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運不是對邱玉蘭沒有同情心,可是同情心值錢嗎?同情心能解決問題嗎?如果馬英傑不是這麽蠢笨地設計這一曲,邱玉蘭會犧牲掉嗎?還有那個錢富華的兒子會再一次進入監獄嗎?錢富華已經犧牲掉了,邱丹丹已經被路明飛毀了,不是這筆賬不算,而是要等,要等時機。


    馬英傑偏偏就不等,馬英傑偏偏就冒險去救人,當然了,這其中還有司徒蘭在護著馬英傑,如果沒有司徒蘭的幫護,馬英傑敢這樣嗎?敢如此衝著他說話嗎?


    司徒蘭,這個名字再一次在羅天運大腦裏閃現時,他竟然湧起了異樣的複雜。她又出現在吳都,據說她還和丁紅葉這個女人一起在吳都秘密收購土地,他知道這兩個女人有錢,可是她們的手還是伸到了吳都,而且這個女人竟然一再包容著馬英傑,這讓羅天運說不出此時是何種滋味。


    馬英傑似乎被擊中,沉默地咀嚼了好半天,終於,馬英傑牙一咬,似乎下定決心一般,望著羅天運說:“書記,我沒有玩,我也沒有鼓動誰。有些事是藏不住的,你越壓,它越往外冒,不如就讓它痛痛快快冒出來。而且,書記,明明是路鑫波省長做錯了,你到底怕什麽呢?他們自己幹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們何苦要替他們收著,藏著,還有被他們捏在手心之中玩弄呢?這口氣,我受不了。這口氣,不出,我咽不下。”


    “馬英傑,我說過很多次了,同情心會害死人。我說過很多次,在官場,有的氣咽不下也得強迫自己咽。你上嘴唇和下嘴唇一搭,說話出來了。你說得多容易啊,且不論你馬英傑這次做過什麽手腳,單就論情,我跟你論情行不?”羅天運有點急了,這年輕人怎麽越來越固質了呢。


    “行,聽書記您的。”馬英傑似乎妥協了。


    “我問你,我羅天運對你馬英傑怎麽樣,小蘭又對你馬英傑怎麽樣?”羅天運說這話時,用盡了力氣。他不想這樣去問馬英傑,馬英傑也為他付出了很多,至少為了他,至今還單身著,至少還在替他照顧著欒小雪。是啊,那個讓羅天運放不下的小丫頭,馬英傑還在全心全意地照顧著。


    “這個”馬英傑突然被問住。他絕沒想到羅天運會把話題往這個方向轉,而且一下推心置腹起來,他有點慌亂,有點被人偷襲的感覺。這個論情,太致命了。是啊,論情起來,他馬英傑有今天,哪一步是靠著羅天運和司徒蘭的幫扶而上?他馬英傑敢策劃這種事,不就是仗著有羅天運和司徒蘭嗎?沒有他們,他敢這樣嗎?就算他敢,誰又聽他的?彭青山會聽他這個小副秘書長的?餘傑和鄧散新還有葉小青會那麽全心全意跟著他轉?吳都那麽多雙眼睛會盯住他?會看他的臉色而行色?誰不是把他當作了羅天運的影子和傳聲筒呢?


    “書記,這個,這個”馬英傑又吞吐一聲,舌頭好像打軟兒,不聽他的使喚,而且他實在說不出口啊。論情起來,他馬英傑欠羅天運和司徒蘭許許多多,或許這一輩子也還不起。


    “馬英傑,你不好說是吧,那我來替你說吧。我羅天運對你馬英傑從來沒二心,我全心全意栽培你,在你身上,我寄托著莫大的希望,寄托著莫大的未來,你明白嗎?馬英傑,未來,你就是未來的希望。”羅天運越說越激動,他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把話說透,要不,這個年輕人就沒辦法醒悟一樣。


    “馬英傑,還有小蘭,我相信她對你也沒二心。這一點,你比我的感受還要深得多。可現在呢?現在呢?離心離德的是你,背棄的也是你。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可以飛得更高更遠是不是?”羅天運喝了一口茶水,馬英傑想辯解,他不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背棄老板和蘭姐,從來沒有的。


    “馬英傑,你別狡辯,聽我把話說完。我承認,從我到吳都後,你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是鐵了心跟我幹的。我羅天運能有今天,也與你馬英傑的真誠扶助坦誠相待有很大關係。當初我跟孟成林有矛盾,你一直在默默地兩頭周旋,為我化解不少危機,也為我受了很多委屈,也讓我在吳都堅定地立住了足。後來孟成林書記出事,也是你和小蘭用出色的智慧和應變能力,為我控製局麵,沒讓我受到任何負麵攻擊。這些,我羅天運都記著,也打心底裏感激你。還有欒小雪,一直都是你在照顧著,小蘭這裏,你也在為我說好話,周旋著。可是馬英傑啊,你現在變了,變得我不敢相認。以前你什麽都能忍,什麽也能裝。你是最最糊塗的明白人,可現在你變得明白,成了明白的糊塗人。”羅天運終於把他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書記,我沒變。”馬英傑固執地說了一句,馬英傑內心確實是沒變的,他覺得是老板羅天運變了,因為他變了,才感覺馬英傑變了。


    “沒變你就不會挑事,就不會置大局不顧,置吳都穩定不顧,也不會拿別人的前程出自己的風頭。”羅天運又生氣,他如此推心置腹地和馬英傑談,他怎麽還沒明白自己的錯誤呢?他真恨不得扇馬英傑幾記耳光,打醒馬英傑才對。


    “我拿別人的前程出自己風頭?”馬英傑幾乎要笑出聲來,老板這話說的是什麽呢,他明明是想救人,明明是想自己承擔這些,不想連累老板,可現在倒好,倒成了老板嘴裏的出風頭,馬英傑的心冷了,涼了。


    馬英傑站在羅天運的辦公室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是老板沒發話,他能走嗎?


    這時,羅天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馬英傑,你難道不是嗎?你原來是一個踏實的人,一個不計較自己得失的人,一個把別人前程看得比你自己前程還重要的人。現在卻不是這樣的,現在的馬英傑學會鑽營,學會權謀權術,學會借力,而且還學會了借力發狠了。”羅天運盯著馬英傑的眼睛,憤憤地說著。


    “發狠?”馬英傑聽到這個詞,很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老板在說他嗎?此時,馬英傑真的越發聽不明白,感覺羅天運在拿刀解剖一個根本跟他馬英傑無關的人,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到現在為止,他還是把老板的前途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可是讓馬英傑無比難過的是,老板竟然會這麽看待他。他想繼續說點什麽,結果羅天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馬英傑,聽我一句勸,別把事情做得太過。而且你現在沒有能力去對付很多人,很多事。再說了,往官場這條河上擠的人,水性都還行,誰不比誰差哪去。掀翻了船,掉下去一兩個,頂多當熱鬧。掉得多了,會砸著別人,大家都沒有多大的好處。”羅天運冷冷地說著,他沒有看馬英傑,此時,他的確不想看這位被自己一手提撥上來的年輕人。他感覺馬英傑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很有些過河拆橋,恩將仇報的架式。羅天運不喜歡這樣的人,農夫與蛇的故事,羅天運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不是農夫,他也不希望馬英傑是條咬人的蛇。


    “書記,你這是在警告我嗎?”馬英傑沒領羅天運的情,也冷冷地問了一句。


    馬英傑的這個態度,讓羅天運真心失望了。他此時看住了馬英傑,語氣很有些冷硬地說:“馬英傑,我的話,權當是朋友間的肺腑之言吧,聽進去呢,就聽一點,要是聽不進去,就權當我沒說。不過有句話今天我要跟你講清楚,吳都已經夠亂,現在的中心工作就是維穩,盡快平息風波,讓一切回到軌道上。我不容許任何人再以任何方式給我羅天運出難題,給吳都出難題。你跟何進軍的過節,我請你先放一步,不要在這個時候把什麽都翻騰出來,對他不利,對你也不利。再說了,事情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你再計較也沒有用。”羅天運是真的心寒了,馬英傑怎麽突然間不聽他的話呢?那個在他麵前小心翼翼的馬英傑呢?那個把他的話當作聖令的馬英傑呢?


    “這不是個人恩怨!”馬英傑還是強硬地說了一句,他此時有豁出去的衝動了。


    “是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說了不算,我羅天運說了也不算,這麽多人長著眼,他們難道不會看嗎?還有,馬英傑,請你好好想想,你是怎麽到副秘書長位子上的。光說別人屁股不幹淨,我們自己幹淨嗎?我們難道沒幹過見不得光的事嗎?”羅天運的語氣更冷了,冷得如冰一般。


    馬英傑的臉成醬紫色了,羅天運開始揭他老底,翻他後帳了。當然了,他馬英傑是不光彩,羅天運也有不光彩的經曆,在官場中的人,幾個是真正的清白?“水至清則無魚”,這是道理也是真理。你清了,就別想在官場呆下去。


    馬英傑很難過,他清楚官場的潛規則,也清楚官場這樣那樣的暗規則,可是真正讓他接受一條又一條生命的逝去時,馬英傑還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多希望此時的老板羅天運是支持他的,隻要羅天運支持他,隻要羅天運不壓製他的行為,他就敢背所有的責任,敢和他們繼續鬥爭著,邪不壓正,馬英傑相信這一條。他是想做官,是想一步一步爬上去,而且爬到頂端去。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大官的公務員同樣不是好公務員,馬英傑是如此想的。可是這不證明,就要去犧牲無辜人的生命,而且是這些弱勢群體的生命。麵對這些弱勢群體,馬英傑沒辦法讓自己不去同情他們,不去幫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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