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沒有哭,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


    張瑾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即便他組織好了語言,也無法說出口。明明剛才引她傷心的那個人就是他。


    不論是不是親生的,從小養到大,不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更何況,蒂娜是這麽善良的姑娘。


    她難過了許久,甚至有幾次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都忍住了。


    張瑾慶幸她忍住了。他大概能猜到蒂娜想說的話,如果她想要讓他幫忙,帶她會琥珀鎮的話,他不知道該不該接下這個請求。


    這一次他要做的任務隻有主線任務,就是拯救整個聖羅蘭大陸。從這個任務上來看,現在整個大陸上危機四伏,說不定,魔族已經到處橫行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矮人族部落可以相安無事,但這不代表著其他地方也依舊和平。至少失去了國王,又要麵對強敵的羅爾國不會和平到哪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其回到琥珀鎮,還不如待在這裏來得安全。


    但少女擔憂父親的心情,他又實在是很能感同身受。


    如果蒂娜真的提出了這個請求,張瑾會很為難的。


    好在,她什麽都沒說。


    在蒂娜臨走之前,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張瑾,認真地問了他一個問題:“張瑾大人,您是從外麵過來的。您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了嗎?”


    這個問題讓張瑾有點懵。什麽叫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了?


    蒂娜見張瑾不語,以為他不願意說,可她又的確想知道。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聲音顫抖地說:“大……大人,其實……雖然周圍的人都不肯告訴我,但我還是聽到過那麽一兩句話。我隻是,我隻是想知道真實的情況,沒有別的意思……”


    聽到這話,張瑾皺了皺眉。他有點沒弄明白蒂娜在說什麽。


    蒂娜繼續說了下去:“我知道,我知道現在外麵可能……可能變成了地獄,但我真的想知道,我的父親究竟怎麽樣了。就算我不能出去,就算我不能去找他,可是……您能幫我去看看他嗎?看他是否還活著?”


    低垂著頭的蒂娜沒有看到,坐在她對麵的男人滿臉的震驚。


    什麽叫……變成了地獄?


    蒂娜還在小聲祈求著,過了許久,張瑾幹澀的聲音才響起:“你……聽誰說的?”


    蒂娜的聲音突兀地停了下來。


    她猛地抬頭,雙眸中閃爍著淚光:“請您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哥哥!哥哥他一直不想讓我知道外麵的情況。可是我……是我不好,明明哥哥這麽想保護我……但是我發誓,絕對不會亂來的!我隻是想知道……我隻是……”


    少女說著說著,輕聲啜泣起來。


    張瑾現在卻無心安慰她,他急急忙忙地問道:“你能不能把你聽說的事情,全都告訴我?”


    蒂娜疑惑地看向他。


    張瑾抿了抿唇,向她保證道:“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卡洛斯。”


    得到了保證,蒂娜這才願意緩緩開口。


    可隨著她的講述,張瑾卻越來越不可置信。


    雖然隻有隻言片語,但不能從這幾句模糊而又簡單的話語中,推斷出她所描述的場景。


    那是真實的人間地獄……


    魔族四處橫行,不僅僅在暗中搗亂,還在四處屠殺。人族、精靈族,甚至獸人族,以及其他許多弱小的種,全都變成了魔族的屠殺對象,無一幸免。


    魔族的軍隊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肆虐,但凡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屍骸遍野。


    蒂娜說,她聽到一個小矮人哭著說,他在月光森林的一個小精靈朋友,被滅族了,所有小精靈都被拔掉翅膀,有的被斬斷四肢,有的被掏出腸子。一向為人類禁地的月光森林中的河流,早已變成了紅色。


    蒂娜還說,她十分擔心他的父親,但矮人族部落裏一片安詳,沒有人敢大聲談論外麵的事情,她也不敢問。


    聽到最後,張瑾逐漸變得麵無表情。


    他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聽到的這些話。他現在心裏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這些是假的,隻是矮人們編來嚇唬蒂娜,讓她不要出去亂跑的恐怖故事。


    但心中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些是蒂娜不小心偷聽來的,矮人族天性淳樸,即便是撒謊,也不會這麽曲折。


    所以這些事,很有可能是現實。


    但是張瑾完全接受不了這個可能。他不過是離開了幾天而已,怎麽……就變成了這樣呢?


    張瑾不記得蒂娜是什麽時候走的,他一個人默默地望著窗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他的現在心裏很亂,許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織成一張大網,把他整個人都罩在裏麵。


    他感到有些無法呼吸。


    從第二個任務起,係統就明確告訴他了,他的主線任務是:拯救聖羅蘭大陸。也就是說,他從最開始就知道,聖羅蘭大陸將會麵臨一場危機。


    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這個主線任務該怎麽做,隻好跟著係統的任務提示,先去完成支線。


    支線一共就五個,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沒有完成。


    溫塞特國王一死,羅爾國幾乎麵臨崩潰。別說魔族了,就算是鄰國想要入侵,也是易如反掌。


    即便有亞麗絲可以暫時撐住,但她到底不是國王,權利再大也沒用,穩定不了民心。


    這些都是在張瑾在做上個任務時,剛到達羅爾國皇宮的時候,亞麗絲跟他討論過的。


    他原本以為,上次任務失敗,遭殃的也不過是羅爾國而已。他一直對亞麗絲心存愧疚,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愧疚的太早了……


    他沒有想過,事情有這麽嚴重。


    一共五個支線任務,一個主線任務,六次穿越。從第二次穿越的時候,他就知道魔族可能現實了,第三次穿越更是直麵魔族。


    可直到現在,他眼睜睜的看著魔族的勢力一點一點侵入大陸,最終導致生靈塗炭。這整個過程,他都在目睹,可他卻什麽也沒做。


    最讓他感覺到可怕的,不僅是他的無為,更是他的無能為力。


    倘若真的像蒂娜說的那樣,魔族已經在大陸上四處殺虐,那他又能靠什麽來阻止他們,他又要怎麽去拯救聖羅蘭大陸呢?


    張瑾望著漆黑一片的地平線,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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