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腦海中不免回憶到那日在細針上的體驗,臉色驀地煞白。身子虛軟的向後退出一小步,直接退出門外,竟是顫抖懼怕得不敢踏入房間。


    好在泫染沒有對孟溪的反應起疑,所有上過她細針的人,都是這般反應。


    “你放心,今晚我會溫柔對你的。”泫染走上前握住孟溪冰涼的手掌,將他帶到白色的病床上平穩的躺下。


    “不要去抗拒它,你越是抗拒,他就會帶來越多的痛苦,讓它占據你的身體,放鬆心神,時間很快會過去。”泫染纖長的手指落在孟溪緊皺的眉心上,輕輕揉開,幫助孟溪舒緩情緒。


    “你要做什麽?”孟溪顫聲問道,他應該是首次見到這台機器,未知的恐懼一步步向他逼近。


    泫染俯身,紅唇貼在孟溪耳畔,“做一件能決定你性命的小考驗。”手上刀光閃過,小刀在指尖流轉,孟溪身上的白色短袖頃刻間化為破碎的布料散落一地。


    “放輕鬆,你太緊張了。”泫染鮮紅的指甲劃過孟溪赤裸的胸膛,心髒上下快速起伏著。


    孟溪身形雖不壯碩,但是肩寬腰窄,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如同一件精美雕刻的軀體。


    手中電擊一塊塊貼上孟溪的肌膚,泫染柔聲道:“希望你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孟溪平躺著,眼前的白光在視網膜上形成刺眼的光斑,令他漸漸失去視覺。他明白,就算隻是一級,也需要他調動全身力氣去抗衡細針對他神經的衝擊。


    闔上雙眸,孟溪將肺中餘下的每一絲空氣都吐盡。耳畔傳來泫染冷然地倒數,“準備好了嗎?”


    “三……”


    “二……”


    “一!”


    如同數萬股電流同時鑽入體內最細微的神經末梢,狠狠地尋到最美味的食物,一口咬下。霸道的電流在體內橫衝直撞,呼嘯翻騰,不斷撕碎他建立的心理防線。


    手腳早在電流接通的一刻便失去意識,孟溪隻能徒勞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喊出聲。


    “放輕鬆,你越是反抗。它帶給你的痛苦就越可怕……”泫染貼在孟溪耳畔柔聲道,眼中寫滿興奮之意。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夠如此平靜地接受細針的衝擊。


    她親身感受過一次,為了更好的調試儀器。


    細針不會放過你體內任何一條神經,被它攻擊時,你恨不得將大腦和身體切斷,去回避這種無盡的苦痛。


    孟溪聽見刺耳的嘶吼聲不斷衝刺他的耳膜,仿佛腦袋就快要爆炸崩裂,他將全部的精神集中在腦海深處,那是他最後一道防線。倘若他處在崩潰邊緣,他的防禦機製會在第一時間將他自己逼暈過去,不給泫染留下絲毫可乘之機。


    如同細針沿著血脈前行,不斷刺穿血管,劇痛經由一條條神經傳達到腦海,一陣陣痙攣如浪潮般席卷而來。除了痛苦之外,孟溪沒有別的任何感受。


    “告訴我,你的姓名。”泫染不知何時穿上一件白色大褂,戴上口罩站在孟溪身側。


    勉強撐開顫抖的嘴唇,孟溪虛弱無力道:“孟……溪……”


    “你的職業是什麽?”


    “外賣員……”


    泫染瞥向一側的儀器,孟溪的心跳及各項生理指標沒有異樣,“你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為什……因為……”孟溪隻覺得喉嚨如火焰燒灼一般幹涸,空氣摩擦發出嘶啞的聲響,“因為……你們不讓我離開……”


    泫染凝神望向孟溪的雙眼,見他眼中依舊清明,微微皺眉,手指撥動儀器,將電流級別加大。


    如同一道煙花在眼前綻放,孟溪清晰地感受到他已經漸漸適應的電流陡然增大一倍,在他體內亂竄,驚起血脈噴張。


    握住扶手的手背血管瞬間膨脹,撐開皮膚青筋暴起。


    “說,你是不是臥底?”泫染柔聲道,話語中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孟溪咬緊牙關煎熬著,他已經沒有餘力回答泫染的問題。他如今能夠肯定,泫染手中這台細針,要比楊小玉手中的原型高級許多,電流攻擊更加精準。


    原本一小簇電流,僅僅有一半準確附著在他的神經末梢上;而如今身下的這台儀器,幾乎全數都在吞噬他,蠶食他餘下不多的意誌。


    “告訴我,你是不是臥底?”泫染伸手輕輕點在孟溪不斷顫抖的手臂肌肉上帶起一陣痙栗。


    孟溪唇色蒼白,睜開緊閉許久的眸子,以一種刺穿泫染靈魂的力量將她凝視。


    沒有一絲溫度,寒冷徹骨,縱使是在泫隆長大的泫染,也從未見過一個男人,能將幹淨澄澈和冷漠幽暗結合在同一雙眼眸中。


    泫染向後退開兩步,心頭的窒息感才緩解兩分。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孟溪掌握了審訊的主動權,丟失了節奏。


    伸手將細針電源關閉,泫染恢複鎮定,將孟溪身上的貼片取下。


    “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明早還要出發。”審訊的氛圍已經被打破,她再繼續下去沒有絲毫意義,隻能下一次再行測試。


    腦內天旋地轉,孟溪艱難地坐直身子,強忍住胃裏嘔吐的欲望,右手死死抵在胃上,踩下實地。


    “咚……”


    膝蓋癱軟,孟溪竟是直接向前摔倒在地,膝蓋重重撞擊在冰冷的地麵,身子跌進一處柔軟之中,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泫染摟著昏迷的孟溪,半晌後輕笑出聲。看來孟溪也沒有以為的那般剛硬,不過是靠意誌力硬撐罷了。連細針第一級都無法通過,在她心中的危害程度,降到了極低。


    經過訓練的警察能夠挺過第一級,卻是用警校教出的反審訊技巧,如抽絲剝繭一般,巧妙地化解細針的攻擊。絕不會像孟溪這樣,靠意誌力硬抗,這種方法不但愚蠢,還很有可能將自己逼暈過去,就像他現在這樣。


    叫人將孟溪抗回臥室,泫染在他床邊坐下,若有所思地凝視孟溪。


    他的額頭上還滿是先前的汗珠,嘴唇抿得緊緊的,眼皮不時跳動,漸漸浸濕身下的床單。


    起身從浴室裏取來一塊毛巾,動作輕柔地替孟溪擦去汗水,泫染心中愈發覺得孟溪越來越有趣,能夠靠硬抗的方式熬過細針第一級,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


    她很好奇……孟溪意誌力的極限究竟在何處!


    房門輕輕落下,孟溪驀地睜開雙眸,在黑夜裏格外發亮。早在他被放上床時,意識便已經恢複。他的確是硬抗過細針,但是這麽三年的訓練使他的精神力格外強大,昏迷的時間要比常人減短許多。


    泫染替他清理的動作他也能感受到,心中充滿疑惑。按理說泫染不應該會對他產生好奇,無論是雙方地位懸殊,還是接觸的頻率,泫染也不該對他產生好奇的情緒。


    細細思索,孟溪便覺腦內一陣翻滾,如同遲鈍的鋸子一條條鋸斷他腦內的神經,劇烈的疼痛令他皺眉。先前壓下的嘔吐感重新上湧,逼得他狠狠地按壓胃部,強行逼退。


    罷了,明天在想。至少今日的難關已經被他安穩度過……


    “結束了?”察岩站在二樓書房內,背對泫染道,顯然對樓下發生的一切心知肚明。


    泫染疲累地坐在沙發上,“他過了一級,等到東北那邊結束,他的身體能夠承擔,再上二級。”


    一旁的時鍾已然指向淩晨三點,孟溪竟在細針上整整呆了三個小時,一聲都沒有嘶吼過。就衝這一點,察岩就對孟溪另眼相看。


    實力身手如何可以通過訓練去提升,但是一個人的意誌力,不行。


    “那你也早些休息吧,航班我改到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察岩擺手讓泫染離開。


    夜晚幽靜,察岩站在窗前忽地輕歎一聲,抬手輕揉眉梢。來自董事會的壓迫令他不得不倉促行事,他總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的貨,似乎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紕漏。


    從懷中摸出手機,察岩頓了頓,依照記憶按下號碼。


    “我需要你幫我查清楚,近來有沒有風聲。”


    “好,不過時間要盡快。”


    “約莫是一個月後,我要知道公安部是否知情。”


    “就這樣。”


    掛斷電話,察岩心頭高懸的巨石終於落下幾分。電話那端是他最信任的信息來源,有他的保證,才使得他逃過多少次生死危機。


    凝望窗外寂靜的夜景,燈火輝煌的城市儼然是一座不夜城,車輛川流不息,紙醉金迷的世界仍在繼續。隻有他明白,這個城市一個月後,將要陷入怎樣的混亂,又會有多少人流血受傷。


    撚動佛珠,察岩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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