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馬寧克又代表省裏來的諸位,給大家回敬一圈。淩波波表現不錯,一點沒了大小姐脾氣,說話特別到位,該恭維的恭維,該抬舉的抬舉,把市裏各位,包括高發利和古慶明,很藝術地美譽了一番。官場上是離不開這種溢美之詞的,大家互相抬,互相恭維,變著法子為對方臉上貼金,但大家都不會臉紅,更不會不自在,一切要做到得體而自然。從淩波波的表現看,她根本不缺少這種捧人的藝術,就看她願不願表露。


    酒敬得差不多,古慶明說:“抓緊吃點吧,別隻顧著灌酒,指不定等一會還有啥事呢。”順手給淩波波夾了菜。淩波波剛要說謝,古慶明低聲道:“這兩天別沾酒,喝酒耽誤正事。”


    淩波波嫣然一笑地望著古慶明說:“我是跟來玩的,我哪有正事。”古慶明本來還要說什麽,淩波波這麽一說,他就把後麵的話收了回去。淩波波意識到錯誤,緊接著補救似的望著古慶明說:“我聽市長的,不多喝,時刻保持清醒。”


    古慶明已經沒了說話的興趣,淡淡地說了一句:“照顧好教授,讓他也別太貪杯。”淩波波臉上就有些難堪,知道剛才那句話壞了氛圍。古慶明一定有什麽重要的話告訴她,都怪自己,說話從來欠思考,這張嘴巴,欠揍。因為淩波波知道李惠玲,古慶明目前都是路鑫波親信的人。


    如果不是後來的意外,這天的酒是喝不熱鬧的,大家都缺少興奮點,人在酒桌上,心卻在外麵。可是,意外出現了。就在美女老總盛春芬捧起酒杯,想給大家敬酒時,外麵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跟著就聽到李惠玲市長的聲音:“怎麽靜悄悄的啊,高領導,可不能替吳都省酒啊,馬秘書長難得來一次,還有陳大教授,怎麽著也得讓省領導盡興。”隨後,就看到李惠玲在一幹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高領導啊,我就怕你冷場,果然冷了場。慶明,你怎麽搞的,高領導不能喝,難道你也不能?還有盛總劉總,你們可是女中豪傑,陳大教授可不是你們輕易能見得著的,居然一點熱情也沒。”李惠玲扯著嗓子,一邊說一邊接過酒杯,開始敬酒。


    這一敬,就把酒局推向了高潮。可這一敬,高發利卻很不是滋味。


    高發利借上洗手間的空檔口,給羅天運發了一條信息,把這邊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發完信息,高發利才心安地再次回到了包房。他一個人實在無力應對這麽一大幫子,他急切需要書記羅天運出麵。


    高發利一回包間,李惠玲似乎故意要為難他,拿著高發利又說:“高領導這是去匯報工作了?還是去放鬆肚子好繼續喝?”


    李惠玲話裏有話,古慶明陰陰地笑著說:“老高肯定是怕喝高了,去做點小動作去了,是吧?”


    高發利不能不說話,趕緊順著古慶明的話說:“對,不是慶明兄了解我,我,我這不是去方便一下,好繼續陪領導們放開肚皮地喝嗎?”高發利正說著話,包房的門被人敲響了,以李惠玲為首的人都朝著門口看著,敲門進來的人以羅天運為首,後麵還有白潔孫紫娟以及人大和政協的領導,一大幫子都來了。


    羅天運看李惠玲市長離開了,猜測她一定到了馬寧克這邊,正猜的時候,他接到了高發利的信息,便對調查組的人打了一聲招呼,領著一幫子人趕了過來,羅天運們一到,新一輪敬酒高潮又被掀了起來。特別是馬寧克,他很怕這麽喝下去誤事,他要調查的數據問題,到現在都沒有落實下來,而據他所知,二樓的通道確實是人為鎖上的,那麽這個火災是不是人為的?馬寧克有一種很不好感覺,而這感覺與有胡八月的失蹤也有關係。這個天不怕的女人,到底去了哪裏呢?難道路鑫波會潛到吳都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馬寧克都要打冷顫了。


    羅天運本來已經喝了不少,省裏的調查組來到吳都,積極為吳都大火善後,他必須全力陪同。調查組裏麵有幾個人特別能喝,特別是安監局長李淵明,他在一天的調查,恨不得把商場挖個地洞,把責任全往羅天運當年的設計上引導才是他這一行的目的。所以,到晚上喝酒,他是絕對不想放過羅天運的。而羅天運的心腹馬英傑還在北京,情況還不明朗,彭青山忙著調查背後的內幕,羅天運沒讓他來陪調查組的人,高發利又被他安插到了馬克寧那一邊,好在還有白潔和孫紫娟一直在暗中護著他,倒也讓羅天運心慰不少。


    隻是這喝酒的場麵一拉開,就沒法再控製。加上羅天運跟調查組組長省府秘書長彭易源之間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更得多喝。而彭易源把話說得很直白,他就直接說:“大家什麽都別想,該喝就喝,該睡就睡,一場火怕什麽,哪個城市沒幾場火災,隻要把酒喝好了,什麽問題都不會有。”彭易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羅天運敢不往死裏去陪著喝嗎?別說他目前和朱天佑書記都沒有在江南站穩,就算是站穩了,這幫地頭蛇,哪一個又是省油的燈呢?哪一個敢在麵子上去得罪呢?他們成事,敗事絕對有餘。


    羅天運怕啊,這幫人的狠,他已經徹底嚐到了。他們可以拿十條人命如此大做文章,還能有什麽事幹不出來呢?一如彭易源所言,哪個城市沒幾場火災呢?火災又什麽好怕的?怕的是酒沒喝到位,怕的是接待的規格不高,怕的是沒拿調查組的人當神一樣供著。


    羅天運心裏雖然是打著鼓,但還得聽彭易源的。按說他是沒理由再跑馬寧克這邊來的,省裏來什麽規格的領導,市裏按什麽規格接待。讓高發利代表市裏陪馬寧克,完全符合規則。可是情況突然發生了變化,迫使吳都方麵臨時做出了改變。


    羅天運得到確實消息,路鑫波省長不在吳都,但是路鑫波來過吳都,不過他很快又離開了,目前據說去了臨近的武江市。路鑫波在武江,表麵是督查武江保障性住房建設和城市改造工程,暗地裏卻在謀劃著一些事。這些事都跟吳都有關,不但涉及到這場大火,還把孟成林書記的死又重新提了出來。


    路鑫波就愛翻老帳,隻要有機會,他從來都是老帳新帳一起算的。羅天運已經傷痕累累的心,此時上又被人狠狠剜了一刀,這一刀剜得讓羅天運痛苦不堪,卻又不得不拿出全身心的定力壓製於自己的情緒,努力地平靜甚至是平淡地麵對這一團又一團下吳都攪和的力量。


    路鑫波以前對武江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有意見,腳步很少到武江去。這次原定要去武江,是有其他目的,就是讓馬寧克取代武江市長武思辰。取代理由別人不清楚,羅天運很清楚,導火索還是那個特大型項目。一場大火改變了路鑫波的行程,也改變了路鑫波對武江那邊的態度。羅天運得到的準確消息是,路鑫波到達武江後,對武江市委市政府工作給予了充分肯定與高度評價,破天荒地沒有批評武江市長武思辰,反而對武思辰大加讚賞。這種反常立即引起羅天運警覺,感覺路鑫波又在玩怪招。很快,他得到更為隱秘的消息,路鑫波有意識地拉近跟武江方麵的關係,目的還是在吳都,他用此招,將熱鍋上煎熬著的吳都市徹底孤立起來。更不敢相信的是,路鑫波人在武江,心卻一直懸在吳都。他那個生活秘書兼保鏢小安子每天來吳都一次,吳都這邊先後有五名關鍵性人物被接走,其中就有令羅天運和吳都市委非常頭痛的新東方集團總裁金冬伊。就連讓羅天運信任的區委女書記孫紫娟也被叫到了武江,開始羅天運還不信,如此關鍵時候,他相信沒有哪個市領導敢擅自離崗,這可是丟官帽的事,再三強調了的。問來問去,最後證實,孫紫娟確實離開過吳都,不用懷疑,肯定是到武江那邊見路鑫波去了,隻是孫紫娟為什麽這麽重大的事情隱瞞著自己呢?難道一場大火,真的要讓他眾叛親離?羅天運一拳砸下去,差點將辦公桌砸出一個洞來。一旁的秘書何先暉嚇壞了,嚇傻了。


    新東方的女經理吳美麗找到了羅天運,關於新東方集團總裁去了武江的消息,就是吳美麗告訴羅天運,而且羅天運同時還知道了孫紫娟也去了武江。這接而連三的壞消息讓羅天運極為不爽,還有哪個讓他更頭大的女記者胡八月,在他的地盤上失蹤了,路鑫波要是再加這件事做文章,羅天運還真不知道怎麽去交待。


    “情況很不妙。”羅天運發完火,痛心疾首地說著,可何先暉隻是一旁傻站著,不敢接羅天運的話,而吳美麗的眼裏卻含著淚水,望著羅天運說:“書記,全靠您了,現在我能依靠的隻有您書記了,書記您可要替我做主啊。”吳美麗幾乎要哭,其實她在羅天運麵前哭了已經不止一次,明明是好端的商場怎麽就突然起火了呢?而且二樓怎麽就會被鎖上呢?這些讓吳美麗極為不解,可是她又找不原因在哪裏,在關鍵時刻,女人除了哭,沒別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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