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菜市場的時候,馬英傑突然有了衝動,下車,去菜市場買了魚蝦,還有不少平時能吃到但看不到的時令蔬菜。當你在工作上碰壁,就要及時把興趣轉移到生活上。感情上受了挫,就要想辦法把精力轉到工作上。總之,人不能讓一個問題困死。人生是有多條通道的,也有多個路口。聰明人永遠知道什麽時候該從什麽方向突圍,困死的隻會是笨蛋。


    回到家後,欒小雪一見馬英傑提了這麽多菜,不由得吃驚地問他:“有客人嗎?”


    “沒有啊。我要去省裏鍍金,一開心就去菜場買了這麽菜,自己為自己慶祝一番。”馬英傑自嘲地說著,可是他臉上卻還是裝不住,掛著讓欒小雪很不明白的苦笑。


    吳都發生的事情,欒小雪還是知道一些,而且馬英傑生病的時候,羅天運一直沒關心過馬英傑,甚至連個電話沒打過,現在突然派出去學習,羅天運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欒小雪很是擔心馬英傑,因為馬英傑這幾天過得極不開心,她清楚。身體才恢複過來,如果再這麽大的壓力,他承受得起嗎?


    “馬英傑,你有什麽委屈,就說出來吧。說出來會好過一些,我雖然不懂你們的事情,可是我會是一個好的聽眾。”欒小雪一邊接過馬英傑手上的菜,一邊說。


    “欒小雪,真沒什麽。我也累了,正好去省裏休息兩個月,沒什麽大不了的。”馬英傑此時好象真的很平靜一樣,這樣的安排也許是最好的安排吧,如果不這樣,馬英傑還真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聽說李惠玲也在活動,她也想離開吳都,吳都總在出事,她確實是抗不住了。可是老板呢?他到底在想什麽呢?


    馬英傑是真的不知道此時的羅天運到底有什麽打算,接著會對他有什麽樣的安排。如果真的被羅天運踢出局外,馬英傑很有些不敢想象。他從來沒想過要背棄老板,隻是,他不忍心他們如此對待弱勢群體。他是從山村出來的,對於這些手無寸鐵的人而言,何進軍的做法太過殘忍。對於何進軍這樣的人,居然提撥了,這一點,讓馬英傑著實想不通。才幾天的時間,羅天運怎麽又讓馬英傑有了陌生感和不相信的感覺呢?


    “沒事就好,我去做菜。”欒小雪說著往廚房裏走。


    “我來幫你吧。”馬英傑也進了廚房。兩個人就圍著做菜閑聊著,倒也真如一家人似的。


    這天,馬英傑和欒小雪做了好多菜,兩個人海吃海喝,終於幹掉一桌菜。馬英傑本來不開酒的,欒小雪卻建議喝點酒,既然是喜事,不拿酒怎麽慶祝呢?再說了,不管怎麽說,能去省裏學習,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種折中吧,馬英傑如此說,就去找酒,酒還是羅天運上次給他的,當然是好酒。


    好酒放在哪,馬英傑卻不知道,欒小雪便起身去拿。這個家對她來說,真是沒一點秘密。以前或許有,但她楞是作為一個闖入者,將所謂的秘密一掃而光。現在,這個家就休想再有秘密,馬英傑哪怕打一個噴嚏,她也會在千裏之外聽到。盡管這個男人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可是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心心還是相印的。


    這天,欒小雪也陪著馬英傑喝著酒,她除了如此去安慰馬英傑外,真的不知道做什麽好。


    欒小雪染了酒的臉是那樣好看,泛紅,也有一點點紫,那可能是興奮的緣故。酒氣順著額頭蔓延下來,慢慢向兩腮延開,顯得那張麵龐既年輕又紅潤,還泛著水的光芒。鼻子上也有紅色映出來,看上去那鼻梁越發的楞,兩個酒窩調皮地盛開著,裏麵汪滿了柔情。欒小雪真是懂得男人的心,知道什麽時候該給男人呈現什麽樣的內容。這一天,她呈現的是溫柔,呈現的是內心裏那份純淨。是的,她不是髒女人,決不是。她幹淨,透明,像一塊水晶,不帶任何雜質地在馬英傑麵前盛開。


    馬英傑也染了酒,沒欒小雪那麽多,但臉也微微發紅,發熱。尤其是跟欒小雪目光相對的時候,那熱,就越發明顯,感覺身體正從某一處點燃,慢慢朝全身擴散。


    一對在人世上漂泊了好久的人兒,此時此刻像親人般一樣相對而坐。欒小雪把所有的想法都從腦子裏趕出去,讓大腦隻裝一樣東西,那就是對馬英傑的盡量安慰,還有親人之間的關切和友愛。馬英傑也把所有的困境或麻煩趕出去,大腦裏也隻留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對女人的愛。


    做不了官,難道我還不能痛痛快快做個男人?這是馬英傑此刻的真實想法。但當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時,他又恍惚了,我能愛她麽,她真是茫茫人海中等我的那一個?等我的那一個又在哪裏?


    沒有答案,剛才還熱鬧著的飯桌這陣突然地靜了,也寂了。


    馬英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用心,可這天他沒有害怕了,這個老板的女人,這個他一直盡心盡力在照顧著女人,此時,僅僅是一個女人而已,一個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一個他名義上的老婆。女人天生就是為床生的,女人一旦失去床,失去一張固定的床,這女人便沒了靈魂。他能給她床麽?這個念頭一冒出的時候,馬英傑還是嚇了一大跳,他這是怎麽啦?


    馬英傑還是過不了一個關,把關的仍是老板羅天運。他頹然歎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欒小雪,從明天起,你不是回秦縣好好辦你的廠子,對了,廠子有什麽困難沒有?”馬英傑主動轉移了自己的關注力,不能因為自己喝了酒,就對欒小雪有任何的想法,不能,絕對不能。


    這天,欒小雪沒有談自己的手繡廠,因為手繡廠的事情,欒小雪已經有底,她能夠搞定。隻是馬英傑的問題,欒小雪沒有底,她還是很擔心他的,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馬英傑,除了陪著他喝酒外,欒小雪不知道該幹什麽好。


    這天,馬英傑喝醉了,欒小雪把馬英傑扶到他的房間,馬英傑突然抱住欒小雪,嚇得欒小雪一個勁去推馬英傑,一邊推一邊說:“馬英傑,馬英傑,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馬英傑沒有鬆開欒小雪,如孩子般扒在欒小雪懷裏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欒小雪一下子心軟了,也心酸極了。她才知道馬英傑心裏有多大的委屈和壓力,她沒有再推開馬英傑,而是如小母親般地拍著馬英傑的後背說:“馬英傑,你就大聲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場吧。”馬英傑真的就扒在欒小雪懷裏大哭著,一邊哭,一邊還在說:“我做錯什麽了?為什麽?為什麽錯的總是我?死的死,傷的傷,可我卻無能為力。做官做成這個樣子,這個官還做下去有意義嗎?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罷手,就這樣放手,我不甘心啊。欒小雪,我們都是從大山裏爬出來的人,我們和這些死傷的人一樣沒有背景,我隻是想為他們說上幾句公道話,我隻是想為他們做一點實事,我沒想著要踩在他們的屍體上升遷,沒有,我從來沒有這樣去想過。我不是出風頭,這樣的風頭,我出不起。那些死傷的臉,活在我的大腦裏,我難受啊,我難受。”


    馬英傑哭得如一個嬰兒般無助,在欒小雪的記憶裏,馬英傑從來是堅強而又沉穩的男人,盡管他比自己大不幾歲,可是欒小雪從來感覺他比自己大許多,許多。她第一次麵對這樣的馬英傑,第一次知道官場的鬥爭是以流血為代價的,而且是實實在在的生命啊。


    欒小雪的心痛了,也碎了。她伸手替馬英傑擦掉了臉上的淚水,繼續拍打著他的後背說:“馬英傑,哭吧。哭吧。你沒做錯什麽,你是好人,是好男人,真的。馬英傑,別那麽想。”欒小雪用力地抱緊了馬英傑,在他的耳朵如此安慰著。隻是欒小雪雖然這麽說著話,內心卻是無比地心酸。她盡管並不完全知道馬英傑的苦痛,但是她相信馬英傑沒有錯,馬英傑肯定是在站在他們這個階層說話,才突然被送到省裏學習。這個時候讓馬英傑離開,就算是欒小雪這個不懂官場的人來說,也能明白,究竟為了什麽。


    馬英傑哭了好半天,酒也被哭醒了一大半,心情突然變得輕鬆多了,見自己和欒小雪貼得那麽近,那麽緊,體內又有火苗不斷往外吐著,冒著,身下的東東不聽使地翹首以待,似乎格外地迫切一般。馬英傑本能地把欒小雪抱緊了一些,欒小雪最先還隻是在盡量想安慰馬英傑,卻感覺下麵有硬物在頂著她,不由得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心如小鹿一般地撞著,撞著


    房間裏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兩個人急烈的心跳聲彼此都聽得很清楚,兩個人都怔住了,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情形,就那麽緊緊地抱著,如塑像一般。


    手機響了,突然而至的響聲,把馬英傑驚醒了,也嚇著欒小雪了,她猛地推開了馬英傑,轉身逃回了自己的房間,心跳卻還在撞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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