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慈醫院,燈火通明。


    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被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壓在病床上,氣氛尷尬而熱烈。


    “放開我,我沒瘋!你們敢這樣對待廚神,你們不想活了嗎?”淩天霸揚起手來,給了身邊男醫生一個耳光。


    男醫生滿眼冒金星,也不敢輕易撒手。


    “廚神,您別鬧了。若是讓記者看到了,您多年累積起來的聲望,全都付之東流了。”另個一個女醫生柔聲勸阻道。


    “淩通,我知道是你想害我!你想做廚神,是不是?”淩天霸全身掙紮著,幾乎要掀翻身邊的醫生。


    “拿來綁帶,給他打一針安定。淩天霸的力氣太大了,我們幾個醫生壓著,都壓不住了。”心理科剛來的一位年輕醫生沉聲道。


    王夢瑤用餘光掃了一眼淩天霸,不免好奇。


    今晚,趙立晨帶著羅克瑩去廚為天吃飯。淩天霸本應該在廚為天,怎麽就被人五花大綁地抬到了廣慈醫院呢?


    再看他手上還有傷痕,應該是剛剛燙傷的。莫非……


    王夢瑤手腳麻利地給明天把打了一針鎮定,幾分鍾之後,他才安靜下來。


    “請問是燒傷科嗎?心理科這邊有一位燙傷的患者,需要你們處理一下。”王夢瑤拿起電話,從嗓子裏滾出了幾句話。


    那邊應和著,幾分鍾就派人來處理情況。


    “怎麽回事?是怎麽燙傷的?”主治醫生梁雯雯嚴肅的問道。


    “是我師傅不小心碰到的。”淩通被抽幹了氣力,坐在走廊的地上,臉色蒼白的道。


    “什麽不小心碰到的!就是淩天霸突然發瘋,把一鍋熱油倒在了地上。飛濺起來的油星把他自己給燙到了。”一個小徒弟無情的揭穿了淩通的謊言。


    “你給我閉嘴!”淩通幾乎是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緊緊的拉住小徒弟的衣領,滿臉的暴怒。


    “我說的是實話!你替師傅掩蓋真相,隻能害了他!你沒看到酒樓一片狼藉的樣子嗎?我們廚為天就要倒閉了!”小徒弟帶著重重的哭音,一陣心累。


    “你算什麽東西?敢對我的師傅指手畫腳?你是我的徒弟,這裏躺著的人是你的師公!”淩通瘋了一般,不肯饒過自己的徒弟。


    “師傅,不是我說你。師公對你這樣壞,你為什麽還要一味的忍受?你看看你的胳膊,你的腳,處處都是傷。現在不是古時候了,講究什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是虐待,是傷害罪!”小徒弟言辭激勵,讓淩通更加傷心。


    “你別說了……我什麽都不想聽。”淩通滑落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頭哭得淒慘。


    趙立晨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的眼睛快速掃過淩通,疾步走到了處置室。


    “怎麽樣了?人還好嗎?”趙立晨挽起袖子,換一件白大褂才坐定。


    “人倒是沒什麽事兒,可是來的時候非常的暴躁。打傷了我們幾個醫生。我們實在沒辦法,才給淩天霸用的藥,這是用藥的清單。”王夢瑤十分專業,遞過來一份藥品清單給趙立晨看。


    掃過清單,趙立晨才緩緩點頭:“先讓他好好睡一下,他的精神太緊張了。燙傷的部位,處理的怎麽樣了?”


    “快好了,不是很嚴重,若是再偏一點,可能就要毀掉一雙手了。我知道他是個廚師……”梁雯雯笑著道。


    “你怎麽在廣慈醫院?”趙立晨挑了挑眉毛,笑著問道。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隻許你跳槽,就不許我也跳槽?”梁雯雯處理傷口,在創麵抹上了專用的燙傷膏,這才摘掉了口罩。


    “哦?你們認識?”王夢瑤眯著眼打量眼前的女人,滿臉的戒備。


    “博仁醫院的燙傷科主任醫師——梁雯雯,清華大學醫學院畢業。”趙立晨粗略地介紹幾句,又開始確認淩天霸的情況。


    兩隻芊芊玉手碰在一起,王夢瑤就知道,眼前的梁雯雯不是一個泛泛之輩。


    “家屬在哪裏?”趙立晨伸了伸脖子,高聲問道。


    淩通從地上爬起來,到了趙立晨跟前兒:“醫生,我是淩天霸的監護人。”


    趙立晨掃了一眼淩天霸的病例,有些許的奇怪:“不對吧!淩天霸隻有一個女兒,你是……”


    “我是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徒弟。是我把他送到醫院來的,有什麽問題,醫生盡管和我說。”淩通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你師父是典型的狂躁症,若是觸動他的敏感神經,他就會病情發作。他這樣有多久了?”趙立晨低聲問道。


    “大概三年前,我師母去世……對不起,我……”淩通提及此事,聲音也跟著變了。


    “你坐下,我們慢慢說。”趙立晨搬了一把椅子給淩通。


    “師母是的病死的,肝癌。你知道那病很纏磨人,師母快要不行的時候,她疼得滿地打滾。師傅在一旁瞧著,也是痛徹心扉。我從小就在師傅身邊長大,師母待我像是親生兒子一樣。我也很傷心,那個時候如果我能替師母疼,我絕不含糊。”淩通陡然抬起雙眸,燦若星辰。


    趙立晨連連點頭,相信淩通的孝心。


    “可是……你師母的病故和你師父的病情有什麽關係呢?”趙立晨不明所以,歪著頭問道。


    “師母去世之後,師傅沉寂了好一段時間。他不做生意,也不去參加比賽。本來生意紅火的廚為天收入急轉直下。我看著幹著急,就召集了幾個得力的助手,把廚為天又開起來了。師傅整天酗酒,把自己關在家裏麵不肯出來。你也知道,後廚的工作有多忙!每天飯點兒的時候,我忙得腳不離地,可是還要給師傅送去飯菜。後來,師傅就好了,不再喝酒,也到廚為天轉一轉。再後來,他的手藝就更加精進,甚至比師母去世之前還要好。作為徒弟,能陪師傅度過一段艱難的時光,我很慶幸。”淩通提起那段日子,也免不了抹眼淚。


    “你是廚為天的支柱,若是沒有你,可能廚為天早就倒閉了。”趙立晨對淩通的做法表示讚許。


    “可是不知怎的,師傅不再喝酒以後,就性情大變。他經常發脾氣,摔東西,罵人,更厲害的時候就是打人。後廚的幾個新人被他給打了。人家告上法庭,鬧得非常不愉快。因為這是一般的傷人罪,也不是很厲害。最後還是拿錢了事。可是誰想到,師傅的病情愈演愈烈。後來,他在美國把一個助手從飛馳的車子上踹了下去,差點致人死亡。師傅在加州監獄呆了三年,後來才出獄。”淩通道出一個驚人的事實,讓趙立晨沉吟半晌。


    “還有這種事?可是後來,淩天霸還是拿了世界廚王的獎杯回來。”趙立晨不明白,為何一個廚藝精湛的人要走這條路。


    “對,師傅在監獄裏,從未放棄研究新菜。因為他的廚藝十分出眾,監獄長特批他去廚房幫忙。那些囚犯都很喜歡師傅做的飯菜。一時之間,師傅在加州的監獄名聲鵲起。人人都知道有一個中國廚子在加州監獄,很多人慕名而來。師傅的狂躁症也減輕了許多。後來,師傅出獄,重新參加比賽,才取得了好名次。不過,他的躁鬱症更加嚴重了。加州的醫生給他做過幾次的心理治療,都是以失敗告終。”淩通重重地歎了口氣,一臉的無奈。


    “這樣說來,廚為天所有的業務都是你一個人撐著的?”趙立晨挑了挑眉毛,總覺得眼前的淩通很是厲害。


    “對,我八歲就跟著師傅學廚了。師傅的食譜,我都會做。可是我從來沒做過吃裏扒外的事情,廚為天的法人一直是師傅。”淩通解釋道。


    “你是個忠心耿耿的徒弟,淩天霸不該這樣對你。”趙立晨覺得師徒關係鬧到這樣的地步,實在是太可惜了。


    “誰說的?”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


    趙立晨驚訝的轉過頭去,似笑非笑的打量著淩天霸。


    “師傅……你醒了……”淩通起身,一臉的恭敬。


    “我最討厭兩麵三刀的人,淩通,你賣了公司多少股份?你在自己的腰包裏揣了多少錢,隻有你最清楚!”淩天霸靠在門口,有些虛弱。


    手腕上的繃帶觸目驚心,趙立晨掃過淩天霸,語出驚人:“那又如何?你不在的幾年,你可知道淩通為廚為天賺了多少錢嗎?”


    淩天霸定在了原地,一陣眩暈。


    暴風驟雨前的平靜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趙立晨抬眼看淩天霸,帶著些許的挑釁。


    “這是我們廚為天的事兒,和你一個外人有何關係?”淩天霸挑了挑眉,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可是,你現在是我的病人,你歸我管。”趙立晨笑意深沉。


    “我馬上出院……”淩天霸有些不耐煩地拔掉手上的管子,連外套都沒穿,轉身便走。


    “淩先生,恐怕沒有我的簽字,你走不出廣慈醫院的大門。”趙立晨沒有動動,鷹一樣的眼睛來回在淩天霸身上掃射。


    “憑什麽?你這是限製人身自由!”淩天霸一陣暴怒,忍不住呸了一聲。


    “淩先生,你有所不知,我這裏是心理診療科室。您有極強的狂躁症,若是放您出去,很可能對外麵的人造成威脅和傷害。以一個專業醫生的視角,我勸你不要和我作對。”趙立晨眸中的威壓讓淩天霸沉寂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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