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佑山走在校園的小徑上,冷麵皺著眉頭。他不知道為什麽老校長堅持要讓他去心理谘詢室找楊小玉,說這段時間他的行為太過鑽牛角尖,太過偏執。已經收到了許多老師的投訴,要求他必須要接受心理治療。


    他知道自己的症結在哪裏,根本不需要用心理治療來幫助他認知剖析自己,更不需要楊小玉的幫助。


    隻要他能將顧方誠、孟溪和馮哲培養成材,成功輸送到部裏填補他曾經犯下的過失,他的心理症結自然能解。


    “來了?”楊小玉坐在心理谘詢室內整理手邊的資料,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沒有抬頭淺笑道。


    不知為何,馬佑山莫名地繃緊了全身,警惕地看向楊小玉,他感到了一絲威脅感。


    “你可以先不用這麽緊張,坐下說。”楊小玉伸出手指輕輕點向身前的躺椅,完全一副想要進行心理谘詢的模樣。


    “你所有的測試我都比你還熟悉,少白費力氣。”他嚐試釋放開自己氣場,向楊小玉壓迫而去。卻發現猶如石沉大海,拳頭打在棉花上錯力難受的厲害。


    楊小玉將手頭的資料全數收進抽屜,她當然知道馬佑山熟知所有心理測試,這是部裏特訓的必經課程,用以應對可能的刑訊。


    不過,今天她不是來和馬佑山做心理谘詢的,而是……


    “我來到這兒的目的,和你一樣。你選中的人,同樣被我們選中了。”


    楊小玉話一出,馬佑山瞬間愣在原地,半天沒能反應過來。話很繞,不過他似乎聽明白了。


    “你們?”


    “當然是你心心念念的塔裏,還有雷處那個老狐狸。”楊小玉自從知道胡理對雷閆小狐狸的評價後,就從來沒有再叫過雷處,私下裏一直一直老狐狸叫著。


    馬佑山顱內瞬間一空,猶如閃電劈下,令他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這還是他從鬼門關穿過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髒仍然在劇烈跳動,感受到血脈裏血液流動,感受到手腳微微顫抖。


    “你……再說一遍?”聲線顫抖著,馬佑山不敢相信。


    “你不是偷偷調閱了最近的行動資料嗎?察岩的出現讓我們損失慘重,所以在看清你的想法後,我向部裏提交了相似的計劃。利用四年時間培養新一批人才,完全保密,借此利用信息篩選,找到那隻老鼠。”


    馬佑山雙臂抖動著,死死地攥緊拳頭不讓自己崩潰失控。


    “難道說,你覺得雷處會拋下你?”楊小玉輕歎一聲,這就是了,解開馬佑山心結的鑰匙。


    馬佑山忽地怔住,旋即轉身飛快地竄出心理谘詢室,消失在楊小玉的視野中,連他因為過度爆發而劇痛的傷腿都沒留意。


    楊小玉沒有阻攔,而是坐了下來,輕輕敲擊著米白色的桌麵,等待著。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馬佑山再一次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大刀闊斧地坐在楊小玉身前,“帶我去你們的據點。”


    楊小玉見馬佑山除了眼眶內血絲遍布外,眉角的陰騭少了許多,連聲線都不再顫抖,欣然起身,向門外走去。


    避開主路,馬佑山跟在楊小玉身後三米的距離一前一後鑽進503。


    “老師,你來……哎呀媽呀!”


    寧鶴飛雙腳翹在書桌上,正悠閑地瀏覽最新出的心理期刊。聽見後背動靜一轉頭就被馬佑山嚇得直接把期刊扔了出去。


    “老……老師,下一階段了?”寧鶴飛噤若寒蟬地站直身子,不動聲色地挪到屋裏離馬佑山最遠的一角。


    馬佑山看見身前熟悉的設備,滿牆的屏幕,喉頭動了動,先前強壓下去的哽咽感再一次湧上心頭。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是他覺得最親切的地方。


    “鷲塔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戰友。”寧鶴飛歪頭突然響起他剛進部裏訓話時,雷閆說的這一句。當時的雷閆剛剛升任鷲塔行動負責人沒多久,正是橫刀立馬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機。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表麵嚴肅的雷閆嘴裏居然是這麽一句令人過分溫暖的話。


    不放棄任何一個戰友。


    在世界各地行動組織裏,從未有領導會在新人入職時,講得出這一番話。


    因為說來容易,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不放棄,就意味著一定會付出血一般的代價,那是前赴後繼的犧牲。


    楊小玉見馬佑山僵直了身子,心裏笑罵一句:這個臭小子……有些話就算是想到了,也不能這麽直白地說出來,還想不想保住自己小命。


    果不其然,馬佑山抬起低垂的眼瞼,冷眼寒厲地掃過寧鶴飛。寧鶴飛一跳腳,光速一般閃離503,到街道上去溜達。


    馬佑山這種量級的人物,還是交給老師去應對比較穩妥。


    “計劃給我吧。”馬佑山忽地泄氣,從503的布置來看,至少有兩個月以上的生活痕跡。楊小玉此刻接觸他,定是計劃推行導致的,必須要他通力配合才能行。


    楊小玉莞爾一笑,將抽屜裏早就備好的影伏計劃第二階段的資料遞給馬佑山。


    “喏,需要你配合的全在裏麵。”


    翻開文冊,馬佑山粗略地掃過兩眼後,質疑地抬頭直視楊小玉,表達自己的疑問。


    “沒錯,這個白臉得你來唱,否則這小子不會真正成長起來的。”


    馬佑山收起自己的懷疑,這是屬於楊小玉的專業,他自然會尊重,“好。”


    ……


    一整個星期後的周末,馬佑山半山腰上,雙手握著望遠鏡正在俯視腳下山穀。


    “馮哲,你的槍口露出來了。”馬佑山冷聲按下對講道,這是一個偽裝潛伏訓練,三人必須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穿過山穀而不被發現方位。既然按照楊小玉所說,影伏選擇出來的影鷲將來一定會進入緬甸,那麽熟悉山林,就是他們的重中之重。


    被點到名字的馮哲沮喪地起身,返回山穀另一端重新整理裝備,想要再一次穿過山穀。


    他已經非常拚命地想要跟上馬佑山特訓的進度,可是他和顧方誠孟溪之間,總是有無法越過的距離。那倆用二十五秒拆解組合槍支,而他就非得用到四十秒的時間。


    就算是雙手磨出血泡,顫抖地無法握槍,他也很難突破到三十秒以內。


    同樣的動作,顧方誠和孟溪就要比他快上三成。


    伏在草堆裏,孟溪緩慢地向前挪動著。馬佑山並沒有說這項訓練有規定時間,那麽他便可以慢慢的,慢慢的,每一次隻挪動不足五公分的距離。感受著螞蟻在他臉頰上爬行,引起酥癢感,孟溪沒有去理會,而是任由它在汗液中漫步。


    “顧方誠,你的移動速度太快。”馬佑山端起手中裝有橡膠子彈的手槍,利落地點射,打中了顧方誠的肩膀。手槍的射程距離,顧方誠眼睜睜看著終點離他隻有不足二十米。


    顧方誠氣急敗壞地頂著偽裝衣從樹叢裏跳起來,咬牙切齒地嘀咕道:該死,差幾米就能觸線,居然在門前一腳栽了跟鬥。


    “重來。”馬佑山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直到夕陽西下,最後一絲紅暈消失在天邊,孟溪才從一片陰影中竄了出來,手掌越過了白線的最遠端。


    馬佑山欣慰地看向孟溪,其實以他的眼力,早在半個小時前便發現了孟溪。編織的偽裝雖然完備,但是仍然稚嫩無比,和周圍的環境有不少的色差。


    不能怪孟溪,這是因為山穀中和山腳下的陽光照射不同,而引起的植被顏色細小的分別。


    除非是經驗老道的特種兵和叢林高手,很難完美的處理。而孟溪從頭至尾都非常的耐心,小心謹慎地向前挪動,半個鍾頭也隻是將將向前推動十米罷了。


    這樣的心性,不該被打擊。


    “顧方誠,撅屁股當靶子嗎?”


    顧方誠懊悔地閉緊雙眼,他不過就是被身下的小石子磨得太疼,動了一小下而已,怎麽就被馬佑山看見了呢。


    馮哲就趴在顧方誠斜後方不到五米的距離,大氣都不敢出,連胸膛起伏都壓到最低,深怕被顧方誠連累,重新開始。


    “馮哲,那是塊凸起的小坡,你往上爬是不要命了嗎?”馬佑山見馮哲在視野裏明顯地如同黑夜裏的一道火光,嗬聲道。


    孟溪微喘著氣,坐在一旁放鬆自己已經酸軟失去知覺的四肢,一麵暗歎:小哲在這方麵的確沒有過高的天賦,心態一受影響便會慌不擇路,連地形都忘記勘察。


    磨人的潛伏訓練一直到天空徹底昏暗下來才被馬佑山叫停。


    和往日帶出訓練一樣,馬佑山將三人丟下,要求他們自己想辦法回到學校。臨走時還刻意收走了顧方誠夾帶在身上的手機。


    苦著臉目送馬佑山遠去消失在視野範圍中,顧方誠伸手拉住就要跟隨孟溪一道走回學校的馮哲。


    顧方誠揚起嘴角,燦爛地一笑,“別著急走啊,等小爺休息休息,說不定又能遇到好心人。”


    以為收走手機就能難住小爺嗎?


    摸了摸身上的偽裝衣,顧方誠故弄玄虛道:“山人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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