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馬英傑不能裝住睡過司徒蘭這件事,他遲早會被老板踢出局的。相比老板說的這些鬥爭而言,馬英傑感覺自己內心最恐懼的事情,還是司徒蘭。好在,司徒蘭一直沒給他任何的電話和信息,真要繼續糾纏不清的話,他能拒絕?他又敢拒絕嗎?一如欒小雪,她明明衝老板發了火,還不是一樣忍著性子給老板道歉嗎?他和欒小雪太小人物了,哪怕一時間忍不住冒犯了對方,接下來的事情,還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


    小人物的命運從來不在自己的手裏。馬英傑如此想著。雖然羅天運一再強調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心態,可小人物真的具有強大的心態時,他或者她一定不會再是小人物隊伍中的一員了。在這一點上麵,馬英傑能夠理解欒小雪,而羅天運就很難理解欒小雪了。


    羅天運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馬英傑趕緊又站了起來,羅天運說:“馬英傑,今後,你不必要在我麵前如此多的禮性。我們之間要處得如朋友一樣沒有隔膜才對,明白嗎?”


    “明白了。”馬英傑趕緊回答著,但是他清楚,他很難和羅天運處成這個樣子。隻要羅天運一天是他的領導,他一天就難以和他朋友相處。羅天運這樣,是他的態度和大度,如果他果真這樣去想,那就是他的天真和幼稚了。一如欒小雪衝羅天運發脾氣一樣,他盡管不知道欒小雪到底說了一些什麽,但是就他聽羅天運這麽多的感慨而言,羅天運對欒小雪除了擔心還是擔心,與其讓他擔心,還不如讓他放心。隻有讓一個人放心了,你才是安全的,你和他的關係也才是長久了。誰願意天天和一位需要自己擔心的人相處呢?


    欒小雪不可能懂這些,一如馬英傑不可能真正懂羅天運一樣。


    羅天運還是坐在馬英傑的對麵,還是同一種姿勢,不過看起來,羅天運的臉上的表情鬆動了不少,或許最緊張的氛圍已經過去了。馬英傑挺了挺胸,準備繼續認真聽羅天運說接下來的兩件事。


    “第二件事,秦縣的南子湖濕地保護,一河兩岸以及手繡一條街你要動動腦筋,串在一串珍珠,當然這串珍珠要給她定位和品牌化,要把點串成麵並且品牌化,那麽你要在紅色旅遊路線上動腦子,必須把這些點全部溶到紅色旅遊之中,創立紅色旅遊品牌,隻有這樣,欒小雪的廠子辦起來才有利可圖,才能讓欒小雪找到她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才能讓她不覺得是你在養著她,她在吃你的閑飯。我們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欒小雪,更是讓秦縣盡快提升起來。關於紅色旅遊品牌,你找小蘭,她會告訴你,如何做方案以及如何遞交上去的。隻是,你自己凡事要開動腦筋,我在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如何去做,我不在的時候,你就要自己去思索,去總結,去應對每天發生的大小事件。還有,你找小蘭的時候,不要提我。很多時候,你不能讓我凡事都提醒你,你要跟著學,隻要比你高明的人,你就一定要抱著學習的態度去麵對別人。在這一點上麵,你目前做得還不錯,但是不錯不代表你完全合格了,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學習了。我不想告訴欒小雪我在為她做什麽,因為她理解不了,她會把我要做的一切,變成沉重的壓力和包袱的。但是你不同,你是官場中人,你必須緊跟我的步伐,半點都不能大意和馬虎。接下來,我們要應對的事件很多,任務也很重。明白嗎?別以為有了現場觀摩會的成績,你不可以飄,你遠不到飄的時候,我都不敢飄,你飄什麽呢?”羅天運說這些的表情嚴肅極了,完全是教訓馬英傑的口氣。當然了,這樣的教訓總比他說第一條的沉重要讓自己輕鬆,再說了,老板的這種嚴厲,證明他沒把自己當作外人,這麽一來,馬英傑的緊張又被感激替代了。


    馬英傑把感激化作了目光,投到了羅天運臉上,他想說點感激之類的話,不過沒有張嘴,就被羅天運的繼續說話賭了回去,他便放棄了說話的打算,繼續聽羅天運說話。


    “第三件事,明天上午通知江超群和梅潔去吳都找我。他們的事情該了結了,再說了,我打算放他們一馬,給吳都其他的官員表個態,是該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之上了。你明天陪著他們一起去吳都,我一早就離開秦縣,你們晚一點走就行。你得找吳海坤再談一次,摸一下情況,他們動用的社保和醫保歸位沒有?我要結果。而且這樣的結果,要快,不要讓我大開殺戒。別說我沒給過他們機會,這樣的機會我隻給一次。江超群是個明白人,他動用的資金,歸位了。否則他不會找我提辭職的事,你明天側麵問一下,要問得智慧一些。我讓你去問,就是學著去分析為什麽他會在這個時候提辭職的事情?他的動機是什麽,接下來,他會做什麽?這一連串的思維是一個整體,你要把這個整體運用嫻熟,為官之道才會越走越遠。我和你以後還有多少這樣的機會談論這些,我不知道。但是,我談到的所有,我就希望你悟懂,悟透,悟到骨子裏去。”羅天運大約從欒小雪的情緒之中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淡然,也越來越來平和。老板一淡定,馬英傑也就放鬆下來了,不過,對於老板提到的這些問題,他還真沒去想過。他隻知道他要還江超群的人情,就沒去想江超群辭職的真正用意。被老板一點,他才知道,原來每一位在官場中的人,都在用心,用計,用腦。


    馬英傑發現在這個夜裏,他被老板的三件事推開了窗戶一般,而他在這個夜裏,透過窗戶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羅天運終於要送客了,馬英傑趕緊站了起來,準備向羅天運道一聲晚安,就回家的。可就在他站起來的時候,他的手機卻刺耳般地響了起來。


    馬英傑手機的暴響,把羅天運也怔住了,深夜裏這樣的手機響聲,從來都是嚇死人的。羅天運盯著馬英傑,他擔心的是欒小雪,馬英傑大約明白了老板的擔心,趕緊低頭看號碼,一看不是欒小雪的電話,是吳海坤的電話,便鬆了一口氣,望著羅天運說:“是吳海坤的。”


    “這麽晚,他怎麽來電話了?”羅天運的眉頭緊鎖了起來,又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羅天運要求馬英傑要快,不給他們串通的機會,就是擔心節外生枝,可是他的預感難道又要被證實?


    馬英傑趕緊把電話接了起來,吳海坤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馬縣長,是你嗎?”


    “是我,吳總,有事嗎?”馬英傑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不帶任何的色彩。羅天運剛剛教過他招式,他得全部學會而且運用嫻熟。


    “馬縣長,不好了,香香卷款而逃了。”吳海坤的聲音聽上去除了急切外,就是一股恐慌。看來,香香手中集中了他們大量的現款。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馬英傑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急切起來,羅天運用眼光示意馬英傑壓抑自己的情緒,不要驚慌失措,他要是驚慌失措,對方就更會六神無主了。無論發生了什麽,要穩住對方才對。


    馬英傑看懂了羅天運投過來的目光,盡量讓聲音平靜下來,繼續補充了一句:“她帶走了多少現款?”


    “這個,我目前不知道。我本來已經做通了他們的工作,大家協商好了,把長江天下轉讓出去,所有的資金歸位,哪裏想到香香這女人的野心這麽大,竟然把長江天下好幾個人的股份給轉讓了,現在她帶著這個錢跑掉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消息。我已經讓手下的人,在找她,我必須找到她。但是我需要時間,所以想讓你在羅市長麵前寬容一下的同時,能不能協助我,盡快拿住香香,不能讓她溜掉了。”吳海坤在電話中把他的意圖告訴了馬英傑,馬英傑這才明白,吳海坤這一次是真的為了安琪打算金盆洗手了。


    馬英傑竟有些感動,吳海坤這個紅黑兩道統吃的人,肯為一個女人而放棄他的事業,歸位所有的資金,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於是,他帶著對安琪,對吳海坤的一種情感,極為真誠地說:“吳總,你不要太急,我會盡我全部的力量幫你的。再說了,羅市長哪邊,也不會怪罪於你,隻要你在盡心盡力去做,他會看得見,更會原諒你的。”


    羅天運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聽馬英傑這麽帶著情感的聲音,猜想一定不是吳海坤出事,這麽一想,倒也鬆了下來。隻要吳海坤鐵定把資金歸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謝謝馬縣長,有你這番話,我就安心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地去找這個女人,要是被我打到了,我要殺了她,敢在我麵前耍花招,她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吳海坤在電話中很急烈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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