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羅天運想起妻子和孩子,就滄然淚下。什麽叫成功,什麽叫幸福?外人看來,他羅天運呼風喚雨,八麵威風,要多風光有多風光,要多成功有多成功。可他知道,成功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是典型的落魄者。男人的成功必須是全方位的,家庭事業孩子四周的親朋,缺一項,你就不能算成功。可他一項也沒,真沒!


    羅天運在廚房門口傷感了一會,本來想問問司徒蘭,要不要出去吃。一看門緊閉著,就想司徒蘭是睡踏實了,不忍打擾,隻好抓起電話,給一家做夜市的餐廳打了電話,讓他們送點吃的東西來。


    羅天運坐在客廳裏等著,當夜點送來後,司徒蘭卻從臥室出來了,揉著一雙惺忪的眼,踏著拖鞋,踢踢踏踏往衛生間去。一陣水響後,司徒蘭出來了,羅天運走過去問了她一句:“好受一些嗎?要不要一起吃點?”


    司徒蘭邊擺弄頭發邊回答:“管你屁事,我跟我姐聊了會。”


    司徒蘭的話一落,一股冷氣嗖地穿過羅天運全身,羅天運連打幾個冷戰,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司徒蘭額頭。司徒蘭輕輕一扭頭說了一句:“討厭,你想幹什麽,我姐在,你放規矩點。”


    羅天運嚇得流出一身冷汗。司徒蘭繼續進了那屋子,半天不出來,羅天運悄悄給馬英傑發了一條短信:問馬英傑發現沒發現司徒蘭有什麽不對勁?這個時候羅天運心裏鑽了鬼,莫不是跑來一個幽靈吧?司徒月遇難後,羅天運常常有這樣的懷疑。不大工夫,馬英傑回了一條信息:書記,蘭姐晚上和傑克先生在一起,邱建平書記來城裏,我和他們在一起,明天向您匯報這些事。不過,蘭姐脾氣比以前更烈,所以,書記,您還是讓讓吧。


    羅天運收到馬英傑信息後,還是本能地皺了一下眉頭,邱建平來城裏找馬英傑,又有事發生嗎?不過,他現在的心境在司徒蘭身上。歐陽家的女子,本來就是烈性女。不過司徒月是被他調教出來了而已,而這個司徒蘭,羅天運調教不了,也不想調教。


    羅天運張羅著吃夜宵,此時司徒蘭走了過來。羅天運雙眼一驚,剛才還邋裏邋遢一頭亂發衣衫不整的司徒蘭,忽然間變得像個高級白領,一身整齊的黑色西服,下麵配著潔白的襯衫,領口還像模像樣打了個領結。再看,整個人就跟以前留下的印象完全不一樣,似乎司徒蘭在他麵前,從來沒這麽正經過,人模人樣嘛。


    羅天運此時“嗬嗬”地笑了笑說:“不錯,小蘭一下像個大人物。”司徒蘭這次沒損羅天運,倒是報以微笑說:“有你大?”羅天運避開話頭,催促吃飯,司徒蘭說:“我也吃點,當喝酒,沒吃過東西。”


    羅天運這才鬆下一口氣,司徒蘭肯吃東西,就證明心情好了起來,不會再跑到她姐房間裏裝神弄鬼的。


    兩個人總算是沒有爭吵地吃完了夜宵,司徒蘭盤子也不收拾,就要上樓。羅天運在後麵追著說了一句:“你去我房間睡,我睡書房。”


    司徒蘭正在上樓梯,甩過一句話給羅天運:“少管我。”說完,幾乎是小跑地上了樓,不一會兒就不見影了。可能是覺得解除了警報,羅天運頓然覺得輕鬆不少,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哼歌。哼著哼著,忽然停下,賊一樣躡手躡腳往司徒月的臥室走去。羅天運在門口停頓很久,像偷窺者一樣輕手輕腳推開那扇門。裏麵什麽也沒變,以前是怎麽樣的樣,現在還是怎麽樣,根本看不出有別人進來過,更看不出有人在這屋子裏活動過。


    羅天運好一陣蹊蹺,怔怔地站在門口,胡亂想了一會,怎麽會這樣呢,她不是明明進了這個房間嗎?怎麽房間沒一點動過的痕跡呢?羅天運想半天才明白,司徒蘭根本沒在床上睡,因為擺在床頭的司徒月照片變動過,盡管放的很仔細,但角度還是偏了些,證明司徒蘭並不是一個把事情做到天衣無縫程度的女人。


    司徒蘭抱著她姐的照片站了將近一個小時!就站在床頭邊!她曾那麽恨她姐,恨不得她死,恨不她馬上從這世界消失。現在,她居然抱著她姐照片,默立上一個小時。那個時候,她動不動就愛罵,讓姐姐死掉,她就會理直氣壯地看羅天運。那個時候,羅天運從來認為司徒蘭說的是玩笑話,後來才知道,司徒蘭是怨恨姐姐的,因為父親從來認為姐姐比她優秀,姐姐比她聽話,姐姐從來不折騰的。


    現在,羅天運站在妻子睡過的房間,思緒卻無法平靜。是啊,人活著,總是要比某些東西感動,你會不由自主的,去修正你的方向,調整你的腳步。人是在不斷地反省中一步步長大的,每個人都在成長,都在變。有些人走向墮落,有些人走向新生。感情也一樣,曾經破裂的,會因一些突然而至的遭遇修複彌合,曾經裂痕斑斑的,會因一場不期而至的溫暖而將所有裂痕抹掉。說穿了,最最能感動人類的,就是溫暖,我們缺,但我們不會永遠缺!


    司徒蘭一樣渴望要這樣的溫暖,隻是她固質地認為自己的溫暖在羅天運身上,而羅天運卻想從欒小雪哪裏得到寧靜,得到生活的樂趣,當然更需要溫暖的。


    羅天運站在妻子的房間裏,半天不能動彈。這個家,對於羅天運來說,沒有司徒蘭的時候,家裏是有點冷清。既然司徒蘭執意要住在吳都,執意要帶進來一個孩子,羅天運也不能將她趕走,更不能把孩子也趕走。他打算收拾一下屋子,好讓司徒蘭有個睡覺的地方。在已經封閉起來的那間臥室矛盾了好久,羅天運還是放棄了,他不能因為司徒蘭而改變決定,不能。這裏是屬於他和妻子的,必須留著。羅天運轉身離開了妻子的房間,走向自己睡的那間臥室,司徒蘭不在他的臥室裏,他隻得動手收拾,他把那間臥室收拾了出來,換了床單和被子,枕頭,就去喊司徒蘭,讓她睡這間吧,他睡書房去。


    羅天運收拾妥當,司徒蘭在保姆房間裏,聽羅天運喊,就出來了。羅天運迎出去,說房間弄好了,讓她去睡覺。司徒蘭卻“哼”了一下,扭身進了羅天運的臥室。


    羅天運看到司徒蘭進去後,才鬆口氣,把這個小魔頭安排好了,他才可以安心睡覺。誰讓自己晚上為了護著欒小雪傷了她呢?還好,喝酒歸來的司徒蘭倒沒有再計較欒小雪。


    羅天運這天睡得很快,司徒蘭還在衝澡,他的鼾聲已打了起來。好奇怪,他還怕睡不著呢,結果剛躺下,就鼾聲大作。其實他是累了,最近多少事啊,哪件事不熬幹他心血?司徒蘭衝完澡出來,裹著浴巾四處找人,結果發現羅天運蜷縮在書房單人床上,像個嬰兒。她有點失望,也有點好奇,步子自然而然挪了進去。書房裏有淡淡的煙味,也有一些汗味,這都是男人的味道。司徒蘭身邊好久沒男人了,都說她野,其實野的是外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希望和羅天運一起生活。晚上,傑克先生喝酒時,一直盯著她,而且話裏話外都是替她不值,認為欒小雪和她沒可比性,認為羅天運沒好好珍惜她,麵對傑克先生如火的目光,司徒蘭卻沒有心動,除了馬英傑外,她還就沒想著再和別的男人再放縱了。她是一個把什麽也表現在嘴上的女人,真要讓她放浪形骸,她有時還真做不出來。


    夜色蒙蒙,司徒蘭怔怔地看著羅天運。這次來吳都,她是有重大任務的,這任務跟羅天運有關,也可以說無關。她是要來拿地,不是拿吳都西區的地。當別人一擁而上去西區搶地時,司徒蘭卻反其道而行之,想在吳都老城拿地。這是她的智慧,也是那個叫丁紅葉的新合夥人的主意。兩個女人在這件事上居然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商量好後,司徒蘭急不可待就來了,時不我待嘛。當然,吳都拿地,少不了羅天運幫忙,一個心裏,司徒蘭不想讓羅天運插手這事,生意做久了,司徒蘭才知道,她們這些人,是很能害人的,尤其能害官員。她們俘獲官員,以生意的名義跟官員合作,然後以合作的名義跟官員私分資產。事情一旦有敗露,她們肯定會供出官員。官員老罵她們流氓,其實彼此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缺德,這世界就這麽現實。丁紅葉說羅天運太愚鈍也太傻,這個世界,哪個官員不在蠢蠢欲動不在利欲熏心啊,他們一邊喊著清廉一邊放開雙手撈錢,生怕撈得晚一點,財富進了別人口袋。羅天運呢,他還冬眠著,還活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這麽淺顯的道理羅天運到現在還悟不透,或者悟透了不去做。


    丁紅葉想綁架羅天運,既利用他在吳都的權勢為自己拿地,同時也利用自己的方便讓羅天運獲取更多財富。但羅天運到底能不能聽她的,願不願為她出力,還很難說。所以,丁紅葉就極力鼓勵司徒蘭把孩子帶回吳都,掌握吳都的信息好,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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