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距離宿舍門不足十米時,馮哲高聲地驚呼便傳到孟溪耳中,伴隨的還有此起彼伏的陌生嬉笑聲。宿舍裏有人。


    孟溪眉頭微擰,他走上來的一路便細心留意到不少先前空置的宿舍擺放上行李,一些學長模樣的人在樓道中穿梭。想來是高年級返校了。不露聲色地將手中藥瓶揣進兜裏,細心將拉鏈拉好,孟溪才走到宿舍前。


    “誒,孟溪你回來了!”馮哲喊出聲,介於身邊有不少高年級學長,他沒有呼喊孟老大。


    孟溪這才抬眼打量屋內情形,除開顧方誠三人外,還零散地坐有另外四個陌生人,雖然還身著便裝,不過板寸的發型和挺拔的身姿自然透露他們的身份。更何況,其中一人,他認識。


    “是你啊。”衛天翔倚靠在白璟然的桌旁,意外道。


    馮哲接過話頭,“你們認識?”他晃眼見過衛天翔還是昨晚在十二樓搜查宿舍時候的簡短照麵,怎麽孟溪這個悶罐還能認識人。


    “一戰成名的小子,我還接了他一拳。沒想到你們這麽有緣分。”話音落下,衛天翔眼神飄向對麵上鋪上仰躺的顧方誠。他初進門的時候,就意外看見傳說中住在他們這棟樓內的特殊四人組,有一人是先前注冊時鬧事的那位學弟,現在再瞧見孟溪。他不得不感慨,緣分這件事,誰也說不清楚。


    “一戰成名?”馮哲狐疑的眼神在顧方誠和孟溪之間來回遊蕩,難道說老大和三哥還幹過架是他不清楚的?眼瞧孟溪臉色越發的低沉鐵青起來,馮哲趕忙道:“學長,你之前說的閻王,是什麽意思?”


    他們剛踏進宿舍,便迎來了學長的熱烈歡迎,蜂擁湧入他們宿舍,幸災樂禍地說道:居然是你們落入閻王手裏,實在是可喜可賀。


    “你們還不知道麽?”衛天翔眉峰上揚,忍不住笑道:“負責你們的中隊長馬佑山,可是學校這半年前從部裏空降來的閻王教官。閻王什麽意思知道吧,他的區隊簡直就是人間煉獄,不把你折磨掉一層皮,別想逃。”


    白璟然坐在椅凳上,艱難地咽喉,“他……不,閻王做過什麽?為什麽會被叫閻王?”他明明是來度假的四年,為什麽連新手訓練都沒有,便直接開啟地獄模式。


    衛天翔豎起手指向上指了指,道:“上一屆,也就是現在分配出去實習的學長們,上一個學期便落在閻王手裏,還是禁毒係。那慘狀,我隻能這麽形容,慘絕人寰滅絕人性。接手的大半個學期,學長們每人至少掉了十斤肉,如行屍走肉般每日經曆酷刑。禁毒係就被我們戲稱為煉獄,而馬佑山,就是掌管煉獄的閻王。”


    “酷刑……?”白璟然臉色霎地蒼白起來,儼然被嚇得不輕。


    一旁坐在顧方誠床下的學長咧嘴一笑,“你別聽人胡說,沒那麽嚇人。閻王就是訓練嚴格一些,不太有偷懶的機會,而且時常會有些出格的訓練科目而已,死不了人。”


    “什麽訓練科目?”顧方誠從上鋪上直起身子,嘴邊反問時,視線還微不可察地掃過孟溪一眼,想要看透他先前究竟去了哪。


    孟溪定在門口,和屋內眾人都保持了半米以上的距離,沒有選擇穿過人群回到自己的床位。


    “我印象最深刻地應該是……九十六小時的極限睡眠剝奪訓練?是吧,天翔。”回答的學長有些不確定,“似乎是反審訊課程?”


    衛天翔似乎回憶起什麽,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一瞬,勉強點頭:“是。”就算沒有發生在他身上,曾經親眼目睹過的蒼白臉色卻不可抑製地浮現在腦海。他被調過去幫忙監控學長的生命體征,親眼看見除了睡眠剝奪外,閻王還動用了哪些刁鑽的刑訊手段。


    晃了晃頭,將記憶畫麵驅逐。衛天翔迅速岔開話題,“閻王還帶他們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進過山林。要求他們親手為實驗動物注射毒品,觀察毒品的臨床現象。平日裏,還算是最平常的,訓練量加倍而已。”


    他每列數一條,白璟然本就嫩白的臉就慘白一層,到最後唇色全無。


    孟溪隻是微微低了低頭,沒有搭話。反倒是顧方誠把頭伸出床鋪,好奇地問道:“那閻王為什麽到刑偵係來?在禁毒係呆不下去嗎?”


    “這我們也不清楚,先前有傳聞說他要調到刑偵係任中隊長,正好我們的中隊長因為身體原因辭職。他來填補空缺最合適不過,沒想到這份好事落在你們菜鳥頭上。”學長笑道。他們可是整整擔驚受怕一整個暑假,連實習工作都沒心情投入,懼怕的就是閻王。沒想到回校第一天,就收到好消息。


    “完蛋了,這下徹底完蛋……”白璟然從先前的衝擊中緩神,臉瞬間哭喪起來,嘴中哀嚎不斷。光是今天一早上,他都快熬不住,要他呆在閻王手底下四年,不得隻剩下具白骨嗎?


    “對了,今早在操場全速二十圈的兩個新生是你倆?”衛天翔英俊的眉眼忽地一抬,直直地盯著眼前沉默不語的孟溪。他隱約收到一些風聲,不過消息來源還有待查證,若傳聞是真的,這間宿舍,倒真有些不尋常。


    “怎麽,消息傳得這麽快?”顧方誠一聽就樂了,沒想到自己的光榮事跡隻消短短幾個小時就全校皆知,小爺混得還不賴嘛。


    瞥向左側自鳴得意的顧方誠,衛天翔幽幽道:“人隻說跑步的兩個新生其中一人臉上拳頭大的青紫印,你符合描述特征。”


    顧方誠燦爛綻放的微笑驟然定在臉上,內裏牙口都快被咬碎。眼厲如刀地嗔視孟溪,這個該死的孟小溪!小爺好不容易能夠出風頭的機會,被孟小溪活生生地攪和。


    “不過你們還是小心,上一個在馬佑山手裏大出風頭的學生,最後被馬佑山逼得離開禁毒係,甚至最後都沒有從警。你們還是量力而為。”左右思量,衛天翔還是好心地勸道。畢竟光是入學這兩天時間,顧方誠和孟溪的大名就不止一次傳入他的耳朵,剛入校,太高調不是好事。


    “你們抓緊時間午休,下午軍訓不會輕鬆。”衛天翔親切地拍向白璟然肩頭,帶著其他來看戲的學長一道離開。他們就住在這層樓,趁午休時間串門,順道散步消息罷了。


    白璟然趴在桌上連回話的氣力都沒有,鼻腔悶哼一聲算是禮貌。


    和學長們道謝,馮哲轉身帶上大門,神情跟著恍惚起來,嘴裏喃喃道:“九十六小時極限睡眠剝奪……閻王這麽搞,警校居然同意?”警校難道不是講人權的地方嗎,這麽玩會出人命的。


    “同不同意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從昨天到現在,小爺已經做了超過三百個俯臥撐,早上就跑了二十圈。你們早上沒留意嗎?其他隊伍都是四圈,最了不得的特警專業,也隻是陪我們多跑兩圈而已。依小爺看,這個死麵閻王就是個變態,心理不知有多陰暗。”


    顧方誠肯定道,他倒是沒有很畏懼馬佑山的訓練手段。怎麽說,也是在學校裏,他從小被老頭子操打的皮糙肉厚,馬佑山不可能單獨把他往死裏整。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把手機搞回來。”白璟然下定決心地撐直身子,“老三,你幫我想想辦法好不好。”在警校吃齋念佛就算了,還要他上刀山下火海,非逼死他不可。


    顧方誠上上下下掃視白璟然好幾圈,才勉強道:“我給你想想辦法,不過,你走之前一定給兄弟說一聲。”他也看出來白璟然就沒有當警察的決心和毅力,強行把他留下反倒不美。


    “藿香正氣液,你們出門前喝完再走,免得下午中暑。”孟溪忽然拉開自己胸前的衣兜,將四個小瓶依次放在馮哲和白璟然桌麵,走到顧方誠桌前時,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收回手。他不想給顧方誠,但是做得這麽明顯,又不好意思。


    “孟老大,還是你想得周全。”掛在上鋪邊緣,馮哲感慨道。他今早就覺得身體異常缺水,吃過午飯回宿舍休息半晌,倒也就緩過來沒放到心上。他沒料到先前孟溪特地獨自離開,是為了給他們找藥。


    “你腳上打水泡,我取了酒精,晚上給你消毒,把水泡挑了。不然你明天會更疼。”孟溪轉過身來,目光低垂道,他沒有和白璟然視線交匯,自然錯過了白璟然感動的雙眸濕潤淚目的畫麵。


    顧方誠撇了撇嘴,收回頭去,仰躺在床上雙臂墊在頸下。受了人的恩惠,他自然不能使嘴,憋得慌。


    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孟溪端正地坐下,攤開先前折起的書頁,繼續閱讀自己尚未讀完的痕跡檢驗。他的時間從現在開始,每分每秒都很珍貴,不容許半點浪費。


    有關馬佑山的外號,與他而言更像是一個壓榨自己潛力的機會,能夠貪婪地索取更多的知識。


    因為他今早看清了馬佑山的眼神,那雙冰冷不帶絲毫溫度的雙眸,定格在人身體永遠不會超過十秒鍾,就會向周圍飄忽的雙眸。


    他在騰哥身上瞧見過,而騰哥告訴過他,這樣的人,手上都染有洗不盡的鮮血。就算他身手練到極致,生死對戰下,死的人也一定是他。


    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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