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葬禮這天,司徒蘭一身的黑衣服,整張臉在這樣黑衣服的補托下,顯得格外蒼白一樣。當一身黑衣服的羅天運捧著骨灰盒子放進公墓時,工人們便把土一點一點地往骨灰盒上壓,司徒蘭去撲了過去,瘋一般地去奪工人們的手上的工具,一邊奪一邊說:“你們不要埋掉我爸,你們不能埋掉我爸。”說著,整個人又跪在了公墓墳邊。


    羅天運沒想到司徒蘭會突然衝過來,趕緊去拉司徒蘭,沒想也她丟了羅天運的手,說了一句:“我要我爸,我要我爸。”說著,司徒蘭失聲地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著。似乎要把她對老爺子全部的愛哭出來一樣,羅天運慌了,一邊對馬英傑說:“快去勸走小蘭。”一邊尋找著朱天佑書記,他想讓朱天佑書記勸一下司徒蘭。


    朱天佑書記看到了這個場景,走了過來。惠顧正南趕緊迎上去,收了一聲:“朱書記。”


    一切都盡在兩個男人的對視著,朱天佑走到歐陽身邊,把司徒蘭拉到一邊問她:“小蘭,你別光顧著傷心,我和說說看,有什麽打算?”


    司徒蘭見朱天佑這麽關心自己,眼淚忍不住又往下掉著,為什麽她需要的關心,她得不到呢?為什麽總是別人在這麽關心她呢?如果是羅天運如此問她,那該多好?可偏偏羅天運這兩天一直在忙著接待人來人往的客人,他儼然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指揮著以孫秘書為首的一幫勤務兵忙碌著,甚至他們兩個連說話的機會都很好。現在她想著永遠不能再見到父親了,就有一種莫明的驚恐感,所以才不敢一切衝上去,不讓工人們幹活。可羅天運卻要馬英傑來拉她,自己還是不肯對她關心著,愛護著。司徒蘭一想到這些,那種失去父親的痛就越發悲傷了。


    現在這麽關心問著司徒蘭今後如何安排的人卻是朱天佑書記,一如拉開自己的人是馬英傑一樣,羅天運就真的不願意給她需要的關愛嗎?


    司徒蘭望著朱天佑書記說:“天佑哥哥,謝謝你。我現在沒想好,我還是先陪陪我爸,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小蘭,老首長已經走了。我個人認為你還是和正南一起回吳都去好,守在北京,你會更傷感的。人走了已經不能複生,我們活著的人卻還是要繼續堅強地活著,這是人生的規律。小蘭,我希望你能夠堅強一點,能夠從悲傷中很快走出來。”朱天佑書記如此對司徒蘭說著。


    “謝謝天佑哥哥的關心,我會記住你的話。”司徒蘭顯然不想再繼續談這個問題。這個時候,羅天運走了過來,他想著朱天佑書記已經勸好了司徒蘭,隻要司徒蘭讓老爺子的葬禮順利進行下去,羅天運才覺得事情可以告一個段落。否則,他主持的老爺子的葬禮,都不知道如何收場好。


    工人們在繼續幹著活,葬禮已經接近尾聲了。這時,朱天佑書記望著羅天運問:“正南什麽時候走?”


    “書記,我爸的葬禮一結束,我就正準備回吳都去。剛剛收到吳都方麵的電話說李惠玲在高鐵站重新選址的問題上,發動了媒體在大做文章。我擔心啊,他們又有什麽動作,所以,我還是不放心。”羅天運把吳都目前的狀況,就這個機會向朱天佑書記匯報了一下,沒想到又刺痛了司徒蘭,她突然說:“你眼裏,除了你的工作,還有別的東西嗎?”


    當著朱天佑書記的麵,司徒蘭如此說著羅天運時,他麵子上還是掛不住,可是他也不敢對司徒蘭動氣。隻好很尷尬地對著朱天佑書記說:“小蘭習慣管我,請書記別見怪。”


    “哼。”司徒蘭冷哼了一句,半點麵子也不願意給羅天運,羅天運很有些想發火,他發現司徒蘭在他麵前越來越放肆,也越來越不給他麵子了。如果這樣的兩個真的生活在一起的話,他實在不敢想象,天天被司徒蘭如此刺激著的情景是什麽樣子的。


    好在,馬英傑也走了過來,他對著朱天佑書記叫了一聲:“大書記好。”


    朱天佑也怕羅天運和司徒蘭當著他的麵吵架,見馬英傑來了正好,趕緊說:“小家夥不錯,這幾天忙裏忙外的,一點也沒亂手腳,挺不錯。”


    “是的。馬英傑這次又幫了我不少的忙,這麽多的客人,全靠著馬英傑應對,而且應對得沒出現差錯,確實不容易的。”羅天運也接了一句。


    正說著話,馬英傑的電話響了,馬英傑拿起來一看是李衛的,馬英傑的目光看了一下羅天運,羅天運大約猜到了什麽,示意馬英傑走開接電話,馬英傑便往人群外走,司徒蘭卻在馬英傑身後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們兩個人哪裏就那麽多秘密呢?”


    這話朱天佑書記顯然聽得很清楚,讓他的目光落到了羅天運臉上,羅天運的臉頓時一片灰暗。


    羅天運沒有想到司徒蘭居然當著朱天佑書記的麵如此說,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好。倒是馬英傑,他反而顯得格外冷靜,對著司徒蘭說了一句:“我妻子要生孩子了,醫院的電話。”這話看起來是對司徒蘭說的,其實是說給朱天佑書記聽的,朱天佑書記有些吃驚地說了一句:“你愛人要生孩子了?”


    “是的。大書記。”馬英傑應了一句,臉上卻是一股很平靜,很淡然的樣子。


    司徒蘭此時把臉轉向了另一邊,她沒有看馬英傑,也沒有去看羅天運,目光似乎投到了更遙遠的地方,又似乎在尋找她父親被送上山的情形一樣,此時的司徒蘭說不出是悲傷,還是別的感覺。


    不過,羅天運沒有仔細去想司徒蘭的表情,隻要司徒蘭放過了他,他就覺得他應該去感激她。雖然司徒蘭在葬禮上突然失控,但是當馬英傑去拉她的時候,她還是很配合的,還是離開了墳墓旁邊,還是把整個悲傷壓在內心最深處。


    在羅天運的感覺中,整個葬禮過程還是很順利的,很平穩的,而且整個過程,羅天運一直表現得很體貼,很到位。對所有的來賓客人,都一律鞠躬著,感謝著。在羅天運的感覺中,葬禮是莊嚴而又順利地結束著,如果不是這個電話,她也不會認為司徒蘭還會有什麽不平靜,甚至還會有什麽格外的動靜。可是這個電話,讓羅天運緊張的同時,也讓他發現司徒蘭其實一直在乎著欒小雪的存在,甚至是在計較著欒小雪的存在。


    羅天運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樣的時候,有這種感覺。不過,因為馬英傑的回答,因為馬英傑把話轉向了他自己,羅天運還是鬆了一口氣,至少司徒蘭此時沒有更深入地把這個問題再引開,或者再探討。如果她要是繼續這種表現的話,羅天運還真不敢想象,他該以什麽麵貌在朱天佑書記麵前展示著,甚至不敢去想象,朱天佑書記知道被欺騙後,會是一種怎麽樣的惱羞成怒。


    朱天佑書記最不情願被人騙著,而且還是羅天運這種他最信任的人,而且還是他當過主婚,主婚的時間還就在不久前。還是他在重點培養的對象,重點打造的城市。這種結局,不要說是朱天佑書記接受不了,換成是羅天運,他也同樣不願意看到這種結局。誰願意自己正在重點培養的力量,突然間冒出這麽一曲呢?而且還是這種大跌眼鏡的一曲。


    此時,羅天運還是很感激司徒蘭,她悲傷歸悲傷,她忍受歸忍受,至少她在這個時候,放過了他,而且在這個時候,保全他的全部私隱和尊嚴。


    這麽一想,羅天運又覺得自己其實最對不起的人是司徒蘭,最傷害的人也是司徒蘭。她不理自己是對的,她有這種損人的一麵也是應該的。她總得有所發泄吧,覺得有所抱怨吧。不過,她很識大體,很能夠在真正的大局麵前,冷靜而沉穩地應對著。


    “那你快點接電話去吧。”朱天佑書記此時一臉的關懷,馬英傑內心又是一片感激,他充滿著情感地望著朱天佑書記說:“謝謝大書記。”便拿著電話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此時,李衛的電話已經停止了。他趕緊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李衛就接了,馬英傑便問:“李醫生,是不是我妻子生了?”


    “是的。”李衛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任何的情感,甚至有一股冷氣,這種冷氣就算是隔著手機,就算是有著這麽遠的距離和時空,馬英傑還是感覺自己的心猛烈地往下沉著,沉著。


    馬英傑的這個感覺很不好,而且這種感覺讓他內心慌作一團。怎麽會這樣呢?那可是江南很有名望的醫院,不可能的。應該不可能會發生什麽的。


    馬英傑努力地把這種不好的感覺往下壓著,聲音非常急切地問了一句:“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母子平安嗎?”


    李衛卻沒有說話,馬英傑的心此時卻更是猛烈地跳著,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不好了,他緊追著問了一句:“母子平安嗎?”


    李衛還是沉靜了一下,接著就是一聲歎息,這聲歎息傳進了馬英傑的耳朵裏,他握著手機的手開始不斷地抖動著,後背卻是一種冰涼傳了過來,他很不敢確信地問了一句:“是大人還是小孩有問題?是不是要決定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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