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歇了好一會兒,淩沉才起身換下警服,準備便裝離開學校,到503去瞧一瞧情況。


    拐出校門後,他隨意選了條小徑鑽了進去。以學校為重點,半徑五公裏內的所有建築,所有街道他都掌握的一清二楚。這是他執行任務時養成的習慣,關鍵時刻能夠救命。


    而這些技巧,這些能力他需要在三年內全部灌輸給孟溪和顧方誠。對於這兩個儼然已經成為他學生的孩子,他真的起了愛才之心。


    他原本隻是當作休假的輕鬆任務,沒有槍林彈雨,沒有命懸一線。可是孟溪的堅韌沉默,顧方誠的熱血昂揚,幾乎是不可多得品質。再加上兩人的天賦加成,假以時日這兩個年輕人一定會替他們這些已經老去的人扛起重任。


    在小巷裏左右穿梭,淩沉確認沒有人留意到他的行蹤後,閃身走進居民樓。


    “你來了。”


    淩沉意外地看著楊小玉,這個時間楊小玉不是應該呆在學校裏嗎,怎麽會在監控點?


    楊小玉陰沉著臉色,“塔裏有行動指定要求你帶隊參加。”她也是剛得到的通知,這邊計劃才剛剛展開就要把淩沉調走,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淩沉瞬間明白過來,“在沙漠?”如果是指定要求他帶隊參加,那麽就隻有沙漠這一種可能。半年前的一次行動,塔裏另外一名沙漠專家就因為一次行動意外而犧牲。到現在為止,雷處都沒能找到人替代。


    “是,沙漠。”雷閆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大屏幕上,眉頭緊鎖:“察岩在摩洛哥一帶現身,帶走了我們的潛伏人員,最後的行蹤就是在摩洛哥的南部區沙漠地帶。我需要你去確認臥底安全,如有必要,將其救出安全撤離。”


    淩沉原本輕鬆的心情瞬間嚴肅,“是!”


    “資料已經準備好,明早七點從成都出發,轉機北京,到俄羅斯後更換身份,你的小組會在那邊和你匯合。”雷閆沉聲道,這樣一來無論對方如何追查,都隻會有一個結果,淩沉一行是從俄羅斯而來,直達摩洛哥。


    “好,我會準時出發。”淩沉點頭應道,心裏忽地閃過一絲擔憂,喉頭上下擠動,“雷處……”


    “想說什麽?”雷閆停下準備切斷通話的動作,平靜地問。


    淩沉瞥了一眼身側同樣愁眉不展的楊小玉,“那……這邊怎麽辦。”顧方誠和孟溪的訓練才剛剛開始,他就需要離開,歸期未定,在身手方麵,楊小玉沒了他根本就束手無策。


    楊小玉淺淺地歎了口氣,她一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卻沒能找到答案。馬佑山的身手在警院來看的確足夠出色,但相較淩沉卻有明顯的距離,更何況他如今傷勢未愈,連動手都成問題。


    可是察岩那邊的嚴重性,淩沉必須要去。


    察岩,泫隆集團稽查組副組長,堪稱泫隆集團內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劊子手,專門肅清內部紀律。但凡是有他參與的活動,最後必定會血腥收場。這麽多年,鷲塔也隻是對這個名字有淺顯的了解,連一張照片都沒能掌握。


    摩洛哥那邊既然發現了察岩的行蹤,就說明臥底身份危在旦夕,片刻不能拖延。


    輕輕地一聲歎息,雷閆柔聲道:“沒有辦法,我隻能從部裏臨時抽調人過去,填補你的空缺。”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僅有影伏計劃暴露的危險,更明白臨時抽調的效果不會好。


    楊小玉搖了搖頭,部裏能夠抵得上淩沉身手的人全部在外執行任務,留下的那些大多都在任務休整期,渾身是傷,反倒不妥。


    一時間三人皆是沉默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實在不行就拖一拖吧,等淩沉趕回來再說。之前就要警校的教官頂一頂。”雷閆手上人員實在捉襟見肘,沒了法子。


    “欸……”淩沉倏地出聲,他似乎想到了一個最佳人選。


    “你說。”雷閆見狀,就知道淩沉有了解決辦法。


    “不過這個人和我們不是一條線,得靠您想想辦法。”淩沉抬頭笑著說道,“我師傅,他半退休了,就在西南這邊探訪老戰友,如果您有辦法把他騙來,倒是最合適的人選。”


    “老孫頭!”雷閆和楊小玉異口同聲地說道,眼裏閃著驚喜地光芒。


    孫繼祖可是總參旗下最寶貝的特種部隊教官,和他們都聯合執行過幾次任務,那陰險詭譎的進攻計劃和絕不正經的行事作風給他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


    就看他能夠手把手調教出淩沉這樣在部裏獨當一麵的人才,就知道他一點都不簡單,把顧方誠和孟溪交到他手中,再合適不過。


    “包在我身上。”雷閆不再多話,雷厲風行地掛斷視訊,拿起電話就開始溝通。


    楊小玉心頭重擔落下,神情輕鬆不少,“那小子今天可是真狠啊,連你都著了道。”格鬥課上的視頻她可一秒未落的全程收看,就連淩沉拐出門去跪倒在地的精彩畫麵也沒有錯過。


    淩沉鐵青著臉站起身,心中滿是惱羞之意,全拜顧方誠這臭小子所賜,這下好了,他就要淪為整個鷲塔的笑柄。


    “別擔心,我不會往外傳的。”楊小玉憋住笑,肩膀抖動地朝淩沉離開的背影喊道。


    從503出來,淩沉心情瞬間變得低落起來,和這兩個混小子接觸了這麽長時間,忽然要離開,他還真……怪舍不得的。


    本想再過段時間,把兩個小孩收成自己徒弟悉心培養,這下也沒有了機會。


    罷了,臨走前再去看他們一眼吧,算是告別。


    沒有選擇正門,淩沉從學校背麵的圍牆上輕巧的翻過,穿過小樹林走向淩沉和顧方誠的宿舍,這個點兩人應該是在宿舍裏休息,準備接受晚上馬佑山的特訓。


    隔著交錯的樹幹枝葉,淩沉在眼前的樹下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


    沒有吱聲,淩沉抬頭瞧了眼身側的樹幹,手臂猛地抱住,三兩下便毫無聲息地翻了上去,在樹枝上幾個跳步,便來到孟溪頭頂坐下。


    呆坐在石塊上發呆的孟溪忽然聽見頭頂細微響動,警覺地抬起頭,是淩沉。


    “小家夥,上來。”淩沉指了指大樹另一道枝杈,淺笑道。


    孟溪愣了一刹,旋即默默地爬上樹幹,和上次如出一轍,在淩沉對麵乖乖地坐下。


    “小家夥,我要走了。”淩沉幹脆道,反正下一周的課程他便不會現身,與其到時候被發現,不如主動一些,直接說出來。


    孟溪瞪大雙目,眼中滿是驚訝的神色。這是他萬萬沒有預料到的,淩沉居然會在上課一周後離開,那課怎麽辦?


    “別那麽吃驚,任務調動而已,會有新老師來給你們上課。”淩沉雙手枕在頭下,舒服地在樹幹上躺下。孟溪不知道,將要調來給他上課的可是他的師傅,將來這群小子可有得受。


    “說說看吧,你又一個人跑到這裏,在想些什麽,趁著我離開之前,還能給你當一次知心哥哥。”相較於顧方誠和老師如出一轍的滑頭,孟溪更像剛到特種部隊特訓時的他,一個人沉默,和集體格格不入,隻知道拚命練習,和戰友半點多餘的交流都很難有。


    要不是他被師傅看中,一點點幫助他,他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孟溪語凝,他不知道該怎麽去講自己的心思。顧方誠剛才的那番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才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是。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關心,他隻有他自己。


    淩沉瞧了眼他的臉色,再聯想到近來楊小玉和寧鶴飛對二人做出的心理分析,猜了個大概。


    “不願意說沒關係,這個世道有時候是挺殘酷。不隻是需要你埋頭苦練,你還得爭。和你自己爭,和別人爭。在我們的世界裏,永遠是拳頭說話。”


    “所以啊,小家夥。要是有人挑釁,你就狠狠地揍回去,這樣別人才會對你另眼相看。你要強,就強得沒有人能夠打敗你。隻有這樣,在你跌倒的時候,攝於你的狠絕,他們才不敢上來踩你一腳。”


    孟溪沉默地低下頭,淩沉說的話每一個字都烙印在他的心上。甚至比顧方誠那番話還要振聾發聵,他要爭,他要強,他不能輸。


    “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去了,我們有緣再見吧。”淩沉坐起身,拍了拍孟溪落在膝頭的手掌,翻身便跳了下去。


    等到孟溪從那番話中回過神時,淩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樹林深處。


    長長的歎了口氣,孟溪也躍下樹幹。淩沉說得對,他不能自己埋頭苦練,他要對自己狠,對敵人更狠。隻有這般,他才不會登高跌重。


    顧方誠能夠做到決不放棄,那他孟溪也一定可以。


    至少,他決不能輸給顧方誠,決不能。


    拍了拍身後的塵土,孟溪挺直腰板朝操場走去,既然如此,他便要更加珍惜抓住手上的資源,馬佑山願意另眼對他,他必須要拚命回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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