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器,人力,特警幾乎將車輛所有能夠掩藏毒品的空間全數拆開,就連車門也沒有放過。


    一無所獲……


    不單單是沒有發現一噸芬太尼的蹤跡,他們甚至連一毫克的發現都沒有。車裏車外幹幹淨淨,宛如一輛新車。


    沒有實證,衛天翔緩緩站起身,將一眾特警便衣一一掃視過去。局麵到了這樣的地步,任誰都知道,辛苦待命足足半月,到頭來竟是撲出一場空。


    一時間,特警的眼神都往一旁臉色鐵青的便衣身上望去,說不上指責,但總歸是想要個說法。


    便衣都是雲南省禁毒局的人,鐵證一般的事實就擺在他們麵前,本以為能夠和隔壁一樣,破獲一起特大毒品運輸案件,立下功勞。誰又能想到,一切準備就緒,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時,連結曹船的鐵鏈不知何時……斷了。


    禁毒局大隊長就站在特警隊長身側,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從心底來講,他自然是相信自己派出的臥底不會在這種情報上有半分疏忽,但事關多個部門協作,他總要給一個說法。


    “怎麽,警察抓人不用給理由的嗎?”衛天翔不耐煩地嚷嚷道,此刻的場麵越尷尬,他心頭就越暢快。出身警察部門,他自然知道調動如此大的行動,肩上要承擔多大的責任。


    到頭來一場空……想到各方人馬氣得鐵青的臉色,他就想仰天長嘯。


    禁毒大隊長荀傑今年剛剛四十歲出頭,在這個位置上幹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毒販戲耍。胸中惱怒,虎虎生風地走到衛天翔身前。


    “怎麽,大隊長要打人嗎?你們的人已經搜查過我的身體,什麽都沒有發現。我的證件一應俱全,也不是偷渡,更加沒有和警方產生衝突,你沒有理由拘留我,一分鍾都不行。”


    荀傑人高馬大,居高臨下地凝視衛天翔,“很好……你們很好……”


    “所以,我能走了嗎?”衛天翔淺笑道,一副輕鬆作態。


    荀傑背在身後的拳頭早已捏緊,雙眼將衛天翔的麵貌牢牢刻在腦海深處。


    “可以,給他們解開。”特警隊長出現在荀傑身後,握住他緊捏的拳頭,心裏暗歎口氣。合作這麽多年,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老朋友心頭不好受,但是身份沒有半點疑問,這樣的馬仔大多都是販毒集團在當地隨地找的一些窮困潦倒的居民,緝拿他們沒有任何意義。


    唯獨到是這個衛天翔,還有幾分意思。


    “登記他們身份,就可以走了。”荀傑臉色陰沉地說道,這些身份證號會登上他們係統的紅色名單,時刻注意他們的動向,他就不信沒有下一次。


    衛天翔從懷中摸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便衣,他沒有案底,沒有什麽可擔心。


    休息站鬧劇正在按照察岩寫下的劇本進行,而山林中孟溪心頭的震動卻沒有平息。


    “竟然是衛天翔……”孟溪在心頭感歎,當初無論他們在學校裏如何爭鬥,在他心裏那都是良性的競爭,相互比拚不過是為更好的進步。


    為什麽曾經警院的天之驕子,短短幾年時間就墮落成如今這樣,和毒販為伍。


    山下的警察不知道這批人的身份,可他清楚。若不是他們事先提醒,這批貨或許就會在此時此刻落網。


    “這次……還要多謝白二少的情報了。”察岩倚靠在滇楠樹幹上,半個小時前他便已經收到利文傳回的消息,整批貨已經成功通過磨憨口岸,正在加速往猛海縣趕,預計今夜淩晨左右就會抵達。


    白璟然臉色被他刻意沉得蒼白,指著遠處特警的陣勢,“你看看……這麽抓人,要是人贓並獲,天王老子來都救不了我。晚上的交易我不去了……”


    “二少大可以放心,警方撲了個空,第一件事定是會去找他們的臥底核實信息。但他們能找到的,不過是屍體一具,不足為慮。緝毒沒有眼睛,他們連我們的動靜都瞧不見,還談何緝毒。”


    “你憑什麽肯定他們不會繼續盯緊口岸,挨個嚴查。這麽一來,你的貨根本走不過來!”白璟然情緒激動,一副受騙少爺做派。


    “我當然能夠斷定,因為我的貨已經越過邊境線了。”察岩自信傲然地笑道,雖說他總理稽查事務,並沒有過多運輸越境經驗,在販毒集團內部,這樣的事情總歸殊途同歸,稽查的多了,自然懂得。


    白璟然將信將疑地閃爍雙眸,“你確定?”


    “生意人講究誠信,今夜我自然會將一噸貨全數帶到白二少身前,進行交接。”察岩的眼神掃過孟溪,“現在還請白二少回去準備,確認車輛沒有紕漏。”


    察岩的眼神孟溪明白,第一次交易,今夜怕會是整個環節中最危險的一步,必須要時刻留意白璟然的行跡。


    白璟然見察岩處之泰然,顯然對全盤把握頗重,他再繼續胡攪蠻纏使公子脾氣,反倒會降低他在察岩心中的地位,索性走到一旁不再吭聲。


    達到目的,察岩回頭瞥了一眼山下休息站,所有警察登車,緩緩駛離的失望場麵令他心頭發笑。


    明爭暗鬥這麽多年,他倒是第一次如此從容的瞧見中國警方敗退而歸。過往被追捕的狼狽,這麽一想也沒有那麽生氣。


    直到浩浩蕩蕩的車隊消失在另一處山腳,再也瞧不見,察岩才緩緩轉身,對坐在一旁車內的白璟然淡笑道:“今夜十二點,猛海縣西邊的太平工廠,我在那裏等你。”


    白璟然倚靠一根斜倒的枯木旁,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不鹹不淡地點頭,勉強同意。這也算得上是符合他趨利避害的性格,若不是騎虎難下,他說不定早就拂袖而去。


    原路下山,孟溪向察岩微微點頭後,坐進白璟然的車中風馳電掣地離開。發動機轟鳴,顯然白璟然心頭憋著怒火沒有釋放,在拿愛車出氣。


    察岩凝視半晌,搖了搖頭,也跟著離開。


    ……


    白森負責運輸管製藥品的車輛昨日便被白璟然尋了個借口開出來修理檢查。雙方交接後,白璟然又警惕地在當地尋了幾人,將車偷偷開到了猛海縣等待。


    今夜貨物裝箱後,會連夜開回修理廠,明日一早和前來取車的司機交接。


    一切動作合乎情理,不會引起絲毫懷疑。


    下一批麻醉藥品的運輸時間是三天後,大批量運送,通往全國各地。他已經按照察岩的計劃,將他調用出來的幾輛車安排到東北一線,到時候故技重施,便可以將這批貨交接給俄羅斯人。


    至此,他的工作就全數完成。


    期間所有經手人都沒有與他打過照麵,網絡聯係,小金額誘惑幫個小忙,總有諸多借口應對。底下人做事,總要講究人情世故,小打小鬧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往運毒上思考。


    計劃是他和孟溪一道琢磨出來,就算中途出現意外,他們也做好第二手準備,宣稱這輛車並非是原廠車輛,車牌是偽造,是在運輸前被毒販暗中調換,利用白森。至於丟失的車輛,會在運輸廠周邊不到五公裏的廢棄工廠內找到。


    白森最多認下一個管理疏忽的職責,不至於會被牽連。


    一切有楊小玉和馬佑山在後指揮保障,一應監控證據偽造齊全,這番說辭警方會相信,並為白森正名。


    “這第一步……還是踏出去了。”坐在副駕駛,孟溪沒來由得一歎。


    白璟然握著方向盤,專注在高速公路的飛馳上,“是啊,準備這麽多年,終於要親眼見到毒品了。”一噸貨擺在自己眼前的畫麵,白璟然夢中見過很多次。


    他曾經暢想過自己親眼見到時的心情,激動、開心、緊張、或者是茫然無措,卻從沒有料想到自己會如此平靜。


    是的,平靜。


    在他當著楊小玉的麵說下那句:“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不是我你們還會選擇別人。那就……是我吧。至少我生來什麽都有了……”


    他就明白,自己拋棄的,不隻是衣食無憂的一生。他放棄的還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對他總是恨鐵不成鋼的哥哥。他需要割舍的,是一個幸福的家庭,是填滿他心靈的愛。


    他承認,一開始選擇這條路不過是富家小子的一時興起,想要嚐一嚐不同人生的滋味,感受一下刺激的臥底生活。


    三年,潛伏的這三年來,他幾乎每日都能瞧見被毒品摧毀的行屍走肉,破碎的家庭,痛失父母的幼童。


    毒品對人的危害不止在奪走你的生命,它是在無聲無息中,毀掉你,毀掉你的肉體,毀掉你的靈魂,為整個家庭帶去悲劇。


    他漸漸的……變了。


    他堅定了自己當初義勇的決心,他潛下心來認真接近泰哥,小心翼翼地接觸毒販,直到今天,他握住了這個機會。


    將來,他會成為中國這片土地上最大的毒品運輸人,但他也會是這片土地上,對打擊毒品貢獻最大的臥底。


    盡管……盡管無人會知曉他的姓名。


    盡管……他的家庭會背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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