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忙,不敢打擾。”馬英傑說了句冠冕堂皇的話。


    “馬英傑,什麽時候學會說假話了,我看你馬英傑現在才是大忙人,有兩次次吃飯,讓先暉麵叫你,你都不來,怎麽,對我有意見是不?”羅天運冷不丁給了馬英傑這麽一句,把馬英傑給說啞巴了。結了那一陣舌頭,他趕緊說:“書記,不是這樣的,我,我這幾身體不舒服,怕喝酒,所以就……”馬英傑說了假話,羅天運確實讓何先暉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也都是吃飯時間,一次是說路鑫波省長秘書小安子到了吳都,要他一塊作陪。馬英傑那天也在接待客人,客人的身份雖然比不上小安子,但對馬英傑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省委組織部一位副部長到臨市視察完工作,路過吳都時竟讓秘書給他打了電話。這位副部長說來還是東源引薦他認識的,認識之後馬英傑有意無意加強了聯係,結果關係發展得很好。那天副部長找他是私事,朋友開車出了車禍,撞傷兩個人,就在州境內。馬英傑將彭青山叫去,當著副部長麵叮囑一番,副部長很滿意。因為這檔事,馬英傑就借故身體不舒服把羅天運這邊推掉了。第二天原想打電話解釋一下,但那幾天他對羅天運和李惠玲都有想法,這個電話就遲遲沒打。至於後來一次,完全是馬英傑有了其他想法,因為電話都是在飯局開始時打的,證明羅天運一開始並沒想著讓他參加,打那種電話,其實也是照顧照顧他情緒,並不想著讓他真參加。


    官場上的飯局是很有講究的,必須要在飯局中出現的人,提前幾個小時甚至一天就通知了。即興到場要麽是客人中間忽然提起了你,主人抹不開麵子,跟你通個氣。主人打你電話時,心裏希望你不去。還有,這種電話看誰打,如果非要他去,羅天運自己會打,讓下麵打,分明就是走走過場,他要是去了,反而弄得人家不高興。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拉你去代酒,當人家的酒桶。馬英傑不是酒桶,也不想做別人的代酒工具。


    羅天運見馬英傑吞吐,他便將話題一轉說:“馬英傑,辛苦了吧,新區工作千頭萬緒,這擔子不好挑啊。”


    羅天運也沒想讓馬英傑為難,很多關係是很微妙的,甭看他是書記,吳都一把手,但如何處好跟下麵這些人的關係,還真是一門學問。羅天運自己感覺著,最近跟馬英傑的關係出現了問題,責任一半在他,他沒把有些事跟馬英傑講透,讓馬英傑心裏有了疙瘩。但另一半也在馬英傑,不是每個書記都能把所有事告訴下麵人的,有些事隻能到他這裏,馬英傑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很多事他羅天運都搞不明白,他還被人灌迷魂湯呢,怎麽跟你講?但馬英傑畢竟不是別人,在羅天運這裏,他永遠算得上自己人,說俗一點就是心腹,加上最近馬英傑跟李惠玲走得近,羅天運更是不敢放鬆他這邊。剛才他在電話裏,就是跟路鑫波省長解釋馬英傑,路鑫波省長越來越對馬英傑有意見了,認定錢富華上訪事件是馬英傑背後操縱的,是受個別人指使,想壞他路鑫波的好事。羅天運再三保證,不會有這事,絕不會。路鑫波省長最後給了羅天運一句說:“實在不行,就讓這人挪開,當初讓他當副秘書長,感覺他還有點能力,還是塊培養的料子,怎麽現在一點長勁也沒有呢?而且還那麽容易衝動,衝動就是一大問題。”


    路鑫波說完這段話,就掛了電話,可是關於“長勁”這個詞,羅天運還是想了好半天,這詞頗值得人玩味。路鑫波絕不是指馬英傑工作上沒有進步,而是指他腦子怎麽還不開竅!關於錢富華的事情,羅天運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去管,目前無論是路鑫波省長也好,還是黃廣軍省長也罷,他們怎麽鬥是他們的事情,而且在他認為之中,他們鬥得越凶,搶地搶得越嚴重,對於羅天運來說,就越是最好的好事。他需要把他們的證據牢牢抓在自己手裏,他需要掌握主動權,而不是被路鑫波和李惠玲牽著鼻子走,任由他們的人時不是給吳都來點爆炸性的事件出來,無論這樣的事件最終由誰平息的,傷的都是時間,是他羅天運的執政能力。在這一點上麵,他絕對不允許留下太多的負麵影響。當然了,這也是朱天佑書記的想法,在他還沒有把江南的重心控製在自己手裏時,任由他們去搶吧,不就是幾塊地嗎?損失一點地算什麽,隻要讓他們不停地鬥著,朱天佑書記才有精力去經營他在江南的勢力範圍。這些內幕,羅天運能夠告訴馬英傑嗎?他自己都是在猜測朱天佑書記的意圖,自己都在迷蒙中摸索著,這個時候,馬英傑卻又讓自己的同情心和正義心泛濫著。


    羅天運不敢把這些話說給馬英傑,甚至不敢把表情帶在臉上,佯裝開心就是想讓馬英傑輕鬆,在他麵前沒有負擔。他們這些人,亂七八糟的負擔太重了,重得常常不知道自己真的肩負著什麽。迷失,最近羅天運常常想到這兩個字,感覺自己真是迷失了,根本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羅天運知道,罪魁禍首還是新區開發。可他現在卻不能去後悔,他後悔就意味著被動,被動就得挨打,他不想再被別人打著,就得反過來去打別人。


    是人都有致命處。羅天運這兩年的錯誤,就是太依賴上麵,太聽命於高層某些人。羅天運跟路鑫波省長原來關係並不怎麽親密,隻是還沒有到成為對頭的程度,可是朱天佑書記一來,路鑫波省長自然而自然地把羅天運劃入了朱天佑書記的行列,羅天運便成了路鑫波的對頭,特別是把李惠玲派到吳都來,就是要牽製住羅天運的。羅天運清楚這些,隻是他並沒有意識危險性,可一場火災燒醒了羅天運,他才知道,他得放下他自己的一些原則,與路鑫波妥協,因為路鑫波在江南的實力,還有其經營能力,江南政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關於這一點,就連書記朱天佑也懼他三分。這人根基太深,上上下下都有網,尤其這些年在江南培養了一大批自己的人,使他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他到下麵視察工作的陣勢,遠比書記朱天佑“壯觀”,說話自然也比朱天佑書記有份量。但凡他看中的人,沒有一個上不去,相反,如果被他嫌棄,你在江南想有作為,幾乎是句夢話。


    羅天運當然想在江南有大作為,從市長挪到書記位子上,他一半靠的是僥幸,雖說當時采取了一定措施,也運用了一些智慧,但僥幸的成分還是很大。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僥幸,官場變數往往在眨眼之間,比如原書記孟成林,一念之差就是兩重天,前車之鑒必須要吸取。況且到了市委書記位子上,再往上走,就難得讓人超乎想象了,幾乎是他個人能力達不到的,必須依靠外力,依靠更多的東西。羅天運年輕,這是資本,再說了,吳都這一點他隻想經營好,卻不是他最後的政治生涯,他的理想更大,更廣,所以他不甘心,也不能甘心。但他苦於找不到跟路鑫波省長搭上關係的那根線,這關係絕非工作關係,而是在圈子裏心領神會在外界又被傳得十分神秘的那種關係。說穿了,就是建立私交,不能成為路鑫波的人,至少也得讓他放棄把羅天運樹為敵人。一個無意的機會,羅天運聽說了賀子龍,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色,卻又手眼通天,能量大得非凡,跟路明飛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羅天運大喜,他上任書記的時候,差一點聽了政協主任的建議,將賀子龍從北京召回,換別的人過去。可能真是上天助他,沒讓他犯下如此大的錯誤。於是他跟賀子龍密談了一次,他答應了賀子龍所有要求,這要在半月前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但他做到了。人在特殊時候,就必須做出特殊抉擇,這是羅天運為官多年得出的一個結論。不果決,便毫無作為。前怕虎後怕狼者永遠在官場無立足之地。作為回報,賀子龍陪他去了一趟路鑫波家裏,見到了原本就不陌生的路鑫波


    這次見麵,對羅天運意義非常。怕是對路鑫波,也是個意外。這之後,火災的事情正麵宣傳出來了,關於吳都新區的報道也多了起來,而且但凡牽扯到吳都的事,路鑫波不再跟李惠玲交待了,電話也不打,隻讓小安子跟羅天運說一聲。


    那些事都不是平常事,辦的時候,羅天運的手是發著抖的。一次又一次的發抖中,他終於領會到權力的另一個功用,就是讓人變得無恥,變得急功近利,變得不可收拾。是不可收拾。一度時期,羅天運有點怕,想退縮,回到以前,但賀子龍在電話裏說,這道門隻有進口,沒有出口,如果非要找一個出口,也有,那就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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