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話打了一個小時,直到小周在外敲門,冷鴻雁的司機大約也來接她上班,她才掛了電話,當然是在她興高采烈中掛斷電話的。劉立海這才鬆了一口氣,傍了冷鴻雁三年,這是他第一次讓冷鴻雁生這麽大的氣,也是他第一次挖空心思地安慰她,他便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對她的全部依戀和崇拜。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水道渠成,是心與心的碰撞,如果哪一方在刻意而為之的時候,這種感情離死亡已經不遠了。


    再上班時,劉立海收到了冷鴻雁的一條信息:鷹立如睡,虎行似病,聰明不露,才華不逞。


    劉立海拿著手機,一種對冷鴻雁的感動又讓他有了負疚之感,冷鴻雁越對他好,他的這種負疚之感便會越多。盡管他在內心深處是感激冷鴻雁的,是她讓他在短短的三年中平步青雲,也是她讓他擁有了各種目光的聚交點。就拿他在京江日報的同事們來說,多數人對他是羨慕的眼光,那種眼光很容易讓他有一種滿足和成就感,他便理解了為什麽那麽多女孩願意去傍一個官或者傍一個款,包括冷鴻雁的過去,如果她沒有傍上宋立海,她會有今天嗎?


    “鷹立如睡,虎行似病”這八個字壓在冷鴻雁家裏的書桌上麵,那字跡剛勁有力,當然不是冷鴻雁寫的。劉立海上次去冷鴻雁家裏時,就被這幾個字吸引過,他猜是宋立海寫的,不過他沒有問。


    關於冷鴻雁和宋立海的過去,在道聽途說中他知道一些,冷鴻雁從來沒有去講她和宋立海的過去,盡管有時候劉立海很想問,他對他們的過去是很感興趣的,畢竟宋立海時代的輝煌,他聽過太多,對宋立海他是心存敬意的,盡管他從來沒有見過宋立海,可在京江市到處都是“宋立海時代”的影子。南子湖的治理,京江政府大樓的整體搬遷,包括京江政府廣場的綠化營造,都是大手筆。


    據說京江政府廣場的綠化花了一個億,成為江南一帶最具有特色的廣場之一,為這告狀信滿天飛。可宋立海硬是在執政的十年期間,把京江打造成了全國一流的花園城市,他是京江的功臣,他之後來京江的幾任市委書記大多是空降軍,為渡金而來,很快就去各地高就了。


    吳浩天書記是宋立海走後在京江市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位書記,而他的很多做法都在延續“宋立海時代”,這讓劉立海不得不仰視宋立海,而他居然有一天睡了這位男人最愛的女人。在最初時期,劉立海在飄飄然中總會產生一種不可一世之感,那樣的感覺很怪,劉立海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如果說他被北京女老板奪走處男之身是侮辱,那麽他傍上冷鴻雁卻是他認為最至高無上的一種榮耀,這種榮耀與宋立海有關,而不是與女人本身有關,那個時候他便知道自己熱愛官場,熱愛宋立海這樣的官場不倒翁。


    冷鴻雁的信息劉立海是懂的,老鷹站著的時候眼睛是眯著的,看起來好象在睡覺,老虎走路的時候懶洋洋的好象生病了,其實這隻是他們捕獲獵物的手段罷了。在官場修煉到老鷹和老虎捕獲獵物的狀態時,那種狠才會敵不可抗,要麽不出手,出手則勝,這是官場中最狠的一招,這一招劉立海知道自己遠遠修練得不夠。


    辦公室電話的響聲又嚇了劉立海一跳,他發現自己還沒進入角色,這種入不了戲的狀態讓他擔憂。道理上他懂,他的知識結構層麵冷鴻雁之流要學兩輩子怕也達不到,可是他的實戰經驗在冷鴻雁麵前怕是連小學都沒畢業。


    在官場懂得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運用道理,甚至是利用道理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就容易造就官員與官員之間的區別。有的人在處級這一層麵就得揉一輩子,有的人處級這一階段幾年時間就能夠拿下,再上一個台階的時候,靠的不是送錢多少的區別,而是綜合運用道理的能力了。沒有幾位上級領導在提拔一個人的時候,不是全麵綜合去衡量一個人,赤裸裸地買官賣官的現象畢竟隻是少數。越到一定級別,越是渴望後繼有人,這種後繼有人的願望,與單一靠送其實沒有多大關係。這些劉立海是清楚的,跟了冷鴻雁三年,再加四年的記者生涯,他在道理上應該成熟於他的同齡人,但是實際經驗對於他來說,幾乎也是零。


    劉立海穩了穩自己的思緒,拿起電話禮貌地說了一句:“您好。”電話另一頭傳出龔道進的聲音:“小劉,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說完又是不等劉立海說話,掛掉了電話。


    劉立海放下電話,就往龔道進辦公室裏走。在上四樓的時候,他與剛剛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劉守望撞了一個正著,他叫了一聲“劉書記好!”劉守望停下來望著他,似乎在等他說後麵的話,劉立海又開始緊張,他沒有想到會撞上劉守望,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應對方法,笑容很尷尬地凝固在臉上,他演繹了無數次的虔誠和微笑在這個場合下,都失去了意義。


    劉守望淡淡地問了一句:“不是找我的吧?”


    劉立海想點頭又覺得不妥,隻好硬著頭皮說:“龔書記找我。”


    劉守望意味深長地“哦”了一下,就往樓下走,再也沒看過劉立海一眼。劉立海才知道他選錯了時間,應該晚一點再去龔道進的辦公室,這個時間段,領導出門的出門,辦公的辦公,他這麽上上下下,是很打眼的。看來官場真的沒有小事,走路說話出門端茶倒水都太有學問了,這些夠劉立海學上一陣子的了。


    劉立海到龔道進辦公室時,龔道進辦公室裏的門敞開著,顯然龔道進在等他。劉立海一出現在門口,龔道進就熱情地招呼他進門,龔道進的老板椅倒是比劉立海大得多,龔道進整個人都窩在老板椅裏,一見劉立海,龔道進竟從老板椅裏彈了起來,還親自為他倒水。立海趕緊去搶龔道進手上的杯子,自己去倒水,龔道進也沒有擋他,就讓他自己倒了一杯水,並且示意他把門關上。這麽一來又讓劉立海很緊張,他知道自己對官場的適應度還處於敏感狀態,陌生感新鮮感以及恐懼感無處不在,雖然有冷鴻雁罩著,可作為一個男人,他更需要是自己盡快獨立,沒有哪一種生活比自己能夠獨立更強大。


    門關上後,龔道進讓劉立海坐在他的對麵,劉立海照著做了。當龔道進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時,他又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龔道進讓自己這樣看了劉立海好幾分鍾,才說:“男人長得如你這麽俊俏的怕是不多了,前天沒好好打量你,現在發現,你居然俊俏得如漂亮的女人一般搶眼,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的才氣如你的俊俏一樣出色。”


    劉立海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龔書記,還請龔書記多多指導。”


    龔道進哈哈地笑了起來,他對劉立海說:“立海,以後在我麵前不要這麽緊張,在林縣,我也不希望你在別人麵前這麽緊張,我龔道進看中的人,不是懦夫,明白嗎?”


    劉立海沒想到龔道進這麽快就稱他立海,連冷鴻雁都沒有這樣喊過他,他和冷鴻雁好象都沒有喊過彼此的名字一樣,要麽就是官職,要麽就是喂,或者姐姐,弟弟,女人,老婆老公亂叫一通,好久沒有被人喊過立海兩個字了,聽著都有些陌生感。


    劉立海還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他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劉守望哪聲“哦”讓他有一種被堵死的感覺,而龔道進刻意的熱情又讓他不知所措,他覺得這一刻自己如棵石縫裏的小草一般,能不能衝出來,他真的沒底了。他隻是想盡快知道龔道進讓他來辦公室是為了什麽事,盡快離開龔道進的辦公室,盡快回自己辦公室熟悉他在分管的那一攤子。


    龔道進說:“立海,晚上去我家吃飯,小玉和她媽一大早就買了很多菜,今天晚上,我們好好喝幾杯,怎麽樣?在林縣混,這個酒一定要練習出來,特別是基層的工作,都靠酒拉近關係,酒喝好了,人自然會聽你的話,工作也自然會按你的意思去辦,否則你希望一天辦好的事情,可能會拖一個月甚至是兩個月。林縣與京江不一樣,會遊泳的人無論去哪裏遊,都要先試試水性,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學校,去衛生係統熟悉熟悉,至如文化這一塊,目前吳部長得心應手,你就盡量看看學學,不要插手,你有能力插手的事情,我會安排給你做的。放心,我會讓你在林縣有一個好的成績回到京江市去的,那個時候不管你和小玉怎麽樣,我都會替你高興。但是現在,我也不怕在你麵前露醜,我再不管小玉,再不拉她回頭,她會廢掉的,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陷下去,還是那句話,小玉交給你了,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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