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裏味道真不錯。”肚子撐得渾圓,白璟然撇了撇嘴,幹脆地承認道。他實在是沒有預料到,這家川香小樓的味道出奇的好,把他吃到十分飽都舍不得放下碗筷。


    顧方誠招手叫來老板埋單,嘲笑道:“白二少肯定沒體驗過蒼蠅館子的功力,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在城裏好好轉悠轉悠,讓你知道什麽叫人間絕味。”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白家二少爺肯定沒有什麽機會體驗這種環境又髒又差,唯獨味道驚人的蒼蠅館子。


    “怎麽樣,四位小兄弟吃好了?”胖哥摸著自己滑溜的後腦勺手上端著計算器就出現在屏風後,“買單是吧,我給你們算算。”旋即開始在計算器上瘋狂輸入,計算器發出機械的女聲,“十八,加,三十五,加……”


    白璟然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他十八年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算賬是老板站在餐桌前對著菜品一個個按計算器結賬,他覺得自己是應該調整一下價值觀了。


    “好了,總共是一百五十三,收你們一百五就行。”


    白璟然打算掏出一疊鈔票的行為瞬間凝滯,“多少?”


    “一百五十元。”胖哥笑嗬嗬地重複。


    白璟然咽了下喉,掏出兩張紅鈔遞了出去,嘴裏喃喃道:“原來這麽便宜……”


    孟溪微不可察地掃過白璟然脹鼓鼓的錢包,心裏黯然。人與人的確生來就有差距,這樣一頓下館子,他得需要存上不少時間的錢,幾經醞釀才能下定決心,可白璟然居然還意外菜價如此便宜,真是現實。


    顧方誠掃過孟溪黯淡的神色,眉間輕皺。他早上就觀察到孟溪全身上下沒有什麽行李,沒有電腦,甚至手機都沒有。穿在身上的衣服不過也就是夜市地攤上,十幾元批發三件的貨色。再加上對這頓飯的反應,他大概明白了孟溪的情況,原來是個清貧學生,怪說不得不願與人交流。


    看來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自卑。不過這種事情看破不說破,既然孟溪不願意搭理他,他就高抬貴手不去招惹算了,誰叫小爺心地善良,為人正直呢。


    馮哲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不看不打緊,一看嚇得他直接蹦起身來,“我去,都兩點十分了,趕緊回去趕緊回去!要遲到了!”他們四個人還穿著便服,下午集合明文要求要穿春秋常服,得趕忙飛奔回宿舍換衣服才行。鬼知道他們出來吃個飯,怎麽耽擱了這麽久。


    孟溪站起身來拔腿就跑,第一次全體集合就遲到的事情,他做不出來,不能做,也沒那個厚臉皮做。


    顧方誠坐在最裏側,兩側都是白牆,情急之下直接雙手撐在桌上,淩空從桌麵躍了出去,嘴裏還大聲喊:“孟小溪你給我等著!不準一個人跑!”


    馮哲和白璟然緊隨其後,撒丫子就開始在巷道裏狂奔。孟溪飛奔在最前端,和第二的顧方誠都拉開了有十米距離,甚至還越跑越快,對身後顧方誠‘孟小溪’的怒罵毫不理會。


    “孟小溪!你給小爺站住,大家有難同當,你一個人跑這麽快什麽意思?你小子太不夠意思了!”一邊嘴中怒罵,顧方誠一麵腳下提速,想要追上孟溪。


    衝到街道邊,人行路燈隻剩下最後兩秒,孟溪毫不猶豫地飛奔而過,三兩下便躥到對岸,向學校內跑去。


    “靠!”差最後半米就要追上孟溪的顧方誠被開始竄流的車輛擋在了街對麵,遙望孟溪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內。“你混蛋!孟小溪,小爺記住你了!”


    白璟然和馮哲這時才勉勉強強追上,停在顧方誠身邊開始喘粗氣。


    “孟老大呢?”馮哲比白璟然率先緩過氣來,四下到處張望。


    顧方誠聽見這個名字就來氣,罵罵咧咧道:“還喊什麽老大,這個孟小溪一個人跑了,連兄弟都丟下來不管不顧。”


    白璟然撐著膝蓋,抬手搭在顧方誠肩上,忍不住打趣:“那你……呼……你也沒……呼……追到人家啊。”他要是沒看錯,這顧方誠可是卯足勁兒火力全開的在追孟溪,可還是讓人溜了。


    顧方誠罵咧的表情凝滯在臉上,怔了一瞬後一巴掌拍在白璟然肩膀上,“你們還有沒有良心,我怎麽可能追不到他。明明小爺就是好心停下來等你們,有難同當好嗎。”


    “行行行,有難同當,有難同當。”白璟然懶得和顧方誠計較,指了指對麵即將變換的信號燈,“變燈了,走走走。”


    三人衝到樓下時,就看見換上一身深藍色春秋常服的孟溪手上拎著警帽從樓道中衝出,飛速狂奔,連錯身時都沒有斜眼看三人一眼。


    “孟小溪,你!”顧方誠隻來得及衝孟溪豎起中指,就趕忙朝樓上奔去。


    衝進二零三宿舍,三人完全顧不得別扭,三下五除二的褪下自己的衣服,把春秋常服一股腦地就往自己身上套去。


    “什麽鬼衣服,這麽多扣子怎麽扣啊!”


    “完蛋,我扣錯了!”


    “皮帶怎麽搞?有沒有人來搭把手?”


    三人雞飛狗跳一陣騷亂,終於在顧方誠的仗義援助下把複雜的常服穿戴規整,確認下麵把了門,才把換下的衣服往床上一扔,朝外跑去。


    來到刑樓,找到開會的大講堂,裏麵已經傳出響亮的話筒聲音。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校長胡理……”


    “站住!”


    正要推門溜進去的顧方誠還沒來得及動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嗬斥。


    完蛋!


    後背冷汗開始外滲,顧方誠白璟然和馮哲隻得轉身靠牆站立。


    “教官好!”顧方誠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嘴中朗聲道。


    馬佑山緩緩地走到三人身邊,目光在白璟然身上停留許久,“夠出息,第一次大會就遲到。”


    “報告教官,我們三個人迷路了,沒有找到刑樓。”顧方誠一臉正經地說道,“剛來學校報道,還不熟悉地形,所以遲到。”


    馬佑山雙手背在身後,他不消多看,就知道顧方誠個小兔崽子在撒謊。居然還敢臉不紅心不跳,半點羞愧遮掩之意都沒有。


    “對不起教官,下次不會了。”馮哲學著顧方誠的樣子主動承認錯誤道。


    聽見聲音,馬佑山這才把視線轉到馮哲和白璟然身上,從上到下仔細打量白璟然半晌,才冷冰冰地開口:“下不為例,去最後一排站著。”


    目送遲到三人走到大講堂最後突兀地站立,馬佑山心中對白璟然的厭惡更深一層。好好的三人寢室硬生生被老校長塞一個蛀蟲進來,壞了他的打算。開學第一天就敢遲到,假以時日還不知道會被帶壞成什麽樣。


    站在最後一排,顧方誠眼睛開始亂轉,想要找到沒有和兄弟同甘共苦的叛徒。


    一排排掃視,偌大的大講堂被顧方誠盡收眼底。有了!左邊第三排第四人,那個可惡的背影一定就是孟小溪!


    心中開始咒罵,能夠想象到的髒話全數在心中過了一遍,顧方誠倒是屏蔽了台上的訓話,全情投入在對孟溪的譴責中。


    “……軍訓從明早開始,希望各位能夠在警校度過無悔的四年。散會!”胡理站在講台上發完最後一段演講詞,笑眯眯地下台。他要是沒看錯的話,講堂最後那三位中,可就有雷閆和馬佑山同時相中的寶貝。另外一個倒是乖乖地坐在台下,低調的很。


    “明早六點,穿作訓服,操場出操。全體起立,各區隊就地解散!”


    聽見解散的口令,顧方誠臉上浮現冷笑,雙拳捏的哢哢作響,逆著人流朝台階下走去。他要是不收拾孟小溪一頓,他就不叫顧方誠!


    白璟然和馮哲對視一眼,也跟在顧方誠身後逆著人流往下走。


    來到偵查區隊座位附近,顧方誠環顧四周,開始搜尋孟溪的身影。環視一圈,沒有人影。顧方誠皺起眉頭,一路上他沒有看見孟溪離開啊,這個講堂隻有後門在放人離開,孟溪去哪兒了!


    “怎麽了?”馮哲擠開人流,來到顧方誠身邊,疑惑地問道。他還以為兩個人這時候都應該打起來了,沒想到隻有顧方誠一個人傻站著。


    顧方誠碎罵一聲,“那個孟小溪,跑得倒是快。”


    人群中消失不見的孟溪此刻正踏進行政樓,朝樓頂的校長辦公室走去。


    宣布解散後,孟溪便一躍上台,從校長離開的側門竄出,尾隨而去。他知道隻有正式開學前的這個時間,是他最後的機會。


    “咚咚咚。”敲響校長辦公室的大門,孟溪整理好自己的衣裝,在門口站得筆直。


    “這位同學,有事嗎?”門開了,肖娜娜詫異地看向眼前的孟溪,不知道他一個學生來找校長有什麽事情。


    孟溪挺直後背,沉聲道:“我想見校長,可以嗎?”


    肖娜娜狐疑地盯著孟溪幹淨的眉眼,乍看之下不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反倒是覺得他是真有要事。遲疑地開口,“你叫什麽名字,見校長做什麽?”


    “我叫孟溪,今年偵查係新生,有事情想見校長。”孟溪眉頭微皺,開口解釋。


    肖娜娜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道:“孟溪!你就是那個優質生源!”


    孟溪心下一惱,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又是優質生源,為什麽所有人都要說他是優質生源。


    “那行吧,你先進來等。校長正在會客,很快就能出來,到時候我去給你通知。”肖娜娜讓開身子,放孟溪進屋。既然是優質生源開口,這個麵子她還是要給的。


    孟溪順著肖娜娜的指引在一旁坐下,視線緊盯身前嚴閉的房門,放在膝上的雙拳漸漸捏緊。


    優質生源,聽在他耳中實在是太諷刺!


    他一定要想辦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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