上麵綴著滿天星,清雅卻又不失浪漫,引得辦公室裏的小姑娘們連連發出欣喜尖叫。


    一位帥氣的花店小哥拿著收貨單,目光從一張張驚豔表情的臉上掠過,最後把目光落在林曉筠的臉上。


    “請問,您是林曉筠女士嗎?”他問。


    “我是。”林曉筠點了點頭,他立刻拿著單子走過來,遞給林曉筠道:“請在上麵簽字。”


    林曉筠好奇地接過來,還沒等看,手機立刻響了起來。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一行長長的名字——“我們的盧先生”,林曉筠笑了,她示意花店小哥稍等,然後拿著手機走到了一邊。


    趁著林曉筠接電話的工夫,賀蘭悄聲問花店小哥:“你怎麽知道她就是林曉筠?”


    “看氣質,”花店小哥擺出一副“天上地下我最專業”的架勢,道,“收到十二朵玫瑰的女人跟收到九十九朵玫瑰的女人氣質肯定不一樣,收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跟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的女人還不一樣。但是,有本事收到這麽盛大‘花海’的,必定是女王級別的,這可不是那些見著花束就咋咋呼呼的小姑娘能比的。”


    小哥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那些圍在花束旁邊,拿著手機以各個角度自拍的年輕姑娘們。


    “確實有道理。”賀蘭點了點頭,不由自主地看向林曉筠。


    白淨的皮膚,勻稱的身材,長長的頭發盤在腦後幹淨利落,合體的連衣裙更是為她憑添了幾分優雅。她的臉上常常掛著笑容,像明媚的陽光,讓身邊的人都隨之心情愉悅。是的,林曉筠身上就是有那種獨屬於她自己的氣質,有那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之中沉澱出來的、特有的從容與柔韌,也有在激烈競爭的職場上淬練出的果斷與魄力。


    尤其她被鮮花圍繞的畫麵,還真是挺賞心悅目。


    賀蘭拿起手機,對準林曉筠拍了一張照片,美滋滋地命名為“為盧先生送的鮮花打call,我們林主編的歡送派對即將開始”,然後上傳到朋友圈。


    “對了,”賀蘭像想起什麽似的,指著自己問花店小哥,“那你看我像收到多少花的氣質?”


    小哥咧嘴笑了:“您哪,肯定是愛人工資全部上交,讓您‘隨便花’的那種氣質。”


    賀蘭也笑了:“嘴倒是挺甜,潛台詞是‘我是收不到花的氣質’唄?”


    花店小哥不說話,撓著頭嗬嗬直笑。


    此時的林曉筠已經接通了視頻電話,手機屏幕立刻顯示出盧誌浩忙碌的身影,那身影很快縮近,看樣子,是助理撥通視頻後遞到盧誌浩手裏的。


    “hello,盧先生。”林曉筠揮了揮手。


    盧誌浩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輪廓分明的臉上卻尚存繁忙節奏下的緊繃。


    “花送到了?”


    “我們辦公室都快被鮮花和尖叫聲湮沒了,”林曉筠笑道,“我覺得我應該考慮直接掛牌開花店。”


    “不愧是我老婆,經濟頭腦一流。”盧誌浩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座機便響了起來,盧誌浩匆匆地看了一眼,然後對林曉筠說,“今天是你最後一天做林主編,好好享受屬於你的歡送party,晚上我去接你。”


    “好。”林曉筠露出小女人的幸福微笑,“晚上見。”


    “晚上見。”盧誌浩說著,接起了座機,手機視頻也隨之掛斷。


    “林主編,您也太幸福了,盧總這麽寵您,這糖發得都快齁死我們了。”同事小劉一臉羨慕。


    “唉,林主編,您能不能跟我們分享一下,要怎麽樣成為一個既幹得好又嫁得好的人生贏家啊?”美編小於湊過來問。


    “怎麽,你想偷藝?”林曉筠笑問。


    “沒錯。身為員工,一定要多學習,尤其是多跟優秀的前輩和領導學習。”小於煞有介事的樣子,引得辦公室所有人都笑開了。


    “你們這些小家夥,以為人生贏家是那麽好練就的?告訴你們,先從努力提高業績開始,這個月就看你們的了。”賀蘭攬著林曉筠的肩膀,對這些年輕的小編輯們道。


    林曉筠被賀蘭逗得忍俊不禁。


    對於她這個主編的離職,親近一點的人都充滿了不舍,而下屬們則傾慕更多。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裏,相夫教子,家庭和睦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責任和幸福。然而,這一切在林曉筠的眼裏看來,不過是換了另外一個職業和一個戰場重新開始。把全職太太做好,照顧好全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散,理財,社交樣樣打理得當,不是絕世高手也絕對做不來。不過,林曉筠有這個信心,在家庭這個新的“職場”裏,她一樣可以做得遊刃有餘,盡善盡美。


    “我看你們家盧誌浩是純屬找事,我的朋友圈都被你這‘花海’刷爆了,我老婆還給賀蘭點了讚。你這讓我們男同胞回家怎麽麵對媳婦?”廣告部主任徐天凡抱著肩膀走出辦公室,連連搖頭。


    “統統讓你們跪鍵盤。”賀蘭笑著打趣。


    “賀蘭姐,現在都流行跪榴蓮了,您也趕緊給家裏的硬件升升級吧。”周安安說著,俯身聞了聞桌上的一束百合花,“好香啊,唉,等我找男朋友,也讓他給我送這麽多花,讓咱們辦公室也全是花香,這才叫浪漫!”


    “讓辦公室充滿香氣的不是花,”林曉筠把簽好字的單據遞給花店小哥,然後拿起周安安聞的那束花遞給了她,說,“是人。喏,送你了。”


    “哇!謝謝林主編!”周安安開心極了,她捧著花,聞了又聞,“那我得好好努力,爭取像這花……不,像林主編那麽香。”


    林曉筠忍住笑,板起臉道:“報告給莊主編送過去了嗎?”


    “哎呦,我馬上去!”周安安如夢方醒,立刻奔向副主編辦公室。


    從明天開始,副主編莊亞麗就要接替林主編成為《優雅》雜誌社的主編了,隻是,跟相處起來如沐春風,做起事來雷厲風行的林主編相比,總是板著臉一副“小心我扣你工資”表情的莊副主編卻總是讓人親近不起來。按說,莊副主編跟林主編的年紀相仿,在報社工作的時間也都差不多,可是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


    光是站在她辦公室門口,周安安就感覺到心裏一陣壓抑,更別提以後的工作了。她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卻馬上像打了強心針一樣又提起氣來,內心咕嚕著:再難纏的領導,總需要做事利落的員工吧?我周安安可不就是特別能出活的下屬?憑她莊主編還能怎麽樣?


    正要敲門,忽然發現門並沒有關,一雙眼睛藏在門縫後麵窺探著什麽。“莊總?”周安安略帶意外,那雙眼睛立刻後退,緊接著,門被打開,莊亞麗臉上帶著幾分不悅,問:“怎麽到快下班了才送過來?”


    “林主編擔心有資料遺漏,反複檢查了幾次,所以遲了,抱歉哈,莊主編。”周安安故意隱瞞大門被林曉筠收到的花堵住的情況,挑了個不至於刺激莊亞麗的理由。


    莊亞麗表情複雜,沒有作聲,轉而將目光落在了周安安抱著的百合花上。周安安在莊亞麗的目光下反應迅速,急忙把花束拿過來,對莊亞麗說:“辦公室都覺得百合配您,定了讓我送過來,我幫您插瓶裏?”說著,她快步把莊亞麗辦公室窗台的花瓶拿過來,把百合插進去,小心整理出造型。


    莊亞麗拿起交接報告,翹起小指從頭到尾嘩啦一聲翻了全部,便啪一下丟在桌上,目光凜冽地看著周安安,道:“資料不全,拿回去重新做。”


    “資料不全?”周安安意外,莊亞麗卻頭也不抬地翻著手邊的一份資料,道:


    “以後一切都要按規矩來,交接報告後麵附上辭職申請。”


    周安安立刻明白了莊亞麗的故意刁難,她不動聲色地笑起來,脆聲說:“莊主編,我其實最講規矩了,”周安安直接把報告翻到最後一頁,遞給了莊亞麗:“附件都在後麵,要不您仔細看看?”


    莊亞麗抬了抬眼皮,冷冷地道:“以後所有的附件都上貼標簽。”


    “莊主編,”周安安不理會莊亞麗的得寸進尺,繼續笑道,“我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新領導都有新規矩,但哪位成熟的新領導不是先維穩啊?總是這麽為難員工,當心口碑不好喔。”


    “為難?”莊亞麗終於抬起頭,雖然是坐在那裏,但看著周安安的眼神卻還是透著居高臨下,“我這是在指點你。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得尊重領導,也不珍惜學習機會,怎麽成長?”


    “您還真是愛開玩笑,”莊亞麗板起的臉一點都沒有讓周安安忐忑,相反,她笑嗬嗬地道,“您沒聽說過一句話嗎?不要大聲責罵年輕人,她們會立刻辭職的。但是你可以往死裏罵那些中年人,尤其有車有房有娃的那些。”


    莊亞麗被周安安嗆得怔在那裏,竟然連話也說不出來。


    “那,莊主編您忙著,我先出去了”周安安就這樣莊亞麗辦公室的門。


    直到關門的聲音響起,莊亞麗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懟了。又氣又怒的她把手裏的資料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要不是林曉筠,這個主編早就是她的了!


    上任主編離職,身為副主編的林曉筠和莊亞麗便成為了新任主編的候選人。


    雖說同是副主編,可林曉筠主管廣告,誰都知道雜誌全靠廣告養活,況且林曉筠在雜誌社的人氣和整個領域的人脈也都在自己之上。主管行政的莊亞麗怎麽算,都覺得自己戰勝林曉筠的機率低,但畢竟是關鍵時刻,怎麽著也得給自己多爭取,她打聽到社長最愛喝大紅袍,便咬牙托人買了兩盒正宗非遺傳承人手作的大紅袍,送到社長家。沒想到社長不僅沒收,還語重心長地告訴自己:“小莊啊,這次主編人選由集團依據業績和工作表現選定,你收收心,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莊亞麗卯足了勁的重擊,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心塞得她直接把茶葉塞進了櫃子裏。


    等待是最難熬的,但很快,莊亞麗便知道了一個好消息——林曉筠懷孕了。莊亞麗興奮異常,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生育對於競爭職位的女性而言,幾乎是毀滅性的。雜誌社異常忙碌和高度緊張的工作節奏,注定不會給林曉筠以充裕的時間去休產假。


    沉浸在喜悅裏的莊亞麗篤定主編非自己莫屬,沒想到半個月後,集團下達的任命書上寫的,赫然是林曉筠的名字。莊亞麗又驚又怒,她變著法子向社長打聽,才知道林曉筠提前和雜誌社最重要的10個客戶簽訂了年框合約,每家提前預付款20%,其中還包括盧誌浩的旅行社。


    這個實際的舉動對於“孕婦耽誤工作”的反擊直接而強大,正是這個檔口,身為家屬的盧誌浩還特地到社長辦公室表態,全力支持林曉筠工作,家裏老人周到,保姆也靠譜,隻要報社需要,林曉筠產假期間同樣可以不耽誤工作。“小莊啊,你這麽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對雜誌社的貢獻很大。希望你不要氣餒,繼續在你的崗位上發揮最大的作用。集團對你也非常認可。”


    可是莊亞麗內心太明白,就算她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也不及林曉筠帶來真金白銀。莊亞麗生氣也好,憤怒也罷,都隻能憋在心裏。這一憋,就是三年。


    如今,林曉筠終於辭職了,莊亞麗如願成為主編,積壓在心裏怨氣終於得以長長地吐出來。在拿到集團任命書的當晚,莊亞麗從衣櫃裏拿出了那盒大紅袍,在老公方強驚訝的目光中,淡定自如地衝泡、品嚐。


    當年,方強要拿這盒沒有送出去的茶葉去送給自己的領導,莊亞麗卻發了很大的脾氣,堅決不允許他動。每年年底大掃除的時候,方強看到倔強杵在衣櫃一角的大紅袍,也會疑惑把茶葉盒放在這,吸附了樟腦球味兒還怎麽喝?但莊亞麗的回應一度十分統一:“就放哪,你別管。”


    看著小口啜飲的莊亞麗,方強不可思議地問她:“都放了三年了,還能好喝嗎?”


    “好喝,當然好喝。”


    比我喝過所有的茶都好喝,莊亞麗想。


    然而,高調有如林曉筠,即使離職也不肯消停。弄了這麽大一堆花擠在辦公室,把好好的辦公地點弄成了一個鬧市口。


    莊亞麗生氣,卻不得發泄,恰巧周安安在這個當口上闖進來。本想將一腔怒氣發在周安安的身上,哪知周安安根本就不買賬。


    “君子報仇,當場動手”素來是周安安的左右銘,“決不讓為難自己的人好過”更是她的行事風格。懟完莊亞麗,渾身輕鬆的周安安愉快地走出主編辦公室,一抬頭,便看見廣告部主任徐天凡站在眼前。


    “哎呦,徐主任,您這神出鬼沒也夠嚇人啊。”周安安知道徐天凡在報社和林曉筠關係鐵,便也放鬆下來。


    “這叫以毒攻毒,”徐天凡笑道,“經我這麽一‘大’嚇,剛才的‘小’嚇就不是事兒了吧?”


    “莊主編倒沒說什麽,就是臉色不太好看。”周安安說著,學著莊亞麗的樣子做了一個板著臉的表情。


    徐天凡笑了,他和周安安一邊走一邊說:“你啊,做助手千萬有眼色,也要收斂收斂你那股犀利勁兒。大家都知道,莊副主編妒忌林主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好不容易把她盼走了,還被這送行的排場氣到內傷,以後,你要考慮周全,學會照顧領導情緒啊。”


    周安安低聲說:“其實莊主編也非常優秀,如果能夠有林主編的胸襟,大家都會更服她,但我們做下屬的,一定把本職工作做好。”


    她有點感傷地歎了口氣。


    從明天開始,就看不到林主編了……


    事實上,從派對結束後的那一刻起,林曉筠的主婦人生,便正式打開了。


    戒指、項鏈、耳環,所有的配飾都乖乖地躺回首飾盒裏應有的位置上,護膚水、乳霜、眼霜全都列隊挨個臨幸完畢,林曉筠拍了拍光潔的臉,肩膀便被盧誌浩攬住了。


    “我們的林主編今天感覺怎麽樣?”他擁住林曉筠,溫熱的呼吸撲在她的脖子上,很癢。


    林曉筠笑著躲,卻最終還是被盧誌浩攬入了懷中。


    “有點舍不得,不過感覺還不錯,嗯……還有,謝謝你的花……海。”林曉筠靠在盧誌浩的肩頭,笑著說。


    盧誌浩不說話,隻輕輕地掠起了她額前的碎發。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隻喜歡用行動來說話,這麽多年,也沒有變過。


    林曉筠初識盧誌浩的時候,她是一隻初入職場的小菜鳥。而那時候的盧誌浩是省內首屈一指的國際旅行社——泰元集團創始人,為了拿下泰元公司的廣告業務,多少報刊雜誌社的業務登門拜訪,卻最終铩羽而歸。


    誰都知道,盧誌浩是出了名的難合作。他雖然長相俊朗,被稱之為“鑽石級霸道總裁”,卻也因為處事果斷,行事風格強硬而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甚至有傳言說,他極少與人對話超過三句。這樣的性格,能夠爭取到業務機會的可能性微乎極微。然而古語有雲:一物降一物,當時還是實習生的林曉筠,憑著一股倔勁兒和韌勁兒,硬是把這位“霸道總裁”的業務簽了下來,不僅如此,她還一不小心“牽”住他的心,成為了這位《優雅》雜誌社最大客戶的新娘。


    他們順理成章地結婚,生子,從幸福的小夫妻變成幸福的小父母。盡管林曉筠曾經一直主張“即便結婚生子也要做成功的職業女性”,但如果對方是盧誌浩的話,她倒不介意成為顧全家庭的小主婦,小妻子。


    所謂的幸福,不正是如此?


    盧誌浩將他的吻輕灑在林曉筠的額頭,和臉龐,在即將印上雙唇的刹那,林曉筠急忙豎直了手指。


    “噓,太晚了……”


    “怕什麽,反正明天你也不用早起。”說著,盧誌浩拿開林曉筠的手,深深地吻了下去。


    是啊,從明天開始,就再也不用匆匆忙忙地早起了呢。


    盧誌浩已經輕車熟路地解開了林曉筠的衣服,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攀沿,忽然,林曉筠捉住了盧誌浩的手。


    “帽子呢?”林曉筠問。


    “什麽帽子?”盧誌浩怔了怔。


    “就是帽子,我這幾天危險期,你必須戴著。”


    意亂情迷之中的盧誌浩用了幾分鍾時間才意識到“帽子”指的是什麽,那是林曉筠給避孕套取的昵稱,盧誌浩有好一陣子都因這昵稱發笑。


    “現在哪有心情管這個?”盧誌浩壓根沒聽進,翻身壓住了林曉筠。


    “那可不行!你撒下一顆種子,種地勞作全是我,我得累成什麽樣?”林曉筠佯裝生氣地推開了盧誌浩。


    盧誌浩有些掃興,翻身躺在了床上。


    “去拿呀。”林曉筠用腳尖踢了踢他,盧誌浩卻雙臂枕在腦後,向林曉筠挑了挑眉毛。


    “既然是你要戴的,那你去拿。”


    盧誌浩的態度令林曉筠為之氣結。想當年兩個人剛結婚之初,盧誌浩恨不能十八般姿勢輪番上陣地滿足林曉筠,這才不過幾年,他就連戴套都懶得戴了。


    “不戴就算了唄。”林曉筠翻了個身,背對著盧誌浩,假裝睡著。


    本以為盧誌浩會去戴套,沒想到他伸過手臂,從背後抱住了林曉筠。


    “喂,太狡猾了你!”林曉筠控訴盧誌浩的偷襲,“不戴‘帽子’很危險的!”


    “有什麽危險,真有了正好直接要二胎。”


    林曉筠的掙紮,很快便在盧誌浩的熱情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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